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景一年,腊月三十,辞岁。
红灯笼高挂,街上劈里啪啦的炮仗声一早便开始响个没完。
添满红剪纸的朗月堂院中,有温清澜拿着花灯逗孩子们追逐嬉戏的身影,笑声和欢呼声此起彼伏。
院南角处,张摆几张矮凳,六名年约十岁上下的孩子身着新棉衣,围坐在矮案前,执笔在红纸上书写着春联。
温长珞在六人身后巡教着,不时低声细语提醒两声。
西厢的屋檐上炊烟袅袅,屋内是何苏宜与南希的母亲秋玲兰忙碌的声影。
叶听晚站在短廊下,凤眸静望这祥和,温馨的一幕,想到册子她们的命运,眼底不禁掠过一股悲凉。
“听..听晚姑...娘,你..能否..帮我一...一下?”一道含糊而拖沓的声音从身后方传来。
叶听晚轻愣了下,回身望去,在短廊下的石阶下,一个身姿弯曲,脸上刻满了岁月沟壑,鬓发白银的男子,此刻他怀里正抱着一个熟睡的孩童,而他却筋疲力尽地跪在地上,脸上是赧然的笑。
此人,叶听晚印象极深,他因口吃,笨拙被父母丢弃,在行乞的途中被流痞们折辱,故意压断了右腿。
可他不怨世人亦不愤命运,行与尘世中,在拾荒的路上不断收养遗弃的襁褓婴儿,一养便是十年。
来到晋陵,遇见了温长珞,众人筹集,为他与孩子们搭建一处安身之处。
亦受尽身主毒言恶语最多一人。
叶听晚敛下眸,他添满补丁处的臂弯是张稚气无暇的童颜,而他因拐杖断裂,跌跪在地上,不过三十的年岁,却如六十老者般苍老。
册子上她对此人见之必,辱之,厌之。
叶听晚稍稍抬眸,淡漠的目光撞进古月清澈柔和的眸色。
叶听晚缄默地俯瞰着他。
“帮,帮我...可...可以吗?”
叶听晚沉默良久,就在古月眸光黯淡下去时,却见她唇角忽动,牵起一道浅笑。
旋即,她身形微动,抬步朝他缓缓走来。
在古月愣怔的目光下,叶听晚接过孩子,甚至朝他伸来纤长的玉指。
“我扶你。”嗓音宛如青溪长流。
古月回过神,慌忙摇了摇头,道:“男...男女授...受不...清...”
叶听晚见他一紧张,话更是说不清,便微颌首,“我去叫人来。”
古月涨红着脸,“多....多谢。”
叶听晚淡然一笑,抱着孩子朝温清澜走去。目色中却多了一丝平静的从容。
何曾几时,她叶知安会因为两页话册,而决定这一世该如何活法?
想着,可笑。
看到叶听晚抱着熟睡的长顺走来,不禁愣住。
“古月先生在短廊外摔了。”叶听晚说完,温清澜忙点头,朝后院跑去。
叶听晚看着他背起古月,便抱着长顺往里厅走去。
“我们可来晚了?”
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从院门口响起,众人视线望去。
一位穿着蓝袍布衣,面容儒雅的老度,两手各提着两条草鱼,身旁是应邀而来的檀奴,今日穿着件全新的鸦青苎麻衣,往日凌乱的乌发今日也用一根枯藤整洁攒起。
温长珞笑容满面,朝二人走去,“不晚,不晚,度兄,檀壮士,快快请进。”
老度侧身朝檀奴作出请的手势,两人在院门口客套两声才走进院中,正巧遇见温清澜背着古月走过来,三人又是一阵寒暄问候,温清澜赶去后山,重新帮古月取拐杖。
檀奴则拎着草鱼往西厢走去,路过里厅外,看到叶听晚抱着长顺,目光掠过诧异,步伐也微滞一瞬。
见叶听晚投来视线,他微抿嘴,面无表情地经过。
“檀叔叔!”
西厢外传来南希高兴的声音。
叶听晚刚收回视线,手臂中便有了动静,她垂眸扫去。
一双纯净无邪的眼睛正悄声打量着自己,像两汪深不见底的清泉。
叶听晚眉梢微挑,“醒了?”
长顺静望叶听晚片刻,柔软细小的手,轻轻拨开叶听晚额前的碎发,懵懂的瞳色里倒映出一张峨眉螓首,容颜娇艳的玉貌。
“好看。”
她纯真的笑着,柔软的小手摸着叶听晚的眉眼。
叶听晚轻怔,却也在她取闹中逐渐暖了眸色。
夜幕如同一张巨大的黑纱,缓缓覆盖了整个晋陵,家家户户挂起崭新的红灯笼,一道道红光在黑夜中点亮,为即将到来的春色添上一抹暖意。
朗月堂中,欢声笑意,一张直径两米的圆桌围桌着大大小小二十几人,桌上摆着十几道散发着阵阵诱人香气的佳肴。
两刻后,孩们基本吃饱,也逐渐散去一旁玩。
大人们这才高举酒杯畅饮起来。
酒过三巡,温清澜面色微红,眉眼亦是飒爽飞扬起来。一副任性姿情的模样,见叶听晚目光偶尔落在着桂花酒上,会心一笑,悄悄倒了一杯递到她眼前。
叶听晚不明所以地瞧着他。
温清澜凑进脸小声道,“这酒是甜的,连小希都敢喝,你尝一口,不好喝尽管骂了我。”
叶听晚闻言,微扬眉,下意识看了南希一眼。
南希本就坐在两人中间,听罢,双眼晶亮冲她点头,但不忘朝她示意莫让秋玲兰知晓。
叶听晚本身就想喝,也就顺水推舟地端起酒杯,浅浅小酌半口。
温清澜观察着她表情,见她眼睛微亮,才问:“如何?”
叶听晚微偏头,嘴角溢出一抹笑意,“好喝。”说罢又饮了一口。
温清澜轻笑一声,“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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