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沉默地围在三楼的楼梯间。
303的房门大敞着，地上流淌着黏糊糊的血水和不明液体，水腥味和烂肉的酸味臭气熏天。
宿安只能从人群的缝隙中看见一具泡肿的无头男性尸体，鼓鼓囊囊地趴在地板上。
尸体的手边，是一个如血般鲜红的胖气球。
“我……我刚到三楼就看见门虚掩着。”陈婉见众人一齐望向自己，急忙解释道，“我以为是303醒了，就在门外叫他，可屋里没人回答。”
她的冷汗冒了出来：“我把门推开就看见他倒在门边，身子肿得那么大——”
“不可能！”杰里插嘴，“我早晨敲门时303明明是锁着的！”
“这种密室关卡，人死了门会自动开。”李啸好不容易找到了显摆的机会，立刻兴致勃勃地教育起杰里来。
“美女，没过几个副本吧。”他对一边的陈婉挤眉弄眼，“你们这个副本跟着我，保你俩过。”
另一边，莉莉安从尸体旁站起，直截了当地说：“巨人观。”
“尸体头部与脊椎消失，身体没有外伤痕迹。”她飞快地更换手上的一次性蓝色手套，像闻不到空气中那股尸臭味一样继续嚼着泡泡糖。
“尸体口鼻和肺中有大量积水。初步判断是溺死，大概是在水里泡了几个月后形成的巨人观。”
“你怎么知道？”李啸对她抢了自己风头表示不满。
“我是法医。”莉莉安一挑眉，对着李啸吹了个粉色的泡泡。
“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妹妹好帅啊】
【这么年轻就当法医了吗？真的假的】
【加推】
【万一人家只是脸年轻呢】
“他是怎么死的？”林芳雅还处于惊魂未定中，“触犯了死亡规则吗？”
“手离气球那么近，肯定是碰了气球呗。”曲靓目睹了李啸勾搭陈婉的全过程，不屑地打理着自己的头发，“那么邪性的东西也敢碰，真不知道这人怎么想的。”
“也不一定。”莉莉安指着地上的水迹说，“可能是303接了太多水，也可能是他在晚上出了门。”
303房间的原住民估计是个酒鬼，地上凌乱地摆放着一堆东倒西歪的空酒瓶。
有几个瓶子被人匆匆忙忙地装满了水，塞在墙角的桌子下用衣服遮挡着，里面还藏着几个装满水的大盆。
李啸给了曲靓一个眼神，曲靓立刻心领神会。
“302的。”她对杰里高傲地仰起头，“还有你，”她示意墙边站着的陈婉赶快动起来，“你俩把水搬到楼下去，我们把水平分了。”
“嘿，这小子攒了三盆水。”李啸咧着嘴，环视了一圈303房间内部，“得了，也算他死得其所，临死前还为团队做了点贡献。”
莉莉安又吹了个泡泡：“303是溺死的，他攒的水你们可真敢用。”
“我们用了又如何？”曲靓从她直播间弹幕里对莉莉安的夸赞中感到一丝敌意，语气中不由得带了点讽刺，“李哥和我们都没存水。你要是担心那水有问题，就别用我们的。”
林芳雅眼睛一转，向莉莉安打探道：“你昨晚接水了吗？”
“接了。”莉莉安大大方方地回复，“但只接了够我自己喝的量。”
“别想着从我这拿。”她淡然道，“一滴水都不会给你的。”
“不给就不给。”林芳雅吃了闭门羹涨红了脸又不敢发作，只得低声骂道，“小气鬼。”
其他人开始热火朝天地往下搬水。李啸见陈婉落单，又跑去跟她没话找话，陈婉手足无措地扣着自己的袖口，被曲靓瞪了一眼后把头深深埋在胸前。
还想滔滔不绝的李啸被曲靓拉走了。宿安一边拿着莉莉安塞给他的几个酒瓶子下楼，一边回头往尸体手边那只气球处看。
他还是觉得，303的死亡原因并非触犯了规则。
303屋内的气球一动不动，呈现出一种浸透了血液的猩红色。
球体几乎是宿安201房间橙气球的两倍大。
宿安身后，李啸正拽着曲靓的手，林芳雅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后面。
三人已经把303的死定性为“碰到了屋内的气球”，正在谈论深夜要不要出门的问题。
宿安收回目光，卷着尾巴在心里否定这个说法。
首先，他自己就是三级主播。
能和他匹配到一起的303绝非新手，不会做半夜出门这种公然违背水管工npc命令的蠢事。
然后就是，303的人屯了三盆多的水。
他一定是很惜命的人。
惜命的人，不会作死去碰一看就有问题的气球。
待众人回到一楼后，林芳雅首先清点一番：“一共三大盆水，和六个灌满的酒瓶。”
“好了，我们分一下。”李啸见疑似本场级别最高的主播路易斯不吭声，他就自然而然地把自己当成了团队的主导者。
“昨晚有谁接了水？”他不怀好意道，“接了水的举手我看一下。”
没人举手，宿安也没举手。
他不想成为焦点，也不想和人类过多社交。
小猫低着头，在宽大的袖子里绞着指尖，假装自己不存在。
“我接了。”莉莉安无所谓地耸耸肩，“但你们分水别带上我，我也不想掺和你们那点破事。”
“你这人怎么说话——”曲靓恼怒道。
“行了，靓靓。”李啸冷笑着，一把按住曲靓的肩膀，“人家美女不来就不来，正好我们还能少分出去一个人的量。”
“三盆水，留其中一盆和散装的那几瓶应急用，剩下的按人头分的话。”他点了点场上的人数，“六个人，一个人五瓶，差不多了吧。”
“这样，这两盆水就先暂存在202里。”
“你们五个先一人拿一个瓶子，谁要水就来202灌，怎么样？”
骗子。
宿安心想。
一盆水十升，即使没装满按八升算，一个人也够分到七瓶的。
李啸明明就是假公济私，想独占多出来的水自己用。
说是谁要水就去找他。
实际上到了私底下，给不给还不一定。
陈婉站在角落里不说话。杰里完全没听出来李啸的画外音，还在为了白嫖到水而傻乐。
路易斯还是面若冰霜的高冷样子，看起来并不想参与众人的讨论。
“有人有意见吗？”见没人说话，李啸环视一圈。
“没意见！李哥！”曲靓立刻亲亲热热地拉住他的手臂：“就这么分！”
“那就这么分！”李啸满意地摆摆手，“陈婉，去！给他们几个发瓶——”
一阵强烈的锁链金属碰撞声在身后响起，瞬间淹没了他的话。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公寓的铁制卷帘门下方露出一双带着泥点子的雨靴。
雨靴再往上，是一条破旧肮脏的背带裤。随着门咔拉咔拉地上滑，门后的人逐渐出现在众人视野。
是昨天敲门的水管工。
无视众人惊疑不定的神情，手里还拿着锁链的水管工推开公寓的铁门，叼着烟猛吸一口。
“嗯？都在呢？”
水管工用他没拿小册子的那只手抓住烟卷，摇头晃脑地吐了个烟圈，算是跟大家打了个招呼。
“都在正好。”他哼笑一声，“省得我一个个上去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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