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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小道君

小说:

小道君

作者:

禾一声

分类:

现代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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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完当天,孟柯因为母亲蒋安书的忌日,回到南陵市。

南陵下了一场暴雨,摧古拉朽之势几乎要将天地倾倒,满地都是打落的梧桐叶,铺在路边厚厚一层,空气潮凉,路边行人步履匆忙。

环邺路,出租车停在一幢独院别墅前,孟柯用手机付完钱,司机大叔好心询问是否需要帮忙搬行李,孟柯礼貌地拒绝。

她拉着行李箱,独自走进庭院,青石板垫了一条小路,苔藓从砖缝里挤出来,稀稀拉拉地长着野草,一片萧条光景。孟柯想起以前,蒋安书会在院子里种满郁金香和芍药,花期一载接着一载,院内芬香馥郁,生机勃勃。

不过短短半年,董彦纯就找人把这里全部清理干净了。

孟柯开指纹锁,试了两次都提示错误,知道是董彦纯把她的指纹删了。

心情一下子沉闷,她站在门口深呼吸几下压住脾气,抬起手重重敲门,每一下都在消耗她的耐心。

过了五分多钟,才听见女人询问的声音,伴着婴儿的啼哭声。

董彦纯看见她时非常意外,堆起一个假意的笑问怎么突然回来,表情里还有一闪而过的厌恶,这些都被孟柯漠然看在眼里。

她哄着襁褓里的孟桁,捏着嗓子说:“你这孩子,也不打个电话让你舅舅去接你。”

听见这句,一直没说话的孟柯出声:“我怕他不方便。”

话说的客气,说话的人态度也不偏不倚,但董彦纯最讨厌孟柯这副模样,她每次那样低眉顺目地看着自己,都让董彦纯想起另一张脸,记起孟庆和在自己面前流露过的悔恨,这一切都叫她格外恼火,每个毛孔都被剧烈的屈辱填满。

纵然她心里不爽,但董彦纯自恃是长辈不与孟柯计较,笑了笑维系这虚假的平和:“饿不饿,我让张妈给你做点饭?”

孟柯换好鞋,反手关上鞋柜,柜门“咚”的一声,刚要入睡的孟桁大受到惊吓哇哇大哭。

对比孟柯毫无歉意,她拖着行李箱往楼上走,行李箱的轮子在地毯留下两道泥泞的痕迹,董彦纯望着她的背影,眼底霎时充满愤恨和恶毒,真实面目显露无遗。

房间几个月没被打扫过,空气里弥漫着滞涩的霉味,孟柯咳嗽两声,走过去拉开窗帘,雨后的阳光打进来,细小的灰尘在光柱里肆意浮游。

楼下孟桁的哭声尖利刺耳,孟柯充耳不闻,她转过身,把床上的床单被套统统扯下来扔到地上,又在柜子里找到新的换好,做完这一切,她坐到椅子上有些懵,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

手机震动把她从空无里拽出来。

余易泽拉了个四人小群,连着艾特她和江陆好几遍。

余易泽:【在吗在吗在吗在吗在吗???】

在北京的江陆惜字如金:【?】

余易泽:【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在东浔好无聊啊。】

余易泽:【孟天仙干嘛呢干嘛呢?@孟柯】

孟柯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打了删,删了打,江陆的信息又蹦出来:【找方志博去。】

余易泽:【从考完试这小子人就不见了,连根毛都没见着,鬼知道干嘛去了!!!】

江陆:【上课了。】

余易泽:【哦「拜拜」】

对话到此为止,群里安静下来,孟柯删掉好不容易打出来的几个字。

接着,江陆给她私发了一条消息。

江陆:【到家了?】

孟柯:【嗯】

江陆问她:【顺利吗?】

孟柯:【还行】

孟柯:【你呢】

江陆跟着其他学生往教室走,这几天新认识的同学路过身边跟他打招呼,江陆昂首一点下巴算回应,然后低下脑袋继续摁键盘。

江陆:【也还行。】

江陆:【北京天气不错,南陵还下雨?】

孟柯:【好好听课】

发完这句后,孟柯直接将手机锁屏扔到床上。她靠坐在椅子上,上身抬起向后仰,漆黑的眸子疲倦而凝滞,像一泓结了冰的死水。

再次回到这里,孟柯内心最大的感受,仍旧是恨。

深沉而揪扯的恨。

她现在还记得孟庆和第一次把董彦纯带回家的场景,那天,距离蒋安书跳楼不过一个月。

孟柯站在楼梯口,盯着董彦纯的孕肚,眼睛通红,慌乱、激愤、不可置信,然后是失望,连续跌宕几个起伏,情绪高楼急剧上升又轰然崩塌,仇恨如藤蔓在废墟里滋长,绞紧她的五脏六腑,令她恶心的想吐。

她不敢相信,原来平日里对母亲呵护有加的父亲早已背叛婚姻,做出这等龌龊的事。

仅一秒的时间,取而代之的是薄弱的侥幸。

幸好,蒋安书不知道这一切。

因为这样至少在生命的最后,蒋安书是真正找到了解脱方法,而不是在绝望里,孤独地死去。

孟庆和强撑作为一个父亲的权威,又带着点讨好:“孟柯,这是你董阿姨。”

孟柯目眦欲裂,每个字都放在齿间碾磨至碎:“狗男女,不要脸。”

孟桁出生后,孟柯躁狂频发。她感觉家里的每个角落都充斥着那种让人焦炙的哭闹,侵蚀着她每一根神经,一碰就控制不住,她变得暴躁无常,看见天空的飞鸟她会把窗户的玻璃砸碎,发出的消息没有回复就砸掉手机。

孟庆和不舍得送她去精神病院,也警告董彦纯不要有这个念头,然后给她请顶尖的心理医生来家中治疗。

而因为医生的一次迟到让她多等了六分钟,当天家里便被闹得鸡飞狗跳。孟柯控制不住地砸掉所有能砸的东西,客厅里一片狼藉。

当时,董彦纯就抱着自己的儿子,惊恐交加,站在楼梯口扯着嗓子大骂她是疯子,赔钱货。

因为生病孟柯转过两次学,但每回不到一个月,因为她的怪异反应,各类荒诞流言在学校里不胫而走。同学们表面怕她,私下里骂她是神经病,说她被鬼上身,看她的眼神像看阴沟恶水里的腐鼠臭虫。

他们顶着打闹的名义随意消遣欺辱,没人觉得这是犯罪,不过是跟其他同学一样,孤立她、编排她、戏弄她,朝她泼脏水,偷走她的作业本,看她无济于事的反抗,看她因为失控而慌乱无助,狼狈的犹如一只困兽。

一切都不可收拾了......不过一次寻常的放学,孟柯被人从楼梯口踹下去,右腿膝盖受伤至今未愈。

孟庆和将霸凌她的人都告上了法庭,但也没有学校再敢收她......

楼下哭声渐渐消退,孟柯瘫坐着,并没有就此感到轻松。

她的身体垂在椅子上,整个人都散发着将死的气息,随着意识下陷、坠落,最后枯萎在着腐朽的空气里。

天花板上的法式吊灯,纹理细致,描金绘彩,手艺精湛的工艺品,每颗珠子都晶莹剔透,阳光在上面跌宕,投到墙角留下清透的光点,像无意坠落的星星。

星星啊。

人死了都会变成星星。

孟柯一点一点阖上眼,嘴唇几不可见地抖了两下。

蒋安书是哪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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