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声铮鸣之后,高古松透的古琴之音悠然流溢而出。
栖循动了动,从椅中站起来,走到窗边,推开窗子,琴音更加清晰了。
——只是信手抚弹,并非什么名曲,却已能叫人沉心静气,如在空谷。
造诣极高。
她循着声向天禄院望过去,却被一片青松挡住了视线,那人正好在湖边的亭子里,是这个窗口唯一望不到的地方。
也不知是无意,还是刻意选的。
栖循倾听片刻,转身道:“我记得上次你呈了一管翠玉笛给我,我没带走?”
管事立刻反应过来:“是,就在这屋里,小的这便给夫人取出来。”
说罢,他便走到房间西侧的矮柜边,从袖中拿了钥匙出来,打开其中一个柜匣,取出一只檀木长盒,放到案上打开,盒中正躺着一管翠绿玉笛。
栖循回到案前,执起玉笛仔细看了看,对如棠如葵道了声“走”。
天禄院就在北楼后边,只是中间隔了一个湖,湖边植了青松绿梅。
栖循沿着湖边小径,慢慢往那亭子行去,泠泠琴音愈来愈近,就在她快要走到亭子前的廊桥时,琴音忽然停了,但只片刻,复又重起,却是清悠不再,代之浑厚劲透,如九天之上,云海苍渺。
栖循脚下微顿。
——是《九霄》,这一曲用指极难,起承转合,各有神妙。
她提起裙摆,加快脚步穿过两旁的青松,踏上了廊桥。
视野豁然开阔。
不远处的临湖亭中,风姿如玉的男子一袭暗金鹤白广袖,正侧对着她,端坐于古琴之前,湖风将他的袖袍吹得微微鼓起,修长的十指从容跃然于琴弦之上。
栖循望着那人,脸上顿时闪过诧异之色。
恰这时,一阵清风拂来,亦吹起了她轻盈的披帛,她回了神,犹豫片刻,仍是横过了笛子,轻抚玉管,侧耳仔细辨着流动的琴音变化。
须臾,琴声开始不断上扬,她抬起双臂,指尖微动——
清澈明亮的笛声,如龙吟穿透九霄。
笛声清亮,与沉厚古琴合奏,本易喧宾夺主,但栖循极会控制气息,且她与亭子隔了一小段距离,用的又是音色比竹笛圆润许多的玉笛,远远相和,反倒浑然天成。
亭中之人眉心一动,一双含光凤目望过来,似是弯了弯,随即却轻轻阖上了眼帘。
栖循亦微微闭上了双眸,笛声继续随着琴音游动,仿佛游龙卧于九天之上,隐于层云之间,轻吟过后,俯看人间。
见山岳壁立,见江河涌流,见生灵求食于林间,见众生奔走于尘世。
“!”霍然,一声金石之音,惊雷炸起,游龙引颈长嘶,摆尾自云层之巅遁入尘寰。
天地为之变色,日月为之新生……
最后一个音落下。
栖循睁开了眸子,目光复杂地望向那人,那人亦睁眸,左手指尖尤按在震颤不止的琴弦之上,与她遥遥相视。
静立片刻,栖循提步朝亭子走去。
“叶娘子,许久不见。”
那人广袖掠过琴弦,缓缓起身转向她,声线亦如金石一般,沉澈动听。
栖循一下顿住,停在了他三步外,没想到这人现在竟和凌越那般高峻了,一站起来,无端有种迫人的气度。她弯了弯唇角,回道:“确实许久了,没想到竟会在此处再见裴公子。”
那人低笑一声:“叶娘子还记得某?”
栖循眉梢微挑,裴云晞这张脸怎么可能不记得?五年前,他昳丽容貌已叫人侧目,如今变化虽大,五官却仍似当初。
只不过,栖循怎么也没料到,当初又厌世又倔强的美貌少年,长成后,竟会是这般风神秀彻,清雅如玉的挺拔男子。
那厢,裴云晞已继续道:“五年前因琴与叶娘子结识,不想今日重逢,又与叶娘子合奏。”
栖循听这话却是大窘,面上微红,忙道:“当年一别,于音律一道再无多少长进,今日又让裴公子笑话了。”
这是她第二次在同一个人面前班门弄斧,所以刚刚认出人时,她才会犹豫。
第一次是当初她和外祖途径建康,于兰溪停留时偶闻琴声,外祖说弹奏之人天赋极佳,年少而琴技已是出类拔萃,她便生了不服之心,冒冒失失地以洞箫和之。
天知道,她那时才十三岁,于音律根本没有真正开窍,只不过在京城同龄之中尚属还可,和裴云晞相比,却是云泥之别,所以一出声便毁了人家好好的曲子,当下就被和裴云晞同行的人嘲笑了。裴云晞倒是没笑她,也没说话,一副对什么都兴致缺缺的样子,曲子被打断了便也不弹了,但在经过她身边时,却随口提点了一句。
就是那一句,让栖循一下有了醍醐灌顶的感觉,可又似懂非懂,当天回去琢磨了半夜,第二天就缠着外祖带她去找人,打听到昨天那一行都是江南世家裴家的人后,外祖便带着她去拜访了裴家,裴云晞便也听从家里的意思,指点了她三天。
“叶娘子于箫与笛已属精湛,只是平日疏于修习罢了。”裴云晞含笑望着她,如松风水月,“何况合奏不在技艺,而在心境相通。”
栖循略有惭愧,这两年她确实少习音律,实在是外祖过世后,各种事务太过繁杂,“裴公子所言极是,日后定当多多修习。”
如此客气应对了一句,她便转了话头,试探问道:“听说祁王爷今次要亲自进京为陛下贺寿,裴公子莫不是与王爷一道来的么?”
她有此一问,乃是因裴家三代追随老祁王,几乎可以说是祁王府家臣了,四年前,身为庶子的谢云昭之所以能在三个嫡兄和一位嫡姐的夺权战中异军突起,最后绝地反击,承袭祁王之位,便是因为谋得了裴家的支持。
而作为裴家幼子的裴云晞,正是谢云昭心腹之一。
栖循还记得当年在裴家学音律那三天,自己见这少年长得实在漂亮,总忍不住与他找各种话说,裴云晞却都无甚兴致,一张脸一直是写满了厌世,也唯有说起谢家的事,尤其是谢云昭时,他才会有些不一样的反应。
果然,裴云晞道:“确实与王爷一道出发,只是某快马先行,入京为王爷打点。”他说到此处,又笑着问栖循,“此事还未有人知,不知叶娘子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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