风扬柳枝,淅淅飒飒。
两人相识长达五年,宋燃从未想过,彼此间的相守和扶持竟成了一团握不住的沙,从指缝散落,随风而去无可挽回。
她虚空地张开五指,那里什么都没有了。
宋燃失魂落魄,步伐不由地沉重。走出那道曾属于他们俩的家门后,她拼命强撑的冷傲,再也无法维持。狠话伤人亦伤己,她浑身坠坠地疼痛难忍,不由停下来,没了家,不知何去何从。
她转过身去,环顾四周,眼前的宅院,一点一滴从无到有,满怀热情和真心,和对沈承礼的未来充满期待,如今再也回不去。
天空乌黑,她抬着眼皮,不让摇摇欲坠的泪珠垂下。
倚在门边的沈承礼,一怔一怔地望过来,眼睛里的血色远比鲜血淋漓的手臂更加灼人。
“我今晚去宋煊那儿。”好一会儿,宋燃才缓过来,深深地叹息,低声说道:“情非得已也好,苦衷也罢,最后终究是一地鸡毛。我们好聚好散,放过彼此。”
沈承礼未有回应。
昨天听闻徐蜜的担忧,沈承礼或许别有二心后,她彻夜未眠。接着依然又是忙碌的一天,盘近账了解沈承礼的私吞数目,辨药渣弄清他所服的利孕汤药,再一步步与之辩驳,让他再无撒谎的余地。心境的大起大落,已然累到极点。
好不容易撑着和沈承礼做个了断,又是米酒、又是春药的刺激下,宋燃不再强行镇定自若,越发迷醉,意识渐渐模糊。
心底再无杂念,脚步催动着她一步步走出去。
“吁——吁——”
大门右侧的马厩发出一阵一阵的呼唤,勉强唤回宋燃的几分神智。
倔骡眨巴着一对大大的圆眼,磨动后腿,心痒难耐地想要出门。
宋燃回忆起爆发这一切的开端,是它执意跟随自己的血亲——沈承礼的黑马,而倔强地不肯同宋燃离开。僵持过后,宋燃碰巧撞破他和夏敦柔的私会。
自此,她便没骑着它出去过。
如今,另一头驴子送去给侍女如鱼当陪嫁,宋燃的坐骑只剩下这头白眼骡。
她摸了摸倔骡的头,耐心地问:“再来二选一吧。”
沈承礼的二选一放弃了她。
倔骡温柔地低下头,它哼哼唧唧,乌黑油润的脑袋一蹭一蹭地挨着她,反反复复扑来扑去。
似乎是在选择她。
最终,宋燃牵着它,半盏茶的工夫,到了宋煊的小屋。
四面黯淡无光,烛火未点,门口挂着锁,看来宋煊依旧与人情意绵绵,乐不思蜀。她眼睛试图弯出一个笑来,姐妹俩好歹有一人幸运。
背后突然传来沈承礼的嘶哑的声音:
“你回去吧,我去睡前厅的书房,不打扰你。”
他跟了一路,宋燃亦有所察觉,只是无力与人较劲,任由他动作。她实在是太想摆脱那里,背对他摇摇头,果断地拒绝。
她没再看他一眼,自顾自地离开。
骡子比人快得多,两人自此分开,愈行愈远。
千字桥一带不改前景,依旧热闹非凡,她再一次奔向许宛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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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男一女打千字桥经过,女子窈窕清丽,男子高大凛冽,都带有帷帽。
是以,好奇的打量层出不穷,就差人对人、眼对眼地来揣测他们觉得的不正当关系。未免引人注目,俩人步履匆匆地来到一处青瓦粉墙的小院。
“檀霁春,我不信,他要是真死,战场茫茫,怎么可能,连一寸尸骨、一角衣裳,都留不下来,我得等他。”
厚重的大门阖上,一切静寂无声。
当年寻找无果,宣告堂弟檀逐坔的死讯时,也是这般凝重。
檀霁春曾私下暗探,可任职的燕山与云州相去甚远,实在鞭长莫及。
五年过去,他来到中枢枢密院,巧得到一点似是而非的道听途说。
转而又是一顿黑天暗地的长时间梭巡,依旧找不到关于他的半点身影,只言片语。
他垂眼,凝视着手提奠物的许宛君,劝道:“当初一句死要见尸,你坚持了整整五年,混迹那一群官员当中,迫切地想要证实他的意外是有人故意为之,可事实是,你所做的全是白费功夫。”
末了,檀霁春深叹一句:“无论他在与不在,都不会想要你如此折磨自己。”
父母皆逝的许宛君十六岁到二十一岁,全靠着檀逐坔似是而非的假消息活下去,她早已习惯如此。只会在每年的忌日,祭奠他,陪着说说话,这已经成为支撑她的全部希望。
许宛君摇摇头,闪耀的群星映在她的杏眼,她坚信,里面有父亲,有母亲,唯独没有未婚夫檀逐坔的那一颗。
半晌,她慢悠悠地开口:“前些日子,众目睽睽,你说,我是他遗孀。必然清楚,我不会改嫁,又何必再劝。林长懋,是个傻子,傻人有傻福,不该贪恋我……”
先是战败的消息传来,而后从军的大夫父亲身死,托着病体的母亲随之而去,撒手人寰,未婚夫也是下落不明。许宛君当时悲痛至极,先是口不能言,随后拼着一口气,像幼儿般咿呀学语,折腾好久,如今也只能这么三五字的说话。
人各有所求,话既决绝,檀霁春将自家堂弟的假消息告知,仁至义尽。
掉转的脚步一顿,他心有旁骛:“王环的祸事,快收网了。那块银铤,当真只是他在马家桥的打赏?当真没有第三人?”
银铤二十五两,对于王家来说,不过是一根牛毛,可好端端,许宛君却认为其中有鬼。
怎么看,其中必有蹊跷。
许宛君面对檀霁春的怀疑,决心掩下宋燃的出现,语气依旧缓慢:“纯属巧合,不必追究,我保证。”
此时,一阵规律的敲门声,传到他们耳边。
宋燃一重一轻地敲,总共三遍。
福至心灵,她想起当时同许宛君的第一次会面,也有这样规律的敲门声。俄顷,她出门,撞上了夏敦柔。不过,当时的她并不知萍水相逢的夏敦柔会在日后成为她丈夫的妾。如此看来,许宛君最后的那一点欲言难止是在犹豫,该不该提醒自己,丈夫沈承礼正在隔壁同小娘子相会。
短短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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