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夜色中，马蹄声烈烈，一队身着玄甲的精骑兵快速穿过荒野，向东南方向疾奔而去。
栖循被那四个亲卫护在中间，耳边风声呼啸。又策马越过一条垄沟后，她匆匆往斜后方看了一眼，黑暗里，只能大概望见夹击他们的两队兵马已在扬尘之中横列开来，渐渐形成合围之势，即将把他们逼入前方山岭。
前头山岭都是崇山峻岭，难以翻越，山与山之间更无通道可走，凌越是怎么想的，竟往这个方向跑？他们才五百人，一旦被逼上山，岂不是与瓮中之鳖无异？
她正忧急之际，忽察觉一道视线，凌越从侧前方回头看过来，英朗的眉目间分明一片沉稳自信：“跟紧了，别分心。”
栖循微震，想起了他那些以少胜多不可思议的战绩，当下凛了神——既然自己不懂兵，那便相信懂的人就是了。她用力一顶马腹，紧紧跟了上去。
又狂奔了一小段后，终于能看清前方山岭的情况，凌越骤然提了速，纵马到队伍最前方，当先向其中一座山上行去……
片刻之后，那两队追击的敌兵也在山下汇合了，两队兵马队长从各自队伍中驰出，一人粗着嗓子道：“别跟老子抢头功，让老子先带人冲上去，活捉了那什么不败将军！”
“你他娘嘴巴注意点，别露了口风！”另一人啐了一口，低声道，“我不跟你抢，但那人不简单，夜里太黑，只怕他会分兵设伏，等天亮了我们再攻，反正他们也跑不了。”
那粗嗓冷哼一声：“姓凌……咳那人吹得再厉害，也就五百人，分个屁兵？倒是在这等着，不说他躲起来了明日还得搜山，说不定还会被他趁夜施什么诡计偷袭。何况他连战都不战就直接跑了，分明是自知寡不敌众，惧了咱们的兵势，咱们正该趁他还未稳住攻其不意，两千多甲骑兵，耗也能耗死他了，怕什么！”
另外那人沉吟了一下：“说得也有理。”
语罢，两人又低声商量几句，那粗嗓便一声令下，带着自己的千余人率先往山上冲去，另一队则留下部分人围住山脚后，也紧随而上。
正是暮夏，山上林树丰茂，将月光遮得一点也无，一行骑兵在黑暗中快速策马往上，行了一阵后，忽听连续几声兵卒惨叫从队伍两侧传来，紧接着有人喊“有暗箭！”
那粗嗓立刻高声安抚：“别孬！他们就五百人，分不出多少人手埋伏！”随即派出各三十人往两侧去搜寻伏兵。
大部队稳住阵型继续前进，没行多远，又遇一波暗箭，粗嗓再分出各三十人去搜寻，如此派出去四拨人后，终于不再有暗箭了。
但那粗嗓显然谨慎了些，队伍行进的速度慢了下来。
此时，半山腰凸起的一块大石上，凌越单手执着缰绳，居高临下望着底下一片林木稍显稀疏的开阔山道，稀薄月色下，几个移动的暗影先从茂密林木间冒了头，接着更多暗影冒了出来，形成一个长而宽的阵型。
——看样子仍有至少一千五百多骑。
凌越神色不动，等到那庞大的暗影又行了一段，完全暴露在月光中时，他忽然沉声道：“穆三，就现在！”
“是！”一个与他一般年轻手握长槊的副将立刻策马上前，口中发出一声长长的清啸。
几乎在同一瞬间，“杀”声陡然四起，山道震颤，百数骑精兵从暗林中奔袭而出，如最凶猛的鹰隼般，借着从上往下俯冲的巨大冲力，往那月光下的开阔处陷阵而去！
那速度太快，底下的敌军根本来不及组织抵御，几乎片刻间就被冲乱了阵型，阵中出现了一个明显的缺口。
“随我走！”凌越果断令道，唤作穆三的年轻副将长槊一横，高声应了，二人二马疾速向那打开的缺口处冲去，身后剩余的骑兵们亦紧随而下。
刚至阵中，那年轻副将长槊一扫一带，立时便挑落数人，凌越在他的掩护下，快速拉弓搭箭，左右连射，箭无虚发，敌兵无不应弦而倒，周围骑兵们见此光景，愈发悍勇，不要命般左冲右突，奋勇杀敌！
可双方人数实在太悬殊，且敌兵显然也是经过训练的骑兵团，被杀个措手不及后，没多久就渐渐稳住了阵脚。
正当敌兵快将缺口堵上，要把他们围困在中间时，不远处突然又有马蹄声传来，一支伏兵刹那间从林中冲出，犹如尖刀般斜插入敌军之中，将敌军拦腰截成了两段，敌阵瞬间再次陷入混乱惊惧！
“他娘的只是小股伏兵！稳住，重新列阵！”粗哑的怒喝声从阵中传出。
凌越眸中一亮，借着月色循声望去，一眼找到了目标。
搭箭，开弓，瞄准，几乎没有任何停顿，携带劲力的羽箭破风尖啸而去，正中对方喉间，血色飞溅，那粗嗓口中呼喝戛然而止！
“贼首被将军射杀了！贼首被将军射杀了！”立刻有人大喊。
凌越四下扫视一圈，敌军阵脚大乱，士气俨然已被打崩了。
士气一崩便溃如决堤。
他收了弓，拔出腰间直刀，斩落身边数个敌兵，高声道：“将士们，清扫战场，一个也别落了！”
话落，与那年轻副将策马往前冲去，所过之处响起一片惨叫哀嚎。
敌方那被拦腰截断的后半截里有人试图重整队伍，可根本控制不住惊惧的士兵。
开始有人往回溃逃，等跑到了下面，才发现原先留守山脚的同伴早已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之中，还未反应过来，两侧候着他们的伏兵已迫不及待地冲了出来……
山腰上，栖循听着底下愈发激烈的喊杀声，心神也愈加紧张，虽然详细打听过凌越那几场叫人惊叹的大战，知道他英武善战，运筹演谋更在英武之上，也知他会亲自带骑兵陷阵，可亲眼见他就那样冲了进去，还是在先分了一半多的兵力去做伏击和断后后，只带着一百多人就冲进了十倍于己的敌阵之中，实在很难不担心。
“夫人放心，”身旁姓崔的谋士不知是看出了她的紧张，还是怎么，出声宽慰道，“将军谋略未有不成的，这五百人又皆是随将军出生入死过的亲兵，骁勇可以一当十，定能大胜而归。”
栖循听他说得笃定，心下微安，颔首应了一声。
整整一个时辰后，喊杀声渐渐平息了，似乎换成了欢呼声。
“夫人，崔典签，”长右从前方探听情况回来了，兴奋道，“我军大胜，斩敌两千多人！将军让属下请两位下山。”
直到听到这句，栖循绷了一夜的心弦，才彻底松了下来。
总算不用担忧自己这条命了。
她轻轻催了马，随长右往山下行去，越往下走，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浓烈，等到了那林木稀疏的开阔处，便见惨白月光下，尸横遍野，血漫山道，令人作呕的血肉气息扑鼻而来。
栖循定定看了片刻，蓦地抬眸，正见凌越从一侧树影里驰马而出。他似乎早就在那处了。
“走吧。”
两人目光浅浅一碰，凌越勒转马头，先往山下去了。
待到所有人在山脚集结完毕，一个副将上前禀报：“将军，我们总共只折损了三十几人，但弟兄们多多少少都挂了彩，还有不少受了重伤，眼下都已简单处理过。”
凌越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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