祀天大典近在眼前,柳昭月也收到了二叔母王氏让其归家的传信。
夏季炎热,幸好道路有大片林荫遮盖,阵阵凉风从小窗吹进马车里,驱散了些许燥意。
杏儿陪着柳昭月聊天解闷儿,感慨道:“齐家四小姐天真可爱,性子直爽。相处了小半个月,奴婢还有点舍不得了。”
临行前,齐映阳抱着柳昭月哭了好一会儿,直到听见她许诺,会时不时差人来送好吃的,小姑娘才算罢休。
“她从出生就未见过生母,嫡母有自己的亲生女儿要照顾,父亲又忙于公务顾不上她,却还能有如此秉性,实在是不容易。”
某种程度上,柳昭月和齐映阳的遭遇相似,故而十分能感同身受。
话音刚落,杏儿未来得及答话,马车外忽然传来刀剑相碰的打斗声。
“停车。”柳昭月立马低声喊道。
杏儿护着柳昭月下了马车,两旁树林茂密,前路空旷无人,却还有纷乱的激战声隐隐传来。
青天白日,距离京城不过半日路程,竟然还能遇见动了刀枪的恶斗,实在是令人讶然。
若前往桐州那段路程让柳昭月对京城外的世界有了重新的认识,那这次,就是让她对乱世将起有了实感。
柳昭月带着杏儿和车夫躲在一处巨石后面。探头望去,树林深处有微小身影在相互追逐。这里距离不远不近,既可以观察局势,也有充足的时间逃跑。
“小姐......这可怎么办啊。”杏儿紧紧握着柳昭月的小臂,声音急切。
“别害怕。咱们就躲在这不会被发现,等他们打完了再出去。”
毕竟是在京郊,时不时会有来往京城的贵人经过,因此这伙人不会缠斗太久,而且据柳昭月推测,他们的人数不多,哪怕是发现了她们,也没有精力去管不相干的人。
果不其然。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纷乱声便已息止。
柳昭月又等了会儿,见前方完全没了动静,才招呼杏儿和车夫出来。
几人继续上路。
往前走了一小段,将要路过刚才打斗声传来的地方时,柳昭月掀开车帘一角,小心向外张望。
横尸遍地,触目惊心。
只是看穿着,不像是官兵和山匪,倒像是江湖人士。
柳昭月正欲吩咐车夫加快脚程,车帘还未来得及放下,听见一阵微弱的呼救声。
“救....”
柳昭月转头与杏儿对视,似是在确认这是否她的错觉。
杏儿点头。
她也听到了。
马车继续向前。
渐渐驶离这片狼籍之地时,柳昭月眉头一皱,忽然出声:“停车。”
“小姐,您这是......?”杏儿看柳昭月像是要下车,连忙拉住她问。
“我过去看看,你在这等我。”
若今日路过的不是她,任何一个人伸出援手,便可能给那人带来一线生机。柳昭月不是导致那人陷入困境的元凶,但她也不会任由一条生命在自己面前消逝而视而不见。
她既不愿意做无谓的施舍者,也不愿意成为漠视生命的冷血之人。
刚刚经过酣战,地面被踩踏的凹凸不平,被翻出的杂草和泥土混在一起。柳昭月一脚深一脚浅,忍受着刺鼻的血腥味,压抑着直面尸首的恐惧,终于在一棵树下,找到了那个奄奄一息的人。
那人斜靠在树下,满身伤痕,衣衫染血。即便动弹不得,手中依旧死死紧握剑柄,眼神桀骜不屈,透着一股死不低头的狠劲。
柳昭月蹲下。
他的呼吸紊乱而微弱,胸膛微微起伏,盯着她一言不发。
“我不愿做东郭先生,若想让我救你,需把手中的剑交给我。”柳昭月伸手去取。
那人目光在柳昭月与剑柄之间徘徊,片刻后,松开了手。
京郊有片田庄是柳昭月生母的陪嫁,离这不远。几人合力把他弄上马车,便直接把人弄去了田庄里的一处小院。
柳昭月身上沾了血迹,在旁边的屋子里更衣。
杏儿担忧的语气中隐隐有些生气:“要我说小姐就不该救他。毕竟是个陌生男子,损了小姐清誉多不值当。”
柳昭月整理好衣襟,淡然一笑。
“当时周围又没有人,谁知道我救了个陌生男子?既没有刀架在脖子上威胁你,何苦为个虚名吓唬自己。”
她话锋一转:“那男子身上的佩剑在哪?拿来让我看看。”
柳昭月刚看到这剑时就觉得眼熟。
她依稀记得,上辈子漳州起了民变。通常民变都比较好镇压,只因为首之人通常是因愤而起,没有根基和谋略,很难对抗训练有序的官兵。
可漳州被围占长达半年,皇帝派人过去围剿了数次都未成功。
最后还是萧砚舟的兵马逼近漳州,那民变之首腹背受敌,才叫皇帝捡了空子。
缴获上来的那把佩剑,皇帝成日在宫中炫耀,好像他取得了多大的功绩。
柳昭月曾见过一次。
和眼前这把,实在太像。
“车夫去庄子上请了郎中,人已经到了有阵儿了,咱们过去看看。”柳昭月纤细手指轻轻划过剑柄,敛眉道。
那郎中手脚也快,柳昭月和杏儿过去的时候,已经包扎完毕,开了方子,正交代换药需注意的事宜。
送走郎中后,柳昭月回来,站在床前。
他腹部被捅了一刀,后背砍伤数不胜数,明明只剩一口气吊着,嘴唇毫无血色,却依旧死死地撑着,满眼警觉与她对视,仿佛不容人再靠近一步。
柳昭月淡然一笑,把桌旁的椅子转了个圈,与他相视而坐,语气平静:“救你一命,连一声谢都听都不到吗?”
“我的剑呢?”他声音虚弱,若是坐地再远些,怕是都听不见了。
柳昭月险些被气笑:“就这么会儿功夫,我是能将你的剑熔了、卖了还是埋了?”
闻言,他眉心微动,方才的警惕好似收敛了少许。
柳昭月沉了口气,耐着性子问:“既然不愿道谢,姓名总有吧?难不成我救的不是人,而是孤魂野鬼?”
片刻沉默后。
“裴子野。”
柳昭月眸光微顿。
果然是他。
漳州民变的首领,裴子野。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年轻。
“你们不能进去!站住!”
杏儿忽然在门外大喊,紧接着便是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柳昭月刚起身回头,两道身影便横冲直撞地闯了进来,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双双失去平衡,扑通一声重重摔倒在地,显得狼狈至极。
飞扬的尘土似乎成了分割线。
安静的两人一站一卧,看着地上四仰八叉躺的景象,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是......?”柳昭月转向裴子野,语气困惑。
裴子野本身惨白的脸上肉眼可见多了些血色,微微闭眼,似乎不愿说话。
“师父!你没事吧师父!”地上的两人连滚带爬奔向床边,哭嚷个不停。
柳昭月怕裴子野最后一口气断在这,连忙出声制止。
好在场面逐渐平息了下来。
柳昭月这才知道,裴子野原是他们的救命恩人,没成想这两人竟缠着他不放,非要拜他为师,这才凑在一起行走江湖。
那裴子野信不过柳昭月,在来的路上留下标记,这才让他们找了过来。
“姑娘您是我师父的救命恩人,以后也就是我们俩的救命恩人。以后若有事需要帮忙,可一定要来找我们。”那个叫树生的瘦高个忙不迭地朝柳昭月拱拳行礼。
他旁边叫木墩的矮胖男子也连忙附和:“对对对,尤其是一些不便见光的事,姑娘尽管吩咐。当年在泉州,我们兄弟可是数一数二的‘梁上君子’,想偷的东西,从未失手!”
“......”
柳昭月勉为其难地笑着道了声谢。
又看向裴子野。
“你的剑就在旁边的厢房,一会可以让你的...徒弟拿来。”
柳昭月话落,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她从前在京城,被困于深宅大院,无依无靠,行事免不了束手束脚。
其实今日救人,也是存着结一个善缘的心思,或许能为日后铺一线机遇。未料想,此人竟是将来大名鼎鼎的裴子野。
柳昭月:“既然你的徒弟们都在,我刚好也要赶路,就先告辞了。不知裴公子可否方便告知,接下来打算去哪?”
裴子野被搀扶着缓缓坐起身。
“不知姑娘身边,缺不缺侍卫?”
他声音依旧虚弱,但态度倒是好了不少。只是柳昭月不太明白这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是何意思。便向他投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若姑娘能允我暂住在此养伤,作为回报,我愿意今后跟在姑娘身边,护姑娘周全。”
柳昭月愣住,一时哑口无言。
那树生连忙开口称赞:“我师父可厉害了,若不是今日被那一伙人埋伏,才不会重伤至此。”
柳昭月讶然。
“你是说.....之前躺在地上那些人,都是过来杀你的?”
她原以为是两伙人在打斗,没想到竟是他孤身抗敌。她并未查数,但估摸着二十人肯定是有的。
木墩连连点头:“就这样我师父还能死里逃生,你说是不是很厉害?姑娘带走一个,送我们两个,稳赚不赔。”
柳昭月稳住呼吸,问裴子野:“你原本打算去哪?”
“漳州。”
这答案让她略微有些惊讶,却又在情理之中。
毕竟上一世裴子野就是在漳州起兵。
可这又让柳昭月有些犹豫。
裴子野能为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