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榜后, 瑞和又按照惯例去谒见主考官和同考官, 称坐师和房师。之后又有巡抚举办的鹿鸣宴, 所有中举的考生都会参加,在鹿鸣宴上, 瑞和因排名位于中游, 并不突出, 平淡顺利地度过宴席。
参加好鹿鸣宴后, 瑞和他们没有多留, 很快就返回宜县。出门几个月, 家中没什么变化, 郝氏见丈夫和儿子回来, 高兴得不得了。但更高兴的事情还在后面, 乡试捷报送到各府各县,瑞和这个举人就在宜县里出了名, 这一次乡试, 宜县就只考中了两个, 他是其中最年轻的, 眼看前途无量,如何能不赶紧来结交?
于是当地的乡绅、富商等, 都陆续送礼上门, 银钱是最常见的, 送来的人说话也好听周全, 说是孙举人明年要上京赶考, 去京城一路山高路远, 耗费颇多,孙举人是咱们宜县的骄傲,我们别的也帮不上忙,只能略尽绵薄之力,以助孙举人赶考顺畅,以后为咱们宜县添光彩。
然后是送仆从,说是帮忙洗洗刷刷,让孙举人能有更多时间读书,不要被杂务耽误了。
其他的就是送田地、宅子、珍贵药材摆件等了。
这些如何能收呢?
孙秀才都给瑞和做主推了,客客气气地留下客人的名字,一样都不敢收。不过若是亲戚朋友送来的贺礼,孙秀才就收了,录好册子后给瑞和看,教导他:“这些都是亲朋的心意,以后你若是腾达了,不要忘记他们对你的心意,知道吗?”
“爹放心,我知道我的根在哪里。”
这句话让孙秀才露出欣慰的笑容:“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所以才会费心思去做什么犁具啊水车啊。”
在家待了半个多月,除了接待来祝贺的客人之外,瑞和还拿出领到的二十两银子,交到县里让帮忙兴建举人牌坊。周县令早就选好地址了,工匠也请好了,瑞和这边一开口,那边牌坊就紧赶慢赶地建起来。
等牌坊建好,瑞和又充当吉祥物参加落成仪式,在鞭炮声中接受人们的新一轮祝贺。
在那之后,孙秀才就催着家里人一起帮忙,置办上京的行李和物品了。京城那个地方,对孙秀才来说就是一个遥远而美丽的梦,他自己是去不了了,不过他儿子青出于蓝,他借着儿子的光也能去京城看一看啦。
郝氏也知道,京城离自己家太远太远了,若是不提早出门,到时候春闱赶不上就不美了。因此,虽然舍不得离家许久才回来几天的丈夫儿子再次离开她,她也忍着泪置办东西,将行李打点得妥妥
帖帖。
就在孙家人即将出门之时,永填府赵知府又打发来四个人,其中两个是上回护送瑞和去嵩城考试的熟人,说是京城山迢路远,这四个人是来保护他的,四人带了经费来,不需要孙家负担食宿。
这样也好,说明周知府很重视弩.箭,也重视他这个发明人。瑞和就将人收下了,周县令也在前一天过来相送,以县衙的名义给了二十两路费,瑞和也收下了。
见状,周县令满意点头,还让他们放心赶考,他会让人多来周边巡逻,什么地痞流氓都别想打扰郝氏。虽说孙家在这里住了二十年,就没有被什么地痞扰过门户,但既然周县令这么说了,这份情还是要领的。
十月初三,瑞和他们就上京了。先坐船再改换陆路,足足走了两个月,颠得孙秀才面如土色,直到踏上京城的土地,孙秀才才狠狠舒出一口气,只觉得双腿都是软的。瑞和扶着他进客栈,让侍卫之一去找个大夫,给两人都把了脉,开了方子调养身体。
京城极为繁荣,客栈的住宿费比嵩城贵了十倍,只住了一晚,孙秀才就心疼得受不了,去集市找中人打算租个院子。寻摸了一天,终于租到一个一进的小院子,这院子有三个房间,两卧一厨,孙秀才做主父子俩睡一屋,一个房间做书房。
千里迢迢一同过来的四个侍卫租下隔壁院子,也安顿下来。
“好在有他们四个,我们省了雇镖师的费用。”父子俩独处时,苏秀才才说起这个接地气的话题,“京城的物价比老家贵多了,上回圣上奖赏给你五千两,那银子可不好胡乱花了,以后你做官要用,娶妻生子也要用,该省的时候还是要省着的……”
“都听爹的。”
再没有别的话能如此轻易地让孙秀才露出笑脸了,他笑着白了儿子一眼:“你就哄我吧,该有自己主意的时候还不是倔得要命,哪里会听我的哦。”吐槽了儿子一句话,孙秀才继续说,“春闱还有两个月,京城爹不熟悉,比嵩城还不熟悉,你听爹的,我们还跟乡试时候一样,就在家里读书不出门,饮食上你也别担心,爹会办好的,听到了吗?”
瑞和当然听话,隔壁就有四个大汉做保镖,只要自己不作死,想必是能平平安安等到春闱开考那一天的。
就是不知道京城里还会不会有人要阻挠他?
住了一个月后,日子过得安安静静,什么事情都没有。
“难道就这样放过我了?”瑞和摸着下巴,“贾萃玉知不知道我考中举人了?”若是知道,还能毫无动静?
假名贾萃玉,原名周淑慧的慧娘是真的不知道。乡试放榜时不是年底,还不到各处庄子将出息规整好送给她这个主人检阅的时候,她倒是知道乡试结束了、放榜了,但她又没有亲戚在嵩城考乡试,过度关注那边只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她倒是不太紧张,反正等到年底嵩城的庄子运年货过来,该知道的就能知道了,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进入腊月后,各地庄子开始送年货进来了,嵩城那边的庄子也在腊月中的时候抵达。这一天晚上,慧娘将嵩城庄子的账册打开细看,里面果然夹着一封薄薄的信,上面写着去年乡试中举名单。
一个一个看下去,慧娘看得还有一些漫不经心,直到看到一个名字。
“碰!”
茶盏被挥落,惊动了外头候着的侍女。
“世子夫人——”侍女赶紧进来。
“是我不小心弄倒了茶盏,收拾一下吧。”慧娘掐着手心,口气正常地说。
等侍女收拾好茶盏残骸出去,又迅速端进来一杯新茶,她摆手:“我要看账册,出去吧。”
于是内室只剩下她一个人。
周淑慧的心情很复杂,其中恼怒和担忧占了较大部分。她恼怒的是,那个吴松山拿了整整两千两却不办事,担忧的是乡试中举,那个人现在可能就在京城了。
离她这么近,让她的心像藏了一只兔子,跳得她心慌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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