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熙二年,初春时节。
送亲队伍绵延数里,行驰在官道上,仪仗华贵浩荡,嫁妆千百箱笼。一顶顶轿辇在灿阳之下,泛起熠熠金辉。
细看其上标识,竟是皇家礼队。
此乃永安公主出嫁之仪仗。
但此行目的,并非是嫁去寻常世族大家。
而是一路北上,前往北蛮,与外族和亲。
官道两旁,花木葳蕤,满是春意生机。
礼队之中最为奢华的一顶车辇,旁侧流苏帘幕,隐约被一只纤手撩开。
随即,便是一声不轻不重的咳嗽声。
"还请公主坐稳当些。”
话音刚落,那帘幕倏然被放下,车辇又被裹得严严实实。
车内,候在一旁的女官抬眼,打量一眼正中端坐的少女。
乌发雪肤,长相清丽秀婉,看上去温软得毫无攻击性。若是披上一件广袖长衫,配上一条素帛,倒有几分江南水乡的婉约意蕴。
可眼下,她身上穿着喜红织金嫁衣,面带盛妆,直将人衬得瑰丽明艳,极其惹眼,端的是皇族公主之仪态。
只不过,她含情潋滟的杏眸中,隐约含着怯生生的水光,直把这红装的通身盛气,给消去不少。
这便是即将嫁去北蛮的和亲公主,封号永安公主,徐南歆。
方才,女官提醒过后,正欲再说教她几句,可对上这双眼眸,她声音不自觉柔了几分。
“公主,眼下队伍已越过九边重镇之一,大同镇,算是彻底出了疆界了。再一路向北,便是北蛮境域。”
徐南歆微微颔首,不再言语,无所事事打量起周遭。
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喜庆明红,金相玉映,就连她自己也穿金戴玉,华贵非凡。
不愧是和亲公主的礼制。
哪怕已经上路多日,她仍旧有些难以适应。
盯着身上陌生的嫁衣,徐南歆还是忍不住再问了一句:“想必北蛮迎亲使团,就在不远处了?”
言罢,她缩在袖中的手,难以自抑地紧了紧。
“正是呢,差不多今日,便能与我们汇合了。”女官接话道,“往后的路,公主可务必要端正姿态,堂堂正正风风光光地嫁过去。”
又是这句说过千百次的话。
其实不必再说,她已经……认命了。
徐南歆顿了顿,嗯了一声,便倚在软榻上阖目养神。车辇行进之中的轻微摇动,晃得她昏昏欲睡。
周遭复归静默,女官垂首立于旁侧,唯有香炉内熏香缭缭,盈满整个车辇。
未几,车辇一顿。
轻微的摇晃,似乎消失了。
徐南歆倏然睁眼,坐直身子,茫然地张望四周。女官也抬起头,掀开车帘观察情况。
车辇竟然停下了。
一切仿佛都停下了。
万籁俱寂,周遭空气凝固得像冰。
女官定了定神,勉强从容道:“公主稍安勿躁,奴婢先去探探情况……”
蓦然,车外另一位小婢女掀开车帘,大步流星闯进来。
“不好了!”她面容惊恐,声带颤音,“北蛮人正在前面!”
女官眉眼一撇,呵斥道:“慌什么!大惊小怪。今日,不正是北蛮迎亲使团与我们汇合的日子?”
小婢女听后,却更是惊恐了。
她虚虚咽口唾沫,磕磕绊绊道:“可他们……似乎不是来迎亲的……”
礼队前方似乎传来一阵躁动,婢女吓得一抖,半天说不出话。
女官气不打一处来,正欲再厉声审问。
徐南歆却轻轻抬手拦住她,朝婢女柔声道:“……你且稍安勿躁,将前方情况细细说与我听。”
然而话音刚落,仪仗最前方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似是一粒火星子,燃起在广袤草原之上。
随之而来的杀声,似猛火燎原,声势不绝。仿佛隆隆雷声,正步步紧逼朝着她们劈来。
车辇中三人皆僵了一息。
小婢女最先回过神:“来不及了!公主快随我走!”
言罢,她直接拉着徐南歆,大步跨出车辇。
出了车辇,外面已然乱作一团。
一箱箱奢贵辎重,随意丢掷在地。太监、丫鬟、使臣,甚至是朝廷命官,皆四处逃窜。时不时飞来的箭羽无所顾忌,扫射着所有人。
徐南歆仅仅是朝身后一瞥,略微看清礼队前方情况,浑身蓦地愣怔,一瞬间遍体生寒,如遭雷击。
礼队前方,哪里是迎亲使团?分明就是浩浩荡荡,不知有几万人马的北蛮骑兵!
婢女慌不择路,拉着她望车队后跑。
她边跑边说:“是北蛮人,他们带兵闯过关口,来此截击我们!”
徐南歆惊愕不已,喃喃道:“可两国不是……”
不是要和亲吗?她自己,正是那个和亲公主。
眼下,北蛮竟出尔反尔,单方面撕毁和亲协议。
北蛮这是要毁了两国几十年的和平,再度挑起战火吗?
局势已然分明,徐南歆再顾不得其它,只能手忙脚乱跟上小婢女,逆着人流向后跑去。
耳畔纷乱嘈杂,马蹄声!厮杀声!叫喊声!兵器入肉声!
不绝于耳。
陡然,她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高喊,虽是中原话,语调却格外扭曲:“捉拿永安公主,死活不论!拿她的尸身为此战祭旗!”
随之,便是一阵轰隆隆的欢呼、狂笑。
徐南歆整个人的血都凉了。
她埋下头,不顾一切往前冲。镶嵌珍珠的鞋履被踩掉了,簪金带玉的发髻散开了,明艳喜红的嫁衣散乱挂在身上不成样子,露出白色的里衣。
可她这一身红衣,简直就是人群里的活靶子。她再怎么逃,也快不过箭矢。
“啊!”
突然,徐南歆身旁的小婢女发出一声惨叫。
侧首一看,一支箭笔直射入她的后背!
“跟上我!别停下!”徐南歆脸色惨白,一向温和的嗓音,此刻却惊恐得破了音。
她正欲拉她一把,小婢女却脱力倒下,随即被人群淹没。
徐南歆忍不住回首看去,却见几匹高头大马横冲直撞而来。所到之处,无论活人死人,都被马蹄撞翻,踏碎骨头。
看过一眼便再不敢回头,她慌不择路向前逃。
忽而,一支羽箭刺入她的肩膀。
徐南歆单薄的身躯晃了一瞬,脸颊痛得面无血色。
随即而来是第二支、第三支……
鲜血汩汩直流,她疼得连一丝声气都发不出来了。
最后,一支强劲的利箭破空而来,正中她的心脏。
徐南歆直接被这一箭带得向前一栽,钉死在地上。尘土扑面,狼狈不堪。
一大滩鲜红的血,一大团鲜红的嫁衣,她死死盯着眼前大片大片的红。
剧痛之下,她很快没了声息。
——
“啊!”
徐南歆浑身一激灵,猛地蹬开被子,从床榻上弹坐起。胸口猛烈起伏,大口喘气,冷汗涔涔,活像湿漉漉的女鬼。
她下意识地摸向胸膛,仿佛还有一支箭插在上面。耳畔似乎还残存着厮杀声、马蹄声,惨叫声。她捂住耳,蜷缩着身子,战栗良久。
唯有临死前的剧痛,消失无踪了。
她……没死?
徐南歆缓缓回过神来,僵硬地扭动脖子,难以置信地打量起周遭。
她竟坐在柔软床榻之上,床顶垂下重重锦帐。
拨开锦帐,她打眼一看。
这是一间馨雅宜人的厢房。房内陈设雅致,正前立着一扇远山翠竹屏风,隐见屏风外的紫檀木桌案,屋中四角摆着幽幽香炉,炉中焚着檀香,袅袅香气在空中弥漫,神清气爽。
这里,她再熟悉不过了。
这儿是她尚在皇宫时的居所——梅韵阁。
她怎么会在这里?
蓦然,一个宫女端着药进来,见徐南歆清醒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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