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月色很美。
化身灵体的阴阳师行走在屋顶上,脚步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儿重量。
负责带路的大天狗欲言又止。
安培晴明捧着怀里的梅花,深深又无奈的叹了口气:“若无啊。”
大天狗:“我在。”
安培晴明:“说点什么吧?”
大天狗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培晴明:“随便找个话题吧。”
大天狗绞尽脑汁:“贺茂保宪……为情所困的模样实在是令人触目惊心啊。”
明明一个极为冷静的人,怎么就变成恋爱脑了呢?
“是啊。”
安培晴明点点头:“恋爱真是可怕的咒啊。”
天资纵横如师兄,一样跌跌撞撞头破血流。
不过。
大天狗看了一眼月光下的阴阳师。
白衣如旧。
行走间如流动的月光。
身姿清冽而高洁,气质皎皎如月华。
劲瘦的腰间,悬挂一枚精致的美玉。
晃动中,白衣上隐约流淌出清雅的竹纹。
今晚的晴明……
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生前为皇族的大天狗并非不解风情的土著妖怪。
大天狗若有所思:“晴明啊。”
安培晴明:“我在。”
大天狗:“随便说点什么吧?”
安培晴明微笑:“要说什么呢?”
大天狗:“比如?”
安培晴明:“比如?”
大天狗:“玉佩和竹纹?”
今天的你,像一只富有好奇心的孔雀。
好奇让师兄着迷的夫人是什么模样。
又觉得自己能蔑视对方的魅力。
但是……
安培晴明脸上微笑消失了,他用微妙的眼神看着大天狗。
琥珀色的眼眸,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质。
只有大天狗自己的影子。
妖怪大天狗汗毛竖起来了,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话不能乱讲。
自家阴阳师是个腹黑记仇的小心眼子。
——
产屋敷家今天很安静。
京都近来天气变得奇怪。
一到夜幕降临,温度就会陡然降下来。
今天夫人准备烤肉吃。
于是在庭院里升起了火炉子,下面覆盖薄薄一层银碳,用火点燃,在火碳上架起铁网,放上腌制好的肉和蔬菜,刷上一层薄薄的油,撒上价格胜于黄金的细盐和来自唐朝的香料,蜂蜜,慢慢炙烤着。
“今年是个冷冬吧。”
负责照顾夫人的侍女有些担忧今年的寒冷。
她的亲眷住在城门不远的地方。
如果天气寒冷。
家里的老父亲则需要拖上厚厚的木碳去沿街叫卖,补贴家用。
夫人对此毫不在意。
产屋敷不缺碳火,更不缺吃喝。
她只需要裹在厚厚的,昂贵的皮毛料子里美美的度过这个冬天就好。
“今年不一定是寒冷的冬天。”
这句话响起的时候,伺候她的侍女,噗通一下倒了下去。
“椿!”
夫人吓了一跳。
“请无需担心。”
那声音清越好听:“在下只是来送梅花,人多眼杂,她们中了昏睡咒,小睡一会儿,并无大碍。”
夫人皱起细细的,远山青黛一样的眉毛。
今天的人似乎不太一样。
声音也变了一点点。
但这似乎只是她的错觉。
那人没有出现,只是问她:“在下有三件事情,想要询问夫人。”
夫人有点不开心。
凭什么你问,我记得回答呢?
凭什么你送了九十八天的梅花,像条狗一样的跪舔,今天就忽然站起来了呢?
恶毒又傲慢的美丽夫人,在此刻升起了一股久违的征服欲。
征服欲来自人的本性。
夫人拨了拨炉子里的火碳,噼里啪啦的火焰跳动在那双乌黑的眼底。
“你问。”
那声音透彻,宛如冰雪。
“夫人喜欢“我”吗?”
夫人歪头,一缕乌发滑落耳垂,洁白如玉的耳尖上,添一抹浓郁的墨色。
“什么是喜欢你呢?”
“夫人想要见“我”吗?”
“什么是想要见你呢?”
夫人放下火钳子。
提起沉重的衣裳,走到遮挡寒风的帘子后。
帘上照映出女人纤细窈窕的身影。
她宛如一尊亭亭玉立的白玉美人像。
月光从头顶照射而下,火光自身后拢聚而来,凄清的月色和热烈的火似乎格外偏爱这位帘后的美人。
她只是站在那儿,光凭着一道影子,就令阴阳师所见过的,来自藤原家的美丽姬君黯然失色。
她的声音宛如清脆的水滴,滑过光滑无瑕的美玉。
“你过来。”
他便着了魔一样,自暗影中显出身影。
披着光华的灵衣,捧着一束白梅,来到了她的面前。
两人间隔着一层帘子。
帘子外是彼此的影子。
柴火燃烧时的脆响,挑拨着阴阳师的神经。
他离夫人很近。
近到能闻到对方身上的香气。
馥郁不浓腻,更像是某种果实于秋日成熟透后,自枝头滚落下来,散发出的甜蜜气息。
无孔不入。
无所不在。
方寸之间,氤氲而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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