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厢,尚不知自己已经被“惦记”上的颂兰,正在浣花坞正厅研究着一局残棋。
小卓子颠儿颠儿跑上来,喜道:“小主,奴才刚和安公公盘完了账,昨儿一共赢回来十五两四钱银,可要替您收入库房里?”
颂兰微笑道:“凡宫里伺候的,一人赏一两银。小卓子跑的腿,额外多给六钱。”
小卓子一听有赏,喜得当即跪地行了个大礼,“奴才三生有幸伺候小主,小主这般好性儿的人,来世一定能托生成菩萨仙女,奴才就变个大乌龟,驮着小主飞天渡海。”
这下连颂兰都忍俊不禁:“净说那些没影儿的事,逗我开心。”
“小主若能笑上一笑,也算奴才的功德一件了。”
小卓子喜笑颜开地下去分发赏钱。霜降伺候在旁,忍不住问道:“小主,奴婢有一事不明。”
“你是不是想问——我如何断定,陛下一定会点容才人的头寝呢?”
霜降道:“小主聪慧,奴婢在小主跟前,便和个水晶玻璃人儿似的,一看就透。且昨夜陛下前来看您,与您相谈甚欢,分明是……”
既要将霜降培养成心腹,有些事早早地学起来也好。颂兰素手执一颗黑棋,前方四粒白棋围守,征子不利。
她将那粒黑棋轻轻放在侧位,淡淡道:
“李朝重文抑武,世家勋贵势盛,如今四方未定,是以阖宫皆以为陛下必然看重徐氏出身的徐贵人。然为君之道,在于制衡,陛下有多倚重武将世家——便有多忌惮他们手上的兵权。”
一粒黑棋堵住活眼,瞬间将棋路由征吃换为了枷吃。
“如今萧、徐二姓鼎立,成犄角之势。容才人出身清流,容家是朝中的中立之派。陛下抬举她,便是在给萧、徐两家表忠心的机会——眼下南征战事吃紧,萧家自然暂时动不得。那么徐国公为了亲侄女考虑,自然要拿出几分诚意。”
她自嘲一笑,“至于我,眼下还不过是个无宠无势的小选侍,只能依附着陛下求活。皇上就是再喜欢,也不过如同阿猫阿狗般,想逗就逗,想扔就扔。”
皇帝爱棋,她的棋艺亦是前世李徴手把手教的。她学艺不精,棋路却与他如出一辙:
黑子再次落下,一招“送佛归殿”,便将白棋活口堵塞。
兵不血刃,以缓征破局,是为伐谋。
而若想扭转颓势,唯有以身入局,让自己成为一粒好用的棋子。
……
是日,容才人被晋为贵人的旨意晓谕六宫。
按祖制,妃嫔头次侍寝后皆会晋封。不过容才人得破例连跳两级,众人皆道她颇得圣心,一时间太微宫蓬莱阁门庭若市,好不热闹。
获封乃是喜事,按常理,六宫皆要给受封的小主贺喜送礼。
颂兰只吩咐了安桂按例送些常规的物件去。反正想要巴结容贵人的不在少数,她一个小选侍,也送不出什么贵重之物。
除了初入宫的那日,往后不逢初一、十五,是不必到皇后宫中见礼的。颂兰闲来无事,赖在宫里研究残局,不觉便过了大半日。抬头一瞧,窗外竟已是暮色了。
才一抬头,便感到腰颈一阵酸痛,颂兰便随口吩咐素儿:“将窗子打开些,透透气吧。”
莲儿忙将那三交六椀菱花窗子支起来,一阵清风吹进,却是小卓子同素儿在院里交谈,那声音顺着窗缝飘进了厅内:
“方才安公公不是去给容贵人送礼么,怎的回来时脸色那般难看?”
小卓子啐了一口,压低声音道:“容小主宫里的桐君不知犯什么晦气,对别宫的人都笑脸相迎,轮到安公公上去,倒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一下说那料子颜色不好,又说那首饰花瓶不上档次。”
莲儿咋舌,“送礼不就是送个场面么,都说吃人嘴短,自古以来,没听说过拿人的还要打人脸的道理!”
小卓子愤然道:“可不是么!桐君那张嘴可厉害得紧,不只排揎安公公,话里话外都点着小主,说咱们送的尽是些拿不上台面的物什,连带着小主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这话愈说愈露骨,素儿已是脸色尽变。霜降伺候在旁,扬声道:
“可都当好你们的差了么?没得在外头嚼舌,教小主听到这些不干不净的话。”
外头霎时没了声音,只有轻风拂过院中植的桂花树,发出簌簌轻响。
不一会儿,却是安桂垂着手进来,一见颂兰,便告罪道:
“奴才办事不力,请小主责罚。”
颂兰道:“你一向是个稳重的,既教你都怒形于色,想必是受了委屈。”
安桂忙道:“奴才为小主做事,不敢称委屈。不过今日桐君姑娘态度有异,奴才私心里想着,许和容贵人的意思脱不了干系。”
容月此人,颂兰倒也了解她的性子。清高狷介,但空有才名,是个没什么脑子的人。前世她虽拔得头筹,往后却圣眷平平,并未翻出什么风浪来。
颂兰以手支颐,难道是昨夜皇帝路过时来瞧了她一眼,便被容月视作了情敌?
她在心中轻嗤一声:欺软怕硬,宫中四妃,哪个不比颂兰宠眷优渥。蓬莱阁的婢女怎的不敢给嘉妃的宫女摆脸色看,只一味盯着浣花坞的宫人欺负。
颂兰俯身亲自将安桂扶起,和颜道:
“宫内拜高踩低,我如今势弱,你们跟着我,难免要受些闲气。但往后我若得势,必让你讨回今日这口气来。”
安桂感动道:“能得小主这句话,奴才便是再没有怨言了。”
小卓子亦带着莲儿进来,双双跪道:“奴婢们多嘴多舌,没得扰了小主心情,请小主责罚。”
颂兰道:“你们替我抱不平,又何罪之有呢。不过往后这些话,出了宫一律不许再说。宫中有人的地方便有耳朵、有喉舌,言多必失,没得叫人抓了把柄。”
二人愧道:“奴才/奴婢省得了。”
几人正说着,庭院中却喧闹起来。素儿推开窗户去瞧,却是梁常在带着宫人呼啦啦跪了一地。
尚仪局负责彤史的卢女官是个眉目严肃的女子,身穿墨青色直缀褂子,显得古板刻薄。此番来传口谕,轻装简行,只携着一枚圆脸宫婢在后侍奉。
卢女官道:“今夜钟粹宫卸灯,还请小主早些准备着。”
她身后的婢子便向前一步,将一个做工精致的果篮递给绿珠:“奴婢尚寝局掌苑花月,奉张公公之命,特带了些时令瓜果给小主品尝。”
张公公乃事御前首领太监,他的意思,自然也就是陛下的意思了。
梁常在自入了宫便接连吃瘪,本已有了些颓废之相。如今乍然闻喜,满面皆是不可置信之色,没料到皇上居然不选出身、位分皆高贵于她的徐音若,却赏了她第二个侍寝的脸面。一时间喜不自胜,叩首行了大礼,谢恩道:
“嫔妾接旨!谢陛下!谢公公!”
又叫贴身伺候的红玉塞了个沉甸甸的大金元宝给卢女官。卢女官将那金元捏在手里,并不推辞,却也并不掂分量,只自然地袖在手中,颔首道:
“小主客气了,奴婢告退。”
霜降道:“没想到梁小主是个有福气的。”
颂兰只望着梁常在那欢欢喜喜的背影,轻声道:“从前姨娘常教我‘傻人有傻福’,说的便许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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