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这个时辰,落樱顶上只有二人,一为裘弈,一为程云。
裘弈停剑收势,转向程云用以藏身的那块山石,淡声问道:“你喜欢剑?”
山巅古樱,落花旖旎。落樱顶的景象很适合初见初识,为一切美好的开端装点如梦似幻的氛围。
程云左右看看,发现自己来的太早了,周边没有其他徒子,意识到裘弈是在对自己说话,连忙从山石之后转出来,向裘弈行礼,“喜欢剑……晚辈程云,三长老座下弟子,见过道君。”
“谢英座下的弟子……”裘弈只记得本宗的三长老姓谢名英,性别为男,其他的一概不知,也没多追问,只是持剑向程云掠去,攻势稍缓,不似他平时与敌人搏杀那般迅疾。
见长老的长剑突然向自己袭来,程云面上闪过一瞬的惊讶,很快便反应过来,挥剑抵挡。
上清宗其他来围观行神道君练剑的徒子们发现,从那一天开始,行神道君不再是一个人练剑了,剑势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只有残影,那一招一式为了让程云能接住,都放慢了许多,慢到他们也能够看清。
“道君,你这练的是什么剑法呀?”
程云把烤好的鱼递给身后靠在树上的裘弈,裘弈本想说自己不吃凡物,但他看着程云期待的双眼,哑然片刻,伸手接过了那条烤鱼。
木枝上被火烤黑的地方蹭脏了他的指尖,怀里的摧雪不满地嗡鸣一声,被裘弈压制下去。
“自创的剑法。”裘弈拿着鱼说道,“多实战,总结每一场教训,多练习能使自己战胜他人的招式。”
“好厉害啊……道君的师父一定很会教徒子。”程云笑着说。
“那你呢?”裘弈突然问。
“什么?”
“你练的是什么剑法?”
“……”程云脸上的笑容忽然淡了,他嗫嚅好一会儿,低声说,“我也不知道,师父教的。”
“势滞刻板,不懂变通。”裘弈冷声道,“你师父若是这个水准,不必奉他为师了,另寻良师罢。”
怀中摧雪与裘弈共识,此时传意给裘弈道:你师父都不教你,你怎么不另觅良师?
裘弈回道:吾师虽不授吾剑术,却不会不懂装懂,教吾一些破烂,而是助吾自行去探索剑道。
两人所过招式不下三千,裘弈洞察力惊人,在剑道上眼明如炬,早就看出程云行剑总是遵循着一些并不适用的剑招,但往往势急时,程云无意间显露出的自己的应对之法,要比那些循规蹈矩的剑招好上千百倍。
那些循规蹈矩的剑招是后天被人规训出来的,怕是程云的师父对剑道一窍不通,只会对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剑谱教徒子,误人子弟。
“那我……能拜道君为师吗?”程云小心翼翼地问。
“吾不会教徒子。”裘弈拒绝道。
程云连忙说道:“能看着道君练剑,和道君过招,程云就已经受益匪浅了,不必再多教些什么!”
裘弈只是看着他,没有再说话,似是在考虑。
天色已晚,程云将点起来的火堆熄灭,向裘弈行一礼,便抱着剑离开落樱顶。
数年如一日,在那么多围观裘弈练剑的徒子中,程云总是每日第一个来到落樱顶的人,也是每日最后一个离开落樱顶的人。
红日沉入地底,有两只仙鹤落在裘弈身边,引颈瞧着裘弈手中的烤鱼。
裘弈从沉思中回神,感觉有绒羽拂过手背,他垂眸,将这条烤鱼赠予两只仙鹤。
……
“什么?你要将谢英的徒子占为己有?!”执法堂的长老吹胡子瞪眼地看着堂下肃立的裘弈。
“……”裘弈默然,片刻后开口纠正道,“是想要谢长老的徒子来亲自教导。谢长老是法修,对剑道一窍不通,莫要误人子弟。”
程云的天资不差,就是跟错了师长,若是换个适合的长辈来教导,也不至于学了十好几年,剑术还是那个差劲样子。
裘弈不觉得自己是适合程云的师长,但程云想要跟着他学剑,且令裘弈有些自负的一点是,上清宗内,若论剑道,无人及他。
“谁说老夫对剑道一窍不通!”
洪钟般的怒吼声从门口传入执法堂,带着高修者特有的威压,执法堂内许多修为较低的徒子承受不住这道威压,瞬间跪在了地上,有的更是被压迫着呕出一口血来。
裘弈面无表情地立在大堂中央,他的修为与门口的谢英持平,甚至隐隐有超越谢英的趋势,并不受威压的影响。
耳边响起接二连三的呕血声,裘弈那张百年无波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点表情,他微微蹙眉,释放剑修的霸道威压,将满堂的谢英威压席卷,全都压回谢英身上。
他冷声道:“这里是容你放肆的地方?”
背后的执法长老见状喝道:“行神!不可对长辈无礼!”
“……”裘弈侧目看一眼右侧的小徒子们,见他们已经能够互相搀扶着站起来,便将自己的威压收了回来。
谢英脸色发黑,他释放威压本是想要给裘弈这个后辈一个下马威,谁知这后辈的修为已经在他之上,下马威没给成,反而丢了自己的面子。
执法长老见堂下两人都收了神通,便向闻讯而来的谢英询问道:“行神想向你讨要一名小徒子去教导,你意下如何啊?”
谢英冷哼一声,道:“不给!老夫的徒子,老夫自会教导,师承正统,还不比他这根杂毛会的多?!”
“你说不给便不给?程云又不是个物件,怎不问他是否要转投入吾门下!”怀中摧雪剑剧烈振动,振声似怒,裘弈将想要从剑鞘中飞出来的摧雪摁住,冷眸瞧着七步外的谢英,“你又师从何处的正统,持剑,让吾见识见识。”
裘弈从未与上清宗内的高修者切磋过,导致部分人对于裘弈的认知还停留在“被外界传的很厉害的后生”上,有些高修者自认年纪大,修为高,便自视甚高,拎不清自己的实力究竟如何。
直到裘弈的剑尖抵在谢英的眉心,刺出一条血痕。
谢英不敌,恼羞成怒,“自己不知道收徒,抢别人养大的现成徒子,行神,你这手高哇!日后程云修为精进,便说是你教导的好;若是修为倒退成了个废物,便说是老夫将他的根基教坏!”
“吾并未有此……”裘弈皱眉,话音未落,门口突然响起一声厉喝。
“行神住手!”
裘弈持摧雪的手停在原处,一动不动。他抬眸,看向执法堂的门口。
一个穿着相较起上清宗整体的仙子风格来说略有些破烂邋遢的中年男人跨入执法堂,垂在胸前的山羊胡乱糟糟地纠缠在一起,一双鹰隼似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裘弈,面色凶煞,似是要冲过来给裘弈一脚。
这男人便是裘弈的师父,当时的上清宗宗主,钱更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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