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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春日迟迟(八)

小说:

宫门打工记

作者:

垠雨

分类:

古典言情

湖面起了一层雾,走在街道上,看不清身影,远远望去,人们都好像在孤独的前行,宋玳一早就睁了眼,将脑后的头发梳顺后,挑了一件蓝衣,上面绣着几只要飞出去的雀儿。

她眼里含着一抹笑意。

明显的、期待的,炽热的,从未有过的。

小路租了一只船,将酸杏擦干净放在床边,绿油油个大饱满的果子给人一场视觉冲击,诱人的酸杏远远望去,引人垂怜。

来赶集的人见了,纷纷上前挑选。

宋玳去时,一抹碎金的阳光洒在湖面上,像萤虫上下跳动,那人一身藏青色粗布衣裳,袖子为了方便干活,束在手腕上,恰好挡住了一半的疤痕,而那块由匕首刺下的皮肉,会带有匕首上特有的花纹。

他头发梳得利落,嘴里介绍着酸杏,一双月牙的眼睛弯了弯。

等买杏的客人选好了,捧着酸杏满意的离开,宋玳才上前,她一直望着小路,就好像十年前她在寂寥时望着他一般。

小路见她站在面前,不好意思道:“姑娘要买酸杏?”宋玳本想问他,却不知从何问起,问他是否记得自己,可记得她也不是一件好事,割肉喂血,最后险些丧命。

她以前一直在想,自己要确认一下他是否还活着。

可等她突然见到了他,才感受到语言的浅薄。

小路有些诧异,见宋玳望了半天,“姑娘,要买杏子吗?”

宋玳几度欲张嘴,话到嘴边又无言,谢寻欢上前一步,“昨天买过啦,只是你家的酸杏让我这位小友想起了故人,触景生情,近情怯情。”

小路显然还认得谢寻欢,不由得一笑,“原来如此,姑娘也是荆州人?”

宋玳摇了摇头,“我不是荆州人,在那呆过一段时间。”

小路道:“荆州是鱼米之乡,鲜鱼果子都是顶好的,姑娘在那住过一段时间,吃别的地方的鱼和果子,肯定没有荆州的有滋味。”

他提及荆州,有一种由内而生的自豪感。

他自信,没有哪里的鲜鱼与果子比得上被梅雨灌溉的自然恩赐。

小路的酸杏一早来就被卖光了,谢寻欢见二人站着也不是个办法,便拉着俩个人去了满天楼,定了一间客房。

桌子上摆了一盘各式干花,用小格子一个个分装好,《茶谱》曰:木棒,魔力,玫瑰,蔷薇,兰煎,橘花,栀子,木香梅花皆可作为茶。

宋玳见火上煎着的茶壶里只有一壶白水,便用木勺放了几朵花草进去,茶水的颜色渐渐变成了棕色。

谢寻欢将俩人都安顿一番,便嫌屋子里面有些闷,想出去透透气,满天楼共修了二十层,谢寻欢定在了第七层,楼台起,偶有来风,吹散愁绪。

他靠在墙上,眺望远方。

赤色的发带随着风轻轻摆动,宋玳的衣裙微微摆动,小路见她轻咳了几声,起身将窗户关上,“汀州的风大,瞧姑娘脸色疲倦,出门时要多穿一件衣裳,以免春风扰人。”

“不要紧。”宋玳心中踌躇片刻,为小路倒了一杯茶,“你还好吗,荆州安定后,我在那里找过你一段时间,我以为你已经死那天晚上了。”

一提及荆州,她的心就安静得出奇,就像已经葬在汀州的泥土中。

小路起先一脸懵,随即脑海中蹦出了一段旧事。

“扈三娘和文芳有一处衣冠冢,我修在了她们以前生活的崖头,我一直在想要不要也给你修一个,或许是因为我的私心,我不想承认你死了,承认你的死亡对我来说很难接受,所以我一直拖到了秋天,我想你或许被人救了,在我不知道的角落,你活的好好的。”

对宋玳来说,小路不单单是一个人,而是万千个像他一样的人,纯真善良,赤子之心,当时被困在荆州,每天看着秃鹫盘旋,刘氏使用障眼法,故意杀人放火,食||同类,啃其骨,一具又一具尸体扔在了路边,就像一个散架的柜子。

空空如也。

回忆是世界上最好的麻药,身处其中,泣血椎心,皮肉之苦,身形俱损下,十年模糊了记忆。

当年扈三娘克扣粮食,奴役别人,刘氏反贼搜屋抢人的哀嚎、山匪的饥饿之态,逃亡时的窘迫,可能她也吃过草根泥土,喝过雨水。

活活将人煮|了,听见他们痛苦地哀嚎让她心中出现了极其强烈的情绪。

如果没有能力,她又为何要出现在此经历一番非人的折磨,记忆会抹杀痛苦,留在脑海中的是无限回忆。

几乎隔一段时间,她都重新回想起在荆州的每一晚。

尸山血海,死在角落的孩子,被人□□的女人,成为奴隶的男人……

小路,扈三娘,文芳。

耳朵会自己产生一种诡异的声音,像她哀求,为什么不能活下去。

扈三娘说,她只想吃一顿饱饭。

文芳留下痛苦的泪水,希望她可以救救她,宋玳当时自保都难,她拉住她的手,用虚弱的声音轻轻道,可是我不想死,她心中划过惊涛大浪,不知道为何,宋玳觉得一股麻意上头,她留下一句,扈三娘叫我来给你送水,逃离了。

熟悉的名字划过脑海,小路惊了,“是你,你是当年在荆州和我一起的那个小孩,小……玳?”

宋玳眼里出现了一抹痛楚,他必须要活下来。

他必须要活下去,只有他活下去,宋玳才能抛弃那段回忆,抛弃那段浑身无力,心脏麻木的日子。

她想了想,点了点头,小路问了宋玳许多话,宋玳一一回应,眼见春光将凉,宋玳问他卖了酸杏后要去哪,他腼腆一笑,“幽州吧,幽州最近的生意不错,听说好做买卖。”

“幽州?”宋玳想起了林汩,也是出自幽州,随即一笑,带有几分调侃,“那真是个好地方。”

小路道:“明天你还会来找我吗?”

宋玳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回去的路上,谢寻欢见宋玳没了去时的欣喜,心中颇有疑惑,“你的救命恩人不记得你了?”

宋玳道:“为什么这么说?”

谢寻欢摆了摆手,上前多走了几步,与她相近,“见你没有去的时候那么高兴,早上你分明还是很期待的。”

“不一样的,见到了就不会在有期望。”

谢寻欢大为震惊:见一面,就不会再有期待了?

宋玳寻他,无非是在解脱自己,如果他是商户,她会许他富贵无忧,如果他是书生,他会教他学识,如果他是武夫,她不会耍刀弄枪,却也懂用兵之道,这世间不过俩字,赌和谋。

她想解脱自己,让自己摆脱夜夜梦魇。

既然有了机会,她就要把握,小路不能一直困着她。

文芳和扈三娘,一个想活着,一个想吃饱饭。

对于求生者强之人,宋玳会伸出援手。

她无法令人起死回生,便只能将她们最后的期许实现在还活着的人身上。

谢寻欢面露纠结,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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