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雨握着手机,听许辰懿絮絮叨叨说了许久的话。
许辰懿到底受了惊吓,前言不搭后语的把事情因果讲给晁雨听,语句零落不成章法。晁雨听到辜屿受伤的时候,握着手机的指尖紧攥起来,又渐渐放松。
许辰懿哭着问:“你是不是很担心?”
“我不担心他,有很多人照顾他。”晁雨说:“我担心你,你怎么样?”
许辰懿哇地一声哭得更惨了:“你怎么这么好啊!你莫不是个傻子吧?”
晁雨:“我马上买票来北京。”
许辰懿:“不不,你别来。警察还没找着许强,挺危险的。”
晁雨:“那我更得来。”
许辰懿:“不,你真别来,你来了我又多条软肋。”
晁雨只得不再坚持。
许辰懿絮絮跟晁雨说:“其实我反而挺开心的,真的。”
“不是我终于下定了决心把许强送进监狱,当然这也让我挺开心的。可我更开心的是,小雨,他不是你想的那样子,他不是什么冷血的人。”
许辰懿哇哇大哭:“你那么喜欢他,你终于可以跟他在一起了!”
她语序颠倒地又跟晁雨讲一遍刚才所有的细节,讲辜屿是如何冲过来,如何撞开她,又是如何用左手握住了刀刃。
许辰懿:“你知道吗他用的是左手。他是左撇子,下棋的左手对他多宝贵啊,如果他经过思考,他就算要夺刀也一定会用右手的。”
“他用左手说明他根本什么都没想。他没想过我是你朋友,没想过救了我是不是能跟你和好,他甚至也许根本没看清出事的是我,就算不是我而是其他任何人,他都会这么做的。”
“他很冷淡,看着很傲,嘴巴不讨喜。”
“可是小雨,”许辰懿哭着说:“至少他是个好人。”
晁雨心里有什么东西砸下来,像什么巨大的神像轰然倒塌。
他终究不是无悲无喜的佛子。
他是有血有肉的人。
许辰懿问晁雨:“你会和他在一起吗?”
晁雨张了张嘴,舌尖在上颚划一圈,才道:“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她之前坚定与辜屿分手,问题不止出在辜屿,还出在她自己。
出在和其他人一样、并没有相信辜屿的她自己。
晁雨又安慰许辰懿几句,让她睡觉前一定锁好门,这才挂断电话。
怔怔坐在卧室窗前,望着天井里桂树的枯枝。
快要跨年了,又一年冬去春来,桂树枝头又会生出新芽。树虽如此,那么人呢?重来是否真的这么简单。
三天后便是跨年。
那是一个周五,连老城区都一副喜气洋洋的劲头。
晁雨收拾东西下班时,九叔斜着眼问她:“不出去过节?”
晁雨笑问他:“跟你一起过,你过不过?”
“走走走。”九叔故作嫌弃地一挥手:“我才懒得搭理你。”
晁雨背着帆布包回家。
在洵州,跨年是个大日子。人总是向往辞旧迎新、满是希望的感觉,跨年和除夕一样,是要醒着跨过零点的。
葛洁做了满桌的菜,配晁正声那一壶桂花酒,又带些唏嘘地讲:“二柱子那个工作啊——逢年过节,怎么总是回不来。”
晁雨故意逗她:“我在家陪着,已经不能满足你了是吧?”
“话不是这么说的。”葛洁却当了真,认真解释起来:“从小你带着一帮男孩凑在咱们家里,我热闹惯了呀,总归希望人越多越好的。”
说着又叹了句:“也不知这老宅子真的拆迁以后,人还能不能聚得那么齐了。”
晁正声筷尖一抖落下颗花生米去,晁雨勾腰去帮她捡,舌尖在齿间抵一抵。
她想说这事还有希望。
她离劝宁塔方案的完成越来越近了。如果杜昱德和明恒宇不能拿这项目去国际拿奖,开发木安老街对他们的价值就直线下降,他们是有可能放弃这一项目的。
但她想了想决定先不说。
这件事太重了,既然还没完成,就先不要给人以虚假的希望。
吃过晚饭,葛洁把炭盆的火生得更旺了些,打着毛线跟晁正声一同守夜。
晁雨跟她说:“我出去一趟。”
“大过节的你去哪?”
“九叔一个人,我去看看他。”
“那你去吧。”
晁雨往外走时,葛洁在她身后叫了声:“小雨。”
晁雨回眸。
葛洁犹豫了半晌跟她说:“囡囡,新年快乐哦。”
这句话被葛洁说得满载母亲的温柔,不是群发短信里或者写在贺卡上的那种“快乐”,而是暖融融的、沉甸甸的,希望我的女儿,来年真的很快乐。
晁雨对葛洁扬起唇角:“我会努力的。”
葛洁望着她背影没再说什么,手里的毛线却勾错了一针。
心里想:真正的快乐,又哪里是一件需要努力的事呢?
晁雨跨出老宅的门槛时,脚步顿了顿。
月光如霜,带着划过鼻腔的清冷气息,让人想起北方的雪。
便是在这时,一束车灯打照过来,令晁雨不自觉地眯了眯眼。
一道身影款步而来,晁雨发现自己的感觉比自己的视线更早判断出,那是辜屿。
明明,她已觉得两人渐行渐远。
明明,她已觉得辜屿该变得陌生。
可身上的每条神经都在提醒,她仍在意,她仍熟悉。
晁雨垂下眼睫,有些不知如何料理这样的感觉。
辜屿走到她面前来,晁雨视线垂着,因而先看到的是辜屿缠了纱布的左手。
“伤怎么样了?”她开口问:“疼么?”
辜屿:“不疼。”
辜屿说这话的语气,让晁雨想起——
在晁二柱挥拳相向的时候,他爬起来,指尖滴落小臂擦出的血。那时晁雨垂着眼睫,没有过问他一句。
晁雨张了张嘴,却不知还能说什么。
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他们之间好像已被时间塞了太多的灰,不知怎样擦拭才能再见那个狂热炽烈的夏天。
他们就这样静静站在月光下,许久。
晁雨的身后,葛洁絮叨着“大过节的你非要倒腾你那破花盆干嘛”,披着件衣服走出大门外来,看样子是来拿门口的花盆。
望了眼门口的辜屿,一怔,又看晁雨一眼。
在辜屿开口招呼她“葛阿姨”之前,默默又退回门里去了。
等葛洁的身影消失、月光又把冬夜铺满寂静。
“对不起。”辜屿开口:“还有,我爱你。”
晁雨倏然睁圆了双眼。
在那个盛夏被深秋拽着远去时,她曾经想过:也许她这辈子,再没机会听辜屿说出那声“喜欢”或“爱”了。
那和夏天傍晚的残阳、操场边扫着小腿的荒草一样,是让人一想到、就充满遗憾的事。
万万没想到,辜屿就这样说出来了。
晁雨下意识接了句:“没有你这样讲的。”
哪有人把“我爱你”和“对不起”放在一起说,听起来猝不及防。
晁雨又问:“对不起什么?”
辜屿:“在酒店遇到许辰懿的时候,我没提醒她。”
“还有我家的事,没提早告诉你。”
晁雨发现,自己别扭了这么久,就是在等辜屿说这一声“对不起”。
辜屿见她沉默,问:“你怎么说?”
“我不知道。”晁雨答。
说完往前走去,走了两步内心“嘶”一声。
才发现这事有点尴尬——她根本还不知九叔家住哪,本想出门后打电话问来着。
她只得站在路边,掏出老人机给九叔打电话:“喂。”
“喂!”
“九叔,你家住在哪?”
“干嘛!”老头儿的声音听起来又粗又砺。
“我来陪你跨年,不行啊?”
“不行!”老头儿扬着破锣鼓嗓子:“我一个人清静惯了!”
晁雨一只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微埋着头跟九叔讲电话,脚尖在地面轻轻蹭着。
青石板路一踩就有故事般的回响,她能听到辜屿走到了她身后。
她不回头,感受着辜屿周身冷薄又凌厉的气息。
辜屿伸出手来,擦过她耳边。
没碰她冻得微红的耳朵,只是动作带出的风撩动她发丝。
辜屿拿过她手机,对电话里的九叔说:“喂。”
九叔明显一怔:“小兔崽子,你怎么跟雨丫头在一起?”
“你家住哪?”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来查我户口啊?”老头儿嗓门恁地大。
辜屿淡淡道:“来陪你下棋。”
那边一下子没声了。
下棋这种事对老头儿的诱惑力,堪比猫薄荷对猫。
九叔那边缄默良久,才不情不愿报出自己家的地址。
晁雨心里想:哟,挺厉害。
辜屿把手机递还给晁雨,晁雨放回口袋,往九叔家的方向走去。
青石板路晃悠悠,辜屿的脚步声响在她身后。
晁雨回眸:“你也去?”
“我不去的话,”辜屿反问:“你陪九叔下棋?”
“……”晁雨转回头不言语了。
寂寂的街道上脚步声似有回响,两人走过唐爷爷的小卖部、走过南方冬日尚带绿意的成排的树、猫时而蹿过晁雨脚边叫出“喵呜”一声。
晁雨嘴里吐出薄薄一团白色的气,轻轻把被风拂乱的发丝挽回耳后。
她不知辜屿是否在身后看着她,不知她的肩头、发丝、围巾的一角是否都缀着辜屿的目光。
月光那样静,静得仿佛在爱人。
九叔家终于到了。
晁雨曾和许辰懿蛐蛐过九叔:“他师弟是知名纳税大户,他学生在国外买酒庄,你说他成名也挺早的,怎么就穷得没钱吃晚饭呢?”
当时许辰懿笑道:“财不外露,说不定人家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住豪宅,要不怎么从不让你去他家呢?”
晁雨觉得颇有道理。
只是现在,走过桥墩、走过一片红白塑料布扯出的低矮窝棚、走进一条路灯灭了大半的小巷,晁雨的心里越来越起疑。
小巷尽头,一间低矮的平房坐落在那里,老头儿穿着件被烟头烫出一个洞的破棉服,背着手站在门口扬声喊:“你们烦不烦?非要来打搅我清静。”
又问:“你们俩怎么在一起?”
晁雨的睫毛尖轻轻一翕:“碰上了。”
辜屿瞥她一眼。
老头儿傲娇地哼一声,背着手就往屋里进。晁雨跟进去,往屋内环视一圈。
不大,大概也就五十来平,客厅和房间是一体,没有厨房,旁边那扇掩住的小门应该是卫生间。
屋里的陈设之少,大概只有辜屿能与之抗衡。
就一张单人钢架子床,一张暗黄漆的凳子当床头柜,没有电视,一个掉漆斑驳的三角架子上放着脸盆、搭着毛巾。一台收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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