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周一,晁雨送完辜屿后去上班。
整理完当天的案卷后,把劝宁塔的修缮方案铺开。
九叔玩着扫雷瞥她一眼:“你说你费这劲干嘛?就算你真把方案磨出来,指望着它能带你回北京?”
“算了吧,洵州是个小地方,连带着劝宁塔也不够有名。”
晁雨想了想:“劝宁塔就那么在那儿,也挺好的。”
九叔把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像要仔仔细细瞧她:“哟,不想赚钱啦?不想出名啦?”
“想,不指望它。”晁雨的铅笔头点了点方案。
“那你老琢磨它干嘛?”
“怎么说呢,因为劝宁塔是不会变的。”
刚刚晁雨和辜屿在路边等车,望向对面那成排的树,晨光透过渐黄的叶片,被风摇落成细碎的光斑,细响的声音如念一首散文诗。
很神奇的,那一瞬间,她突然发现时光原来是动态流淌的。
洵州在她印象里是凝固的,是因为她很多很多年里,只在冬天过年时回洵州了。
就像网上那句名言:人一旦上了大学,从此家乡只余冬夏,再无春秋。
等到工作以后忙起来,就连家乡的夏也不见了。
这样时光流淌的变化中,一定要有什么不变的,来锚定我们记忆中的家乡。
九叔哼一声,很不以为意的样子。
下班时,他哼着昆戏往外走,晁雨看着他背影,斑驳的棕色皮带上挂着那串钥匙,并没配上晁雨送他的那个小木塔钥匙扣。
走着走着九叔突然一转头,晁雨差点没跟他撞上。
晁雨猛退一步:“你干嘛?”
“错了。”
“什么?”
“你的柱头阑额上安着普拍方,想当然了。虽然宋代以后的建筑开始普遍使用普拍方,但你细琢磨下,现存的唐和五代建筑里,大部分没用普拍方是怎么联系构件的。”
说完背着手,继续哼着“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走了。
晁雨站在原地细想了下。
回家路过木安街尾,辜屿离开了洵州,九叔又找了别的棋友,下得呼呼嘿嘿的,吹胡子瞪眼。
对方老头儿不满意:“老九,哪能悔棋呢?”
“我这哪叫悔棋?”九叔来回摸着自己的光头:“棋子还没落棋盘上呢哪叫悔棋?”
男孩们离开洵州,毛秀珍的小院没了生意。她也懒得做饭了,时不时到晁家蹭一顿,这会儿趁着暮色阴凉,摇着蒲扇沿着青石板路溜达。
有老头儿叫她:“毛秀珍,来看老九下棋。”
毛秀珍眼一瞪:“说了八万遍让你们别乱点鸳鸯谱!他能配得上我?”
晁雨上前揽住毛秀珍的肩:“干嘛,还真生气了啊?不理他们,上我家吃面去。”
毛秀珍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老九能配得上我吗?你记不记得我微信名叫什么?”
她生怕晁雨不记得,把手机掏出来怼到晁雨面前。
她的微信名是——[珍珍永远十八岁]。
晁雨战术性往后一仰:“记得,不用给我看了。”
毛秀珍哼一声把手机收回去:“老九每个月就那么点工资,全输在棋盘上,一点积蓄都没有。要是今晚下棋输了,他连吃晚饭的钱都没有,买包花生米配着他自己酿的老黄酒就对付了。”
晁雨数度怀疑过,九叔会不会就是祝境鹤。
听到这里又觉得不可能。
她拿到劝宁塔的修缮方案后,仔仔细细查过祝境鹤。发现原来祝境鹤和杜昱德师出同门,早年是师兄弟,只不过后来因理念不合而分道扬镳。
两人成名都早,杜昱德在国外酒庄都买了几座,就算祝境鹤甘当个一双布鞋走天下的草芥,积蓄应也颇丰,实在跟“穷”这个字扯不上关系。
晁雨又回头看一眼九叔。
九叔正抚掌大笑:“今晚的晚饭有着落了。”
晁雨勾唇笑笑。
她可真是想多了。
晁雨没等到辜屿回洵州。
她先有了个机会去北京。
这天早上,九叔把一个烫金的信封往她办公桌上一丢:“你去。”
这么精致的东西,出现在一片鸡鸭鹅毛和棉絮乱飞的办公室里可真新鲜。
晁雨垂眸一瞧,发现是份[年度人文建筑论坛]的邀请函。
她问九叔:“我们还够级别参加这个呢?”
“抽的。”九叔已经打开了扫雷:“各地跟建筑有关的单位,轮流抽签,今年抽到我们了。”
晁雨问:“你为什么不去?”
九叔努努下巴:“你没看举办地址么?”
晁雨一看,在北京附近的一滨海度假村。
九叔:“吃的都是海鲜,我嘌呤高。”
晁雨:……
“我也不去,我留在家里做方案……”她把信封拆开随手翻了翻,忽然一个大转弯道:“……也做不出来,要不还是去吧。”
九叔瞥她一眼。
论坛特邀嘉宾的名录上,赫然写着——[辜屿]。
中国文化一直有着“传而不播”的特性,晁雨之前也听说过这个论坛,每年甄选出十佳人文建筑,原创或修缮皆可,大部分有着中国传统建筑属性,是对传统文化的一次有效传播。
规格还挺高,所以每年也会邀请一些跟传统文化相关的名人,吸引流量。
她给许辰懿打电话:“我们应该又能约饭了。”
许辰懿懒哼一声:“来约会啊?”
“参加今年的人文建筑论坛。”
“是不是啊!”许辰懿嗷一嗓子,声音瞬间高亢起来:“我也要去!”
亚轩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建筑设计公司,为了跟国际公司竞争,很看重建筑里的国风气质。
许辰懿:“你记得咱们在京郊做的那体育运动公园吗?参考了玉如意的形状。”
“记得。”
“今年落地了,亚轩就是用这个项目报选的。”许辰懿特兴奋:“等着啊,我去申请,到时你不用报住宿了,你就跟我住一栋小别墅,咱就当公费旅游了。”
度假村滨海,住宿区都是一栋一栋的小别墅,尖尖草顶,十分别致。
结果第二天,许辰懿又给晁雨打电话:“你还是别来了。”
晁雨:?
许辰懿这么风风火火的人,难得踟蹰了下,最终还是说:“因为老贱人要去。”
晁雨愣了下。
她记得那设计方案,主设计师并非明恒宇,而是设计一部的另一资深设计师。
许辰懿:“设计师那一栏吧,写着两个人的名字,加上了明恒宇。”
沉默半晌。
“哦。”晁雨说:“我还是,去吧。”
既然她还想做建筑设计,同在一个圈子,要完全避开明恒宇是不可能的。
晁雨跟辜屿的联系,其实并不密。
辜屿给晁雨发天气预报,晁雨给辜屿分享视频,比如她偶尔看到一只特别乖的土狗,在门外乖乖坐着,主人数“一、二、三”,它听得懂似的,一下子蹿进门来。
也不知辜屿看没看过。
今晚,晁雨难得给辜屿发有内容的微信:[最近工作忙吗?]
,:[有两个访谈,还有一个论坛活动。]
晁雨眼一眯:问的就是这个。
她故意说:[哦。]
[这么忙。]
,:[还好。]
,:[那个论坛,我应该不会去。]
,:[能推的都推了。]
晁雨捏着手机呆了。
转念一想,就算辜屿不去,她也该去。
既然劝宁塔的修缮方案卡壳,她该去看看高手过招、汲取灵感。
倒是别把这事变成只跟辜屿有关了。
于是她回:[好好备赛。]
辜屿应该在忙,没有再回。
晁雨丢开手机,舒出一口气。
一周后,晁雨启程去北京,先找许辰懿,两人一起去度假村。
许辰懿特拉风地把玛莎拉蒂的敞篷打开,猫眼墨镜一戴,丝巾折成三角戴在头上,抹着烈焰红唇对晁雨飞吻一个:
“出发吧~Baby!”
她想得挺美,毕竟要开那么长滨海公路,但她的敞篷开早了,还没出北京城,吃了一嘴的土,一路呸呸呸。
又跟晁雨说:“你别睡啊,我这几天加班困疯了,你帮我盯着点。”
按着她这丝巾墨镜红唇的打扮,醒神的话应该来杯意式浓缩。
但她不,她买了十包特辣味的辣条,时不时让晁雨给她撕一片,一边辣得吸吸嗦嗦的,一边高唱黄梅戏。
晁雨:……
她脑浆子都被唱混了,一到度假村,又开始觉得神清气爽。
一栋栋迷你的草屋别墅坐落在沙滩边,远远一座白色尖顶小屋的教堂。
晚上有一场各参与单位的欢迎晚宴。
就这么两天的行程,许辰懿带一巨大的行李箱,这会儿晁雨知道为什么了,因为她带了两件“战袍”,都是奢牌的裙子,丢给晁雨一件:“穿上。”
晁雨赶紧接过,生怕这价签后不知跟着几个零的裙子掉地上。
她知道许辰懿什么意思。
今天晚宴,势必碰到明恒宇,许辰懿希望她穿漂亮点。
晁雨掂量着那裙子:“有没有一种可能。”
许辰懿:?
“我穿再漂亮也没用?”晁雨:“因为明恒宇是gay?”
许辰懿:……
最后大手一挥:“那也得穿得光鲜亮丽点!不能跌份儿。”
两人收拾一番,去了晚宴。
许辰懿这种花蝴蝶,晚宴简直是她大展身手的舞台,四处去发名片,搜罗潜在客户。
晁雨自己端着杯鸡尾酒,许久没穿高跟鞋了,她有点不自在。
有个年轻男人过来搭话:“嗨。”
晁雨愣了愣:“嗨。”
又仔细看了看,虽然她偶尔有点脸盲,但眼前这人,她是真不认识。
男人扬扬手里的相机:“你的气质特别古典,能跟我们建筑作品的海报合张影么?你要是觉得实在不方便,背影,背影也行。”
晁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眼。
那是一座活用了古典乐器箜篌的文化空间设计,晁雨也有耳闻。
晁雨今天穿一件略带旗袍元素的礼服,她个子不高,礼服形似青瓷瓶,掐出她盈盈一握的纤腰。一头浓密乌发披在肩头,她五官淡,许辰懿给她化妆时也就保留了这一特质。
只用朱砂红,在她偏小的唇形上一点。
她是江南水土养出的姑娘,适合撑一把油纸伞,再走进雾气弥绕的窄弄里去。
这时旁边又有一男人上前,先冲晁雨笑笑,又跟先前的男人耳语几句。
那男人脸色微妙一变,又对晁雨笑道:“不好意思,我们有点急事,照片就先不拍了。”
晁雨挑挑唇角:“没事。”
两人匆忙走开。
晁雨很知道他们刚才在说什么。
无非有人认出她是晁雨,提起她在亚轩被指控剽窃的那档子事。
晁雨觉得没什么可说的,是她年轻时自己太蠢,要自证,就要自己想办法。
她一个人站了会儿,有些饿了,刚拿起冷餐台上的一只三文鱼挞,便见明恒宇向她走来。
她有心理准备,只是手里这只三文鱼挞,一时间放也不是,吃也不是。
明恒宇笑道:“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现在在哪高就?”
他明明知道。
晁雨还是不卑不亢地答:“洵州,古建筑保护管理局。”
明恒宇点点头:“在祝境鹤门下,他应该教了你不少吧?”
晁雨的表情空白一秒。
垂落的那只手,指尖藏在裙摆后,用力地蜷起来。
明恒宇太了解她了:“怎么,你不会不知道吧?”
晁雨的指尖掐进掌纹里,笑道:“知道啊。”
“是吗。”明恒宇轻飘飘一句,这时边上有人叫他,他应了句,跟晁雨说:“待会儿再聊。”
便先走开了。
晁雨默默走到角落。
手机就在她手包里,她一手捏着三文鱼挞,单手艰难地掏出手机。如果这时征询许辰懿的意见,许辰懿一定让她别给九叔打这个电话,成年人之间撕破脸皮不好看。
但她忍不住,还是打了。
“喂?”九叔接起来:“哈哈我赢咯!拿来吧你的娃娃头。”
听到晁雨在电话那端沉默,他又一声:“喂?”
“为什么不承认你是祝境鹤?”晁雨开门见山地问。
“很重要吗?”
“重要。”
至少我不会被那该死的前男友,当傻子一样看着。
九叔顿了顿,忽然说:“我早告诉你了,劝宁塔的修缮方案你做不出来。”
晁雨屏气。
“难道我说我是祝境鹤,这句话你就听得进去了?”
“听不进去。”晁雨说:“我还做。”
“那不就结了?没什么区别。”九叔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晁雨抿着唇,又艰难地把手机塞回手包。
有时她觉得自己是个弹球,捏扁搓圆,知道要去适应这世界的规则。可又有那么点弹性,真想要一脚踩扁,也没那么容易。
她的骨气和倔强不多,就那么一点。
也就因为那么一点,并不那么容易磨得掉。
明恒宇又一次向她这边走来:“你有没有想过?”
晁雨看着他。
“如果你不跟我较劲,现在跟我一起站在这里、接受年度十佳建筑荣誉的,就是你了?”
晁雨:“把我的作品分你一半么?”
明恒宇很轻地咂了一下嘴:“话不是这么说的。”
晁雨笑了,笑得明艳灿烂、眉靥如花。
她笑望着明恒宇说:“你等着看,有一天,我会站在这里。作品上,写着我一个人的名字。”
明恒宇有那么半秒没说话。
他竟有那么一瞬的错觉,如此高端的宴会厅竟会刹那的电压不稳,满厅的射灯一闪,灼灼的光华聚在晁雨本就清亮的眸子里。
晁雨表面笑得成熟大气,内心在小人跺脚。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凭什么气死的该是她!她就要把劝宁塔的方案磨出来,气死九叔!气死明恒宇!
她表面笑着,但看着明恒宇这副故作温厚的嘴脸真叫她胃里恶心,她也不想在明恒宇面前保持什么形象了,把那不知拿了多久的三文鱼挞喂进嘴。
妈耶!忘了这是冷食了,未经烤熟的三文鱼多少带点腥。
晁雨胃里一阵翻涌,更不想看明恒宇那张脸了。
她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听明恒宇说着,目光越过明恒宇的肩向前看去。
接着眸光一凝。
辜屿站在那里。
他穿正装,人人都穿正装。可他穿得随性,袖子松松挽着,那白衬衫的材质一点不板正,让人想起那句经典评论:是他穿衣服,而不是衣服穿他。
他的目光隔着很多人群,淡淡落在晁雨身上。
与晁雨视线相撞的瞬间,又倏然移开了。
晁雨怔了怔。
她对明恒宇点了点头:“该说的都说了,我先走了。”
明恒宇尚未说完的半句话卡在喉头,他大概没想到晁雨根本没听他说什么。
“等等。”他叫住晁雨。
晁雨回头。
他微妙地发现,晁雨身上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以前她并非完全没有脾气,但她很乖驯,她把自己装进一个格子里。
“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干什么?”晁雨道:“需要我提醒你,你是个gay么?”
明恒宇哑口无言。
晁雨已走开去了,攥着手包微微捏拳。
她不如许辰懿那么巧言善辩,有时候跟人吵架发挥得不好,她心里憋屈得要死,忍不住脑中一遍遍回放小剧场,要是重吵一遍的话怎么能吵得更好。
但这次,她觉得她吵得挺好的。
她走到冷餐桌边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擦着手指上的酥皮屑,藏在裙摆里拎起一只脚踝,放松着被高跟鞋压迫的脚。
辜屿并没走过来。
他的身边站着丁鷇音。他突然现身于这里,是因为丁鷇音给他打了个电话。
丁鷇音:“你在路上了么?”
辜屿:“什么路上?”
丁鷇音:“人文建筑论坛啊,你不是特邀嘉宾么?”
“赶紧来,给我投资的度假村带带人气。你不知道,现在房地产投资挺大的,回本不易啊。”
辜屿:“不去。”
“没打算去。”
丁鷇音嘶一声:“你这就不地道了啊,把不把我当朋友?”
又觉得以辜屿的性格,很可能给他来句“不当”。
话锋一转:“就算不是朋友,怎么着也是从小一起长大吧?”
“我可还想着你以后和雨姐来玩的话,给你们留栋最好的小别野呢。”
辜屿当时刚从一个摄影棚出来。
忽然想到:晁雨好像鲜少主动问起他工作的事。
辜屿回头。
助理跟在辜屿身后,发现辜屿看着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莫非我脸上长出了加薪二字?”
辜屿:“给我安排辆车。”
“去哪?”
“度假村。你先下班,不用跟着。”
“好好好。”助理忙不迭应下来。
这活动吧其实挺重要,只是辜屿对商务活动向来是能推则推,谁也不好说什么。
辜屿开车疾驰在海滨公路上。
他开车的姿态有些慵懒,一手松松地搭在方向盘上。此时暮色已浓,天色是一种透光的灰,他开着车窗,嶙峋的礁岩间有海浪声,随海风一起灌进来,吹着他白衬衫的领口猎猎作响。
一场这样的商务活动去或不去,其实没什么紧要。
只是他想:第几次了。
第几次行驶在这样漫无尽头的蜿蜒公路上,分不清暮色或黎明。
往里走的时候遇到丁鷇音,丁鷇音“嘿”一声,立马抬手抓住他手腕。
他抽走,淡声问:“干嘛?”
“我怕你跑了。”
两人一起往里走,并不声张。可辜屿这人存在感太强,他一露面,无数道目光射过来。
丁鷇音腰杆都挺直了,恨不得明天就让人满处挂上横幅:
[这是辜屿来过的度假村!]
或者不挂横幅也行。拿个大喇叭喊也行。
丁鷇音这人眼尖,做生意的人,无论进到何种场合,都先观察一遍环境。这一观察他就发现了:“哟,那不是雨姐吗?”
说着一瞟辜屿:“哦你已经看见了。”
又望向晁雨那边:“雨姐跟谁说话呢?笑这么山花烂漫的。”
“那男的谁啊?小西装一穿还挺有格调。”
“聊挺久啊,聊什么呢这是。”
“诶雨姐知道你今天要来么?打扮这么好看,喔合着你们商量好的,遛我玩呢是吧?”
辜屿默默看着他。
这人眼神太凌厉,丁鷇音不自觉后退半步:“干嘛?”
“没怎么。”辜屿收回视线:“她不知道我要来。”
“还有,”他又睨了丁鷇音一眼:“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长了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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