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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生
鲜生,你不该留在这里的。
小时候的记忆就是云洱山脚下的房子。与母亲父亲一起生活。母亲年轻时很是漂亮,父亲是
花了大气力才娶到母亲的。之后父亲做了第一批出走云洱山的年轻人,离开了那个装着我们
母子三人的小屋。是的,是三个人。母亲当时怀了弟弟。这一下子走了三年。分娩的时候没
家里只有我一个,我承担了那个对我来说无比陌生的接生的工作。
那年我十岁,不得已以一种极为壮烈的方式直面了母性的圣洁和人伦的震悚。我清晰地见证
了那个与我不同之处的壮烈景象,以及是如何在一片红与黑中诞生出新的生命。抱着弟弟的
时候,母亲已经累得昏死过去,整个人恹恹的。生弟弟似乎耗尽了母亲大半的生机,花光了
母亲所有的气力和美丽。原本圆润的脸颊上始终保持着少女的清艳;大而圆的眼睛总像含着
水似的流转着;白皙光洁的皮肤全都一下子消失不见了。脸颊深陷下去,头发也不如从前那
般柔顺;眼窝深陷下去;颧骨拔地而生。
原是那样安静华美有傲气的一个人呐。
父亲回来时,,母亲惊喜地出门迎接。只是曾经的光彩在这样的面容上实在是有些挂不住。
从面上跌落下来,没人弯腰去捡。
你是,静华?
母亲急忙挤出笑容,点头称是。似乎是不想让父亲看出自己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以为这样就
能蒙混过关。
父亲的腰间别的是个女人用的香囊。
一直在大山里的母亲哪见过这样的阵仗,只一交锋便败下阵来,体无完肤。只能用她那杯水
车薪的笑容来粉饰内心巨大的不安和惊慌。
父亲休了母亲。三日后,母亲便带着弟弟跳进了那个可笑的莲花池。
父亲带我进了云洱山,回到了白家老宅。我见到了那个香囊的主人。十三年来一直生活在山
脚下,原来是这样啊。第一批走出云洱山怕也就是个幌子。
女主人不喜我,给我改名,要叫我鲜生,父亲默许了,这里的人便也叫我鲜生。没人再叫我
大娃,没人再叫我哥。
父亲似乎是忘记我曾经叫白云,和他冠以同一个姓氏。白白的,像云朵,像母亲。小时候抱
在他怀里,他是那样的欢喜,和母亲相谈对笑。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一眼就望到头,永远
也不会变。看来,这也是我想多啦。
越长大越像母亲,女主人似乎渐渐明白父亲为什么会创造出我了。更加厌恶于我。她长长的
指甲打在脸上,怪痛的。
心里想着她也是个可怜人,便任由她。父亲试图阻止过,这令她更加愤怒而铿锵。父亲见我
默默承受,便不再管了。
我也许是不该留下吧。
是参定定地望着我们俩身后的佛像出神。是那个神像。
细看之下,它似乎的确有些不同。并非是看不清面目,而是它本就面目全非,古老的矿物颜
料下,他正露出优美而悲悯的笑容。赤黄泥土下,似乎掩着个人。"我喜欢这里。因为在这,
我能看到过往和他的一切。"
说着他露出向往的神情。我看着他试图从他的目光所向去寻找那个他记忆的人,自然无获。
果然记忆这个东西只能个人看个人的,多一点也不行。便回头继续看他,他过于着迷于过去
的记忆,像柱子一样立在那。忽然感觉这衣服越看越古怪。从一见面就裹挟着的那股莫名戾
气依旧令我有些恼火。又想起那张佛像上的人脸,心下一惊。悄悄拉着小井往后退,这一拉
才发觉,他手里竟一直握着一把刀。他急忙换到另一只手,"我也总感觉这人不咋对劲。"也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摸出一把刀的,我这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严肃。
视线却变得模糊了,到处不可抑制地抖动粘连再分割,海水的声音呼啸着席卷着耳朵。佛堂
变成了群山,里面有一群村落。长长的地平线,一望望不到边,恍若一直延伸到世界的尽
头。高大的青山在此处蜿蜒直下,附在它身上的是一条条楼梯和深邃的洞穴。再向下延伸,
是一片古村落,村落旁种满绿树。
是参还是站在那,可长发却迎风舞动起来,面容似乎也年轻许多。连山的血迹,斑斑点点
的,像是落了满山的红叶。还有木讷的神情和地上落满的黑色翎羽。斜落下的太阳照的他影
子长长,长长的。满山的乌鸦啼叫着盘旋在树林的上空,青冥静默地吞吐着流逝过的光阴。
这场景象是走过一载载时间才走到我面前,轰然炸开。
鲜红的足迹一直延伸到那个黑青石板和酱色房檐的小屋,风雨飘摇间,他的头发都被打湿
了。四处响起浅浅的低吟,na ma ni ya--na ma ni ya ----。什么都不明了了!不明了了!
今朝花落唯有人寂寥。一切都像是一场静默的欢送。
他在离房子不远处清洗起来,小心翼翼地把刚不小心溅在那人脸上的血迹涤尽,却似乎忘记
了自己脸上绽放的盛况。抱着他,坚定地踏上四级台阶。那个只有他有资格昂首挺胸拾级而
上的地方。一下子,竟觉得这个小屋好像个坟冢,而他正带着他的故友一步步走向他们的归
宿。
我站在山顶,没有动,却清晰地看到屋内的景象。房子空空的,只有一个木床和一台木桌,
木桌上摆了两盏茶具。空气很热,干涩的想哭。
朋友就是这样的,不论你多么的认可它,接纳它,都注定会失去它。我无法改变成为阿基琉斯的命运,只能拼命割舍异体同心的诱惑,仰头注视费洛特斯的陨落。
那人正在往另一个人身上糊泥土。一下一下的。有种掩去满身杀伐了无牵挂的气魄。屋内时
间静静的,只剩泥土粘合的声音。
鼻腔里都是泥土的酸涩,外面雾霭蒙蒙的,草木映着天际的昏黄独自萧索,像是给这里封上
了画框,而画的中央,泛起两人苦涩里清澈的美。我无法停止这样去想,要是可以动的话,
我一定会爬到身后的枯松上,从更高处,俯视这苦涩的一切。一春又一春,我怎么忘得掉。
这样,不知为什么,这苦涩的过堂风霜,似乎也将我囊括在内。
苦涩也是我的。
之后,我在这份苦涩中沉沉的睡去,至少我抵达了新的黑暗。
我听到高大的父的呼唤,拼命跋涉在原野上,河水吟唱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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