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嗓音嘶哑,如幼兽般低吼:“要杀要剐都随你便,与其他人无关。”
辛洪笑了,神情突变,原本凶神恶煞的眉眼一瞬间舒展开来:“别紧张,问点事儿,你若如实答来,我就放你回去,还能带一升粮食走。”
小孩皱眉认真地看着辛洪,干涸起皮的嘴唇动了动,最后没有说什么,算是同意这场交易。
对着辛洪抛出的问话,小孩条理清晰地一一应来:“我叫水娃,从小便没了父母,是这城中的乞儿......"
辛洪和明昭越听脸色越凝重,火把噼啪作响,孩童稚嫩的声线叙述着沉重的现实。
原来这观音道离雾沙关不远,本也是能吃到点商队行走的甜头。谁知天高皇帝远,城中官吏做起地头蛇,向外收取高额过关费,久而久之商队车马宁可绕远路也不愿再从这儿走。
没了外边的油水,“父母官”们开始打起里头的注意,暗自加重百姓赋税。此地本就水土贫瘠,当今朝廷体察民情不设重税,可现如今征的税却比江南水草丰饶之地还要多。此县早已民不聊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其中有勇毅之士试图进京敲响登闻鼓,刚出城门没几里就被射杀于城外,从此再难有人迈出这一步,只能任由酷吏欺凌。
这次大军驻扎,平常人没胆子来偷窃。只是观音道百姓家无斗储,水娃一帮子乞儿如今连乞讨甚至是用其他下作手段都没法弄到粮食,十四岁的孩子身子骨愣是瞧着不到十岁,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
明昭自幼长在京中,虽跟着母亲师门一脉习武吃了些练功苦,也切身参与过宫中残斗见识了些算计愁,但毕竟从来没有缺衣短食。是以她从未能知这三不管的地界百姓过着何等水深火热的日子。
到底年纪不大,想到自家满门与将士们忠守的土地被此等蛀虫蚕食,明昭的怒火涌上心头不能抒发,涨红了眼眶,握着火把的手也开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一只温暖的大手拍了拍明昭的后背,温柔却有力量,安定了明昭心神。对上辛洪望的坚定视线,明昭眼中才恢复些许清明。
辛洪想知道的事都已问清,眼下夜已深,水娃再怎么老成也只是个孩子,两人不放心他自己回去,将其好生劝住在营帐中歇下了。
大军与雾沙关守军交接还需要一些时间,因此这几日他们会在观音道停留,辛洪决定翌日让明昭带上粮食跟随水娃同去。
给小孩安顿妥帖了,明昭正准备放下布帘,留意到辛洪坐在篝火边还未歇息,侧身走出营帐,到他旁边坐下。
辛洪瞥了她一眼,沉默地喝着随身皮囊里的杂酒,火光雀跃,影子投射在地上,他原本精瘦的身形被拉得雄伟宽厚。
静默片刻,明昭便听他开门见山道:“张三,哼,你这名字怕是配不上这一身功夫吧。”
知道自己方才抓小贼的身手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火眼金睛的老兵,明昭只得打哈哈:“这不是贱名好养活吗嘛,家里也是实在穷得过不下去,把我送去习武了,少张嘴吃饭日子也能好过些。”
说完她有些心虚,不自觉摸摸鼻头。虽然行军几月相处的时间不算短,但也不想这么早交底,毕竟方才看辛洪细细讯问水娃的架势,也不知是何方神圣。
大家都是聪明人,辛洪清楚明昭在糊弄他,也懒得追问,转移了话题:“明日我会替你寻个由头出去,你跟着水娃去了以后留意观音道城内的情况,回来后及时来向我汇报。”
明昭点头应了声是,就算辛洪,出于私心,她也想走这一趟。
第二日天光刚亮,明昭摇醒水娃,在军营一片操练呐喊声中,经由粮门的小门带着孩子离开军营。
大军驻扎地离观音道城池尚有些距离,两人走了两盏茶的时间才望见观音道的城墙。
低矮的城墙破败,风沙吹过更显昏暗死寂,全然没有从前繁华的样子。
看城门口比入城路人还多的士兵,明昭低头问水娃:“人这么少,你没有路引,怎么混出来的?”
水娃脸上满是自豪:“山人自有妙计。”招招手示意明昭跟着他,快步向城墙另一边走去。
只见他来到某处停下,拨开半人高的杂草,露出墙根底下的小洞。
这处可通行的空间极狭,水娃仗着身量小,动作熟稔灵巧,一下子便钻了过去。
明昭估摸自己钻过去恐怕要费些力气,便先将手中的的粮食袋从洞中推过去让水娃接住,省得一会儿落在外头。
城内那头应得好好的,只是等她刚探出一个头,下半身还卡在洞里艰难挪着呢,定睛一看,哪还有那小屁孩儿的身影。
气极反笑,明昭都不知该气自己犯蠢还是该骂水娃的无赖。
好在这地方颇为隐秘,不至于被当个猴围观。
拍拍布衣上的尘土,绕出小巷,见一条极宽敞可容车四轨的街道,想来是城中主街。
街道两边却不见商铺,路上只有零星几个行人通行,更罔论车马。
明昭正准备迈步上街,听一阵马蹄声传来,夹杂着马鞭破空声。
远处尘土飞扬,一队着县衙官服的兵马疾驰而来。恐怕多生事端,她迅速转身回巷中暂避。
等衙役的身影彻底消失,明昭才走上街道,费了些功夫找到一家还在开门迎客的布庄。
店内客人不多,等人走尽了,明昭才挑了一匹粗布,结账时不经意问道:“掌柜的,你可知道这城中乞儿通常聚集在何处?”
“大概在城东观音庙附近。”掌柜一边为明昭打包一边回答,想了想好心提醒道:“客官,听您口音不是观音道的人吧?你不知道这城内本就不太平,城东又多是下九流集聚之地,一个人去怕是不安全呐!”
明昭闻言心里有了主意,接过掌柜手中的包袱向城东去。
于城中一路走来所见房屋大多低矮破落,少有的高门大户看起来也久未修缮。
不知是天气炎热还是别的缘故,青天白日的也不闻人声,京中宵禁都没有如此寂静,满城衰败之象。
半晌后差不多到了城东地界,日头底下倒是热闹起来,路边多了些闲聊争吵的动静。
虽说明昭此前做了一番乔装打扮,但当她这个外乡人走过,人群中总有警惕不善的眼光,令她有些不自在。
从布庄掌柜那儿明昭还得知,成为边关商道前,此地有过一段更鼎盛繁荣的过往。前朝天降祥瑞于此,百姓供奉观音像,建起观音庙,四方信众朝拜,因此此地得名观音道。
观音庙虽年久失修,但其基底仍矗立风雨中,此去经年在城东民居中仍旧显眼。
观音庙的门已经不知去向,偌大的佛殿也被各个势力分割成自己的地盘。殿中央的叶衣观音像被扒了镀金的壳子,只剩些泥塑的底子能瞧出观音的形状。
在此处蜗居的百姓衣着皆差不多,明昭费了一番功夫才从灰扑扑的人群中找到与水娃同龄的孩子。
这些面黄肌瘦的孩子穿着破布衣躲在庙中一个最漏风的角落,见明昭走过来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警惕防备却不露怯。
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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