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管工抽着烟离开了，大门在他身后哐当一声重新锁上。
场上一时鸦雀无声。
宿安低下头，看着手里脏兮兮的人偶。
铁制的人偶摆件重量不轻，浑身粘满了大团干透了的淤泥和草叶，在他的手心里沉甸甸地往下坠。
人偶落地的那只脚断了一半，像是从哪个八音盒上被强行拆下来的。
莉莉安对他投来怜悯的目光。
第一个被npc抽中洗东西，小猫心里五味杂陈。
水管工最后那句话叫人云里雾里。
什么叫作“被他洗一下”？
而且被他洗后的人，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这是个有点恐怖的问题，没人知道。
但宿安用尾巴想也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任务。
【猫啊，我的猫啊】
【猫什么时候能转运呢】
【我下个月去人马座星系旅游，顺便给小安求个转运符吧……】
“副本的游戏目标是在公寓里活过五天，并且完成水管工的任务。”路易斯率先作出结论。
“操。”杰里骂了一句，“303的怪事还没解决，新的又来了。”
“没事儿。”见npc离开，李啸立刻恢复了他假模假式的本色，“这几天被抽到洗东西的人，我多给他发几瓶水。”
说到这里，他飞快地瞄了一眼宿安手里巴掌大的铁质小人。
“小兄弟，你这也用不了太多。”他笑嘻嘻地搭着宿安的肩膀套近乎，“给你多加半瓶？”
“半瓶水够洗条玩具腿？”莉莉安嗤笑一声，“够抠门的。”
李啸讪讪道:“瞧你说的，我这不是为了大家着想嘛？”
“那就再加半瓶。”他抄起一瓶水塞进宿安手里，生怕宿安反悔般快速说道，“一瓶总够了吧？”
宿安面无表情地接过水，嗯了一声。
他看出来了。
李啸压根就不想在他身上投入资源。
水管工发布的清洗任务情况未知。
但对李啸来说，这个任务好就好在，失败只用参与者一人受罚。
从进场就一言不发、带着帽子口罩的宿安不像路易斯一样深不可测，也不像曲靓一样有某种价值。
简直是李啸眼里完美的“炮灰”形象。
说得直白点，就是李啸根本不觉得宿安有实力能活着度过这次任务。
不如克扣些，只给一瓶水安抚一下，剩下的留着给团队或李啸自己用。
于公，这样可以省下后续一个人的资源。
于私，如果后期任务实在不顺，掌控水的李啸小团体甚至可以把任何他认为不顺眼的玩家踢出去，把水全部留给自己队伍的人。
况且，除掉宿安，也是削除了李啸小团体外的一个不安定因素。
无论是从资源角度，还是从李啸自己出发。
作为第一次做水管工任务的人，宿安都必须死。
这种心态，他不是不能理解。
宿安关上盒子，静默不语。
但李啸扣水的行为，无疑是在把做任务的人往死路上逼。
做清洗任务的人，如果有水还有一线生机。
而没有水，那就是必定死路一条了。
直播间的弹幕们也对李啸这种行为纷纷表示愤慨:
【我要气死了，能不能给这姓李的投个定制debuff道具？？？】
【一瓶水够洗两条腿？大哥，你要不要睁开眼睛看看这玩意脏成什么样了都】
【主播担了第一次任务的风险，就这还扣扣搜搜的呢】
【信不信如果我们路易斯抽到这个任务，这姓李的得上赶着去舔】
【路易斯抽到还敢就给一瓶水？做梦去吧！】
【有点憋屈，主播怎么不上去给他两拳？】
【想看拳皇去隔壁片场】
【我只能说，幸好猫机灵藏了水……】
【猫藏水，猫好】
【猫好】
【猫好】
李啸作为发水的人，却像急着和宿安撇清关系一样开始急急忙忙地吆喝其他人分发食物。
宿安接过杰里递过来的泡面桶，悄悄在裤子里团起尾巴。
他屋里还藏着一盆水。像这种只有巴掌大的人偶摆件，他倒也不必太过担心。
让他担心的是未来五天可能的用水量。
万一之后哪一天，水管工送来了大件清洗物怎么办？
小猫抓着泡面桶，白皙的指尖把上面真空的塑封包装按出一个小坑。
他眨眨眼睛，把盒子和水都收了起来。
这之后，路易斯提议去每个人的房间转转，或许能找到些线索。
101莉莉安的房间充满了老年人风格，有收音机、绿植和一个带流苏枕头的木制躺椅。
床头柜上还放着老花镜和药瓶。
102林芳雅的房间是简约现代的黑白配色，几乎没有上一任主人的生活痕迹。
宿安简直怀疑102的原住民不怎么回家。
103路易斯的整个屋子，则被装扮得活脱脱地像个神秘学魔法屋。
暗色画着蝙蝠的的帷幔、六芒星、蜡烛、还有堆成几叠的书，一起占据了整个房间。
有点奇怪的是，一楼三个房间的窗户全是封死的。
再加上公寓门上的那把大锁。
游戏像在故意告诉他们:
不要试图离开公寓。
大家打开宿安房间的门时，小猫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不过幸好，他昨晚看女鬼跳楼时把水盆塞进了床下。
床单拖到地上，足够把藏起的水盆盖得严严实实。
随着众人有惊无险地离开，宿安和直播间的弹幕们一起松了口气。
202李啸的房间没什么稀奇的，就是屋顶有个快坏了的电风扇在嘎吱嘎吱地转悠。
唯一奇怪的点是——
202的衣柜里挂着一条绳子。
曲靓觉得绳子太晦气，对李啸撒娇说找个时间丢掉算了。
李啸没理她。
毕竟，谁也不知道扔掉原住民的东西是不是死亡规则的一种。
203陈婉房的原住民应该是做健身教练之类工作的，一堆杠铃、跑步机、瑜伽垫把整个小屋塞得满满当当。
301曲靓的房间有两张床，一大一小。
小的那张床上有个布娃娃的玩偶，原住民应该是带着小孩的单亲妈妈或爸爸。
看到玩偶时，宿安留了个心眼。
厕所里的红衣小女孩，会不会就是301的孩子？
302杰里房间的原住民邋遢得很，烟头、纸张、废旧报纸堆了一地。
即使左右的墙上都贴着卷边的墙纸，也很难掩盖下面焦黄的痕迹。
303他们看过了。众人忌惮无头男尸那股直冲天灵盖的味道，本来不想再进去的。
但只经过了一个中午，有些东西就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变化。
早晨水管工没来的时候，屋里还是那只圆滚滚的红气球。
但现在气球不翼而飞。
原先摆放气球的位置，取而代之的是——
303尸体丢失的头和他的脊椎骨。
303的头像气球一样顶在屋顶上，表情正痛苦地大张着嘴。
他湿漉漉的头皮鼓涨得充血，五官被鼓起的血肉挤压得看不出原来的面貌。
如果普遍意义上的气球，是由一个会漂浮的球，和一条连接在上面的绳子组成的话。
那么漂浮在门边的303头，和他连接着头部的那条脊椎。
怎么不算一种“气球”呢？
除去303已经异变的红气球外，只有301曲靓房间的气球是红色；302杰里和宿安则是橙色；203陈婉和101莉莉安是蓝色；102林芳雅是绿色气球。
与这些鲜艳颜色格格不入的是103路易斯和202李啸。
他们的气球是透明的。
对整个公寓进行了简单的探查后，时间已经来到下午两点。
见了303的惨状后，没人能吃下去饭。
奈何众人已经饿了半天一夜，现在再不吃点什么垫垫肚子，晚上不知道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李啸生怕他克扣宿安水的行为引起众怒。他大手一挥，这次烧水使用楼下那盆公共水资源，大家不用白不用。
陈婉和林芳雅被曲靓指使着去烧水泡面。
众人聚在202李啸的房间里，一边嗦面一边讨论现状。
“这泡面味道可真恶心。”
不知是在说泡面还是在说303，曲靓皱着眉在床上靠着李啸坐下，在碗里边挑挑拣拣边发牢骚。
“几十年前就停产的老品牌了吧，谁能吃得下去……”
她身边坐着正大快朵颐的林芳雅。
听了这话，林芳雅明显不自在起来。
莉莉安盘腿坐在宿安旁边的地板上，一只手撑着下巴，歪着脑袋看他如临大敌的模样。
“你不吃东西吗？”她好奇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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