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倒是真心在感慨,不过听的人会错了另一种意思。
顾晏不知想到了什么,淡淡一笑,颇有些自嘲:“生死不过平常事,哪能预测的到,侥幸捡回来一条命罢了。”
他奇道:“你就没有受过伤?”
“少有。”
何殊尘微笑着摇了摇头。
顾晏钊故意叹道:“那可惜了,我听说年轻的时候落下满身伤病,待老了便比旁人少些痛苦。”
“这话从何说起,有什么依据……”
何殊尘唇角微动,似乎并不理解这话的意思,顾晏钊见他上当,哈哈一笑,浑不在意道:“因为活不到老啊。”
何殊尘:“……”
他开了个自认为好笑的玩笑,却见何殊尘不笑反沉思起来,索性也不逗他了。
门外,小仆已经回来了,顾晏钊把刀别进后腰,缓声道:“走吧,我来背琴。”
……
符远的诗会只请了几位司文馆的书生权替风骚,余下的,都是平日跟他交好的公子们,听说有饮酒作乐的噱头,不请都要自来。
秋山别苑以雨后园景著称,是一处私人游园,前几年才逐渐外借,名号也因此流传出来。
这一回,也是看在符远的面子上,扫清了衰叶替众人留下一处好地方。
主人把宴设在曲荷水榭,入门后绕过影壁,转过两边抄手廊就到,敞屋四面通透,西面临湖,尽收园中雨景,别有一番雅致,此时弦乐已起,推杯换盏自成乐趣。
秦观晁喝了两杯热酒,顿觉腹中舒服不少,热意上头,便推脱了左右敬酒,扶腰起身,走出水榭,不觉间踱步到了廊中。
清风丝丝缕缕,吹得人心旷神怡,抄手廊里仆役双手奉时令蔬果匆匆而过,他定睛一看,在一众背影里叫住了要往宴上去的两人。
“先生留步。”
何殊尘站定脚,转过身对他抱手一礼:“秦公子有事吩咐?”
他把嗓音变了变,捏成了细声细气的少年嫩声,温顺里带着一点柔媚,听着叫人不会觉得厌烦,也谈不上多喜欢。
秦观晁歪头看他的脸,不满道:“把头抬起来。”
顾晏钊跟着行过礼,听了这话,目光紧跟着他。
何殊尘面不改色,微微抬起了头。
这琴师看着瘦,抬起头身量却跟自己不相上下,并不是羸弱那一类的,只是脸上的银面具碍眼的很,刻着些看不懂的花纹。
秦观晁看着这副面具,目光上下一扫,喃喃道:“公沅怎么喜欢上……你叫什么?”
何殊尘恭敬答道:“华楚。”
“华堂帘幕飘香雾,一搦楚腰轻束素。”他念道:“倒是缠绵绮丽,不过这是写女人的诗,用在男人身上,不算是好名字。”
何殊尘听着,面色没什么变化。
秦观晁单手握住腰间青玉带钩,脸上带着不甚清醒的笑,右手捏住了何殊尘的下巴,点了点,毫不顾忌道:“我看你的样子就知道公沅这次是单相思,是不是?”
何殊尘躲开了他的手,不卑不亢道:“秦公子,您弄错了,我只为知音而来,并不附谁的心意。”
“好不客气啊。”秦观晁笑道:“如此我那兄弟可要伤心了。”
他明知故问道:“我刚才并未表明身份,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何殊尘也装作不明白:“秦公子来时备受瞩目,我在后面听他们这样叫您,有什么错吗?”
“你没叫错。”秦观晁抬起指尖,不容拒绝地又握住他的脸,指腹轻佻擦过他唇边,慢慢道:“刚才在门外来不及细看,现在这么一瞧倒是有三分像了,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顾晏钊心中一凛。
秦观晁行事跟他那些狐朋狗友不同,此人看着玩世不恭,心思却深沉,他若是心中有疑,那就一定要当场揭开。
眼下不好说他是真的过目不忘,还是故意这么说来虚张声势。
秦观晁见何殊尘不答,扬手就要去揭他的面具,千钧一发之际,顾晏钊的手已经摸到了刀鞘。
“是吗?”
何殊尘抓住了他的手。
秦观晁盯着他的动作,手顿在半空。
何殊尘勾起唇边,柔声道:“我在醉阳楼留的这三日,见过不少贵客,里边兴许就有公子的身影。自从来了贵宝地,人人都与我一见如故,缘分不浅,秦公子并不是唯一一个这样说的,敢问在下是何处让公子觉得眼熟?”
他语气殷勤,秦观晁皱起眉头,面露嫌恶挥开他的手,道:“我这半年都没去过醉阳楼。”
何殊尘却顺着他说:“那想来是公子记错了。”
“也是,我与他只有过几面之缘,是我记差了。”秦观晁定定地看着他,像要从他的眼中看出什么端倪来,却只见后者满眼疑惑迷茫,并不露破绽。
他刚要说什么,被远处的人叫了一声:“观晁!正巧你在这里,快来快来,大家都在等你,我为你引荐一位先生!”
“知道了。”
秦观晁应了一声,又回头看了一眼,让开了身子。
何殊尘向他行礼告退,转身向水榭走去。
待人走远了,秦观晁才朝着叫他那处信步而行,早有人等着,揽住他的肩膀一起亲亲热热地谈笑起来。
“华楚……”
顾晏钊在口中咂摸了一遍这个名字,低笑道:“这名字倒不像你。”
四下无人,热闹都在远处。何殊尘目光渐冷,从袖中掏出一方绢帕,仔仔细细地擦了手,道:“名字叫出来听个响,哪有那么多讲究。”
“是么?我不这么觉得。”顾晏钊接道:“想一想倒也是惭愧,与你见了几日,也算是有点交情,竟然现在才知道名字。”
何殊尘停下来,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压低声音道:“二公子急什么,来日方长嘛。”
“来日方长,是这个道理。”顾晏钊眸底浮起几分揶揄,俯首伸臂为他引路:“那么……请吧,‘主君’。”
一场戏搭好了台子正等角儿登场,他乐得看戏,何殊尘莞尔一笑,也道:“二公子也请。”
……
“我今日以秋为题,为诸君即兴作词一曲,如何?”
“柳兄,快快念来听,别吊大家的胃口了!”
“莫急,且听我这第一句,雁宇苍寒,蛩疏翠冷,又是凄凉时候……”
“好!”
得了众人赞赏,柳平诗兴大发,不满于吟诵,大手一挥,道:“取笔来!”
柳家小厮为他铺纸研磨,柳平略一思索,提笔洋洋洒洒写下几行,众人好奇,忙围成一圈去看,不住叫好。
一时间,水榭内只剩一个蓝衣公子坐在最后,自顾自地斟酒独饮,他蜷着一只手臂,头戴宝石抹额,颇有些病容憔悴。
宴上作诗的作诗,唱曲的唱曲,他一个人倒有些落寞。柳平这厢得了全场的追捧,喜滋滋地搁下笔,从人群中挤出来,一回头看见那位蓝衣公子,弯下腰仔细一瞧,忙双手扶正了发冠,理理衣带,上前去问好:“这不是冯小公子吗?真是幸会啊。”
冯诩抬眼看见来人,细眼中波澜不惊,随意一抬手,道:“柳兄好风头。”
“哪里哪里,献丑了。”柳平笑呵呵道:“冯兄怎么躲在这里一个人喝闷酒?不去对诗作赋?难得有今日的好机会。”
冯诩兴致不高,头也不抬:“没兴趣。”
“冯兄是遇上什么难事了吗?”
柳平道:“我虽然没甚远见,也可为你分忧解愁,独自饮醉了有什么意思?”
他给自己也斟满酒,痛快饮了一大口,道:“冯兄,我这算有诚意吧?”
冯诩这才正眼看他,幽幽道:“人家佳人相伴,我躲在这里吃冷酒。棋差一着,是我不如人,有什么好说的。”
柳平夸张道:“谁还能让柳兄吃瘪?放眼云州还不是你横着走的?是谁这么大胆敢让柳兄不痛快?”
“我大哥。”
“啊?”
冯诩说完一瞥他,见柳平结巴了一下,随后给自己找补道:“既然是大公子……那,那想必是有什么隐情……”
“昨夜醉阳楼失火,我大哥心疼人家没有地方容身,把醉阳楼的歌伎带回家了。”
柳平一愣,道:“这,也许是大公子……”
“你也觉得他脑袋有水?”
柳平被呛了一口酒,连声咳个不停,冯诩冷哼一声,裹紧了身上的披风,道:“谁不知道郎邱月是云州名伎,顾盼生姿闭月羞花,一曲琵琶能催荷香——‘长信佛莲女’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枉我那日冒着晦气去看她的游船,还平白挨了那畜生一刀,没成想她也是个识人不清的。”
柳平急忙问:“哎呦,那柳兄可无碍?”
“我好得很。”冯诩没好气地接着说:“我那大哥人前伪君子,人后也是色迷心窍,与我有什么两样?我不像他,人家不愿便不多纠缠,你知道我大哥是如何追求一个歌伎的吗?”
柳平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冯诩鄙夷道:“亏得他还称什么‘师承名流,公子卓然’,我看通通都是狗屁,邀郎邱月同游一个时辰便要五十两,还得看她应不应允,结果呢,我大哥把人约到了画舫上,便什么也不做只听她弹曲,听完又给完璧归赵送回去了!昨日又巴巴地跑去醉阳楼,请人出来到华垣街上散了半个时辰的步,坐下吃了碗面,回去倒没成,回去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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