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天老人还在后院，玉珩将幼青带到了前庭，还是上午花园里的亭子。
玉珩坐下，让幼青也坐。
但幼青固执的摇头，不肯坐下。
玉珩无法克制的想到上午幼青和慕容鸢并肩而坐、相谈甚欢的场景，舌根竟泛起一点苦味。
玉珩轻咳了一声，将刚从岐天老人和他说的话转述给幼青听，说到最后一句时却有点难以开口。
“……或许，你此生都无法再有自己的子嗣了。”
幼青被救下时刚及笄，再过数月才是她十七岁的生辰，在寻常人家，或许是刚刚嫁作人妇的年纪。
但玉珩却亲口给幼青判了刑。
一个没法有子嗣的女子，就算现在世风开放，和离再嫁不足为奇，也不会有多少人愿意娶甚至纳。
玉珩的目光一眨不眨的停留在幼青的身上，但幼青听到这话只是睫毛微微颤动一下。
“奴婢不敢肖想嫁娶之事，等以后，或许落发为尼，青灯常伴，也没什么不好。”
以后当然是指玉珩把她赶走以后，幼青说的是真心话，但玉珩却觉得她在怄气。
“不会有这样的以后。”玉珩生硬的说。
幼青依旧低着头看着地上的砖。
玉珩没由来的升起一种恼怒而无力的感觉。
他站起身，在幼青还未回过神来时，钳住了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幼青睁大了眼睛，面前是玉珩谪仙般漂亮的眉眼。
尽管两人这一年来日日欢好，但这样的亲吻却屈指可数。
幼青一直都很有自知之明，玉珩是天上的月亮，而她是地上的泥泞，就算身体上再亲近，他们也是绝无可能的。
微凉的手掌覆上来，彻底隔绝了幼青的视线。
玉珩的唇同样微凉，他不只是在吻，他在轻轻咬着幼青的唇，舌尖探进去，抵开幼青的牙关。
须臾，玉珩突然感觉到自己掌心有一点温热的湿意。
幼青无声的哭了。
玉珩浑身一僵，旖旎的氛围顿时冷却到冰点。
“……抱歉。”玉珩松开手，两人的唇边牵出银丝，在空中断裂，但这只是让幼青无神的眼睛显得更楚楚可怜而已。
幼青眨了一下眼睛，被眼泪沾湿的睫毛还沾在一起。
“公子。”幼青开口，“您一开始说的，不需要我做侍女，还作数吗？”
两年前，在遍地泼洒着鲜血的张府门口，玉珩说自己不缺侍女。
但后来幼青成了药人，住进了珺璟山庄，内心的怯懦不安让她选择了自己最习惯的生存方式，当一个丫鬟。
其实幼青已经不是奴籍，玉珩也从未要求幼青当自己的侍女。
玉珩喉咙里一片涩然，“作数。”
幼青的神情稍稍生动了一些，“那我可以为自己取个新名字吗？”
幼青是她还在张府当丫鬟时的名字，本来丫鬟易主，改名是常有的事情，但岐天老人和玉珩都不曾提起这回事，幼青的名字一直喊到现在。
“……可以。”
玉珩在心里思索适合幼青的名字，却不想听到幼青说：“我可以叫祁鸯吗？”
玉珩的手一瞬间攥的很紧。
幼青到珺璟山庄之前几乎不识字，这一年多玉珩无法修行，闲来无事就会教幼青识字。
“哪个qi，哪个yuan？”玉珩极尽克制的问。
“伊祁的祁，鸳鸯的鸯。”幼青总算抬眸看向玉珩。
伊祁又作伊耆，传闻是古帝神农之号，玉珩曾和幼青讲过。
玉珩的喉结滑动了两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祁是国姓，平民不可用，若你喜欢这个音，可用整齐的齐或者亓官氏的亓代替。”
幼青一愣，点头说：“就用亓官氏的亓吧。”
玉珩沉默了片刻，又说：“慕容鸢的鸢是鹰隼的意思，并不是鸳鸯的鸳。”
幼青又一愣，笑道：“我知道，慕容公子同我说过。”
她低下头，从衣服里拿出一块看起来像是石头一样的小吊坠，递给玉珩看。
“我被卖进张府的时候才五岁，但我隐约记得自己不是被父母卖掉的，而是被人牙子拐走的，这是我身上唯一一件我家人留给我的东西。”
玉珩垂眸看去，像是随手从地上捡的石英岩一样的石头上，歪歪扭扭的刻着一个鸳鸯的鸯字。
玉珩从听到幼青说出这个字就开始紧绷的下颌线骤然放松了下来，目光在石头上仔细扫了两遍，“我会替你寻找你的家人的。”
虽说如此，但幼青被拐已经近十二年，就凭这块毫无特征的石头，找到幼青家人的可能很小很小。
幼青、这时候应该叫亓鸯也明白这个道理，她把已经磨得圆润的石头仔细的收好，却没拒绝玉珩的好意，“多谢公子。”
傍晚，岐天老人在珺璟山庄留宿。
晚膳摆在□□的饭厅，这次亓鸯也上座了。
岐天老人的脖颈上还留着一圈触目惊心的指痕，脸颊上还添了一道新彩，但亓鸯只看了一眼，就垂下头不作声的吃饭。
岐天老人也没兴致说话，倒是玉珩给亓鸯夹了两次菜。
亓鸯爱吃鱼。
珺璟山庄建在山上，两天送一次菜，四天能吃上一次鱼，今天餐桌上正好有鱼。
玉珩对鱼并不偏爱，往常都会把鱼几乎整条留给亓鸯，但鱼放到凉之后难免有点腥味。
这次玉珩夹给亓鸯的鱼腹是热的，要比往常好吃许多。
亓鸯照单全收。
玉珩第三次给亓鸯夹菜的时候，亓鸯总算抬起头，“多谢公子，我自己来就好。”
玉珩面不改色的把菜夹到亓鸯碗里，才说：“好。”
入夜，亓鸯来不及收掇出新的客房，只能在原来的玉珩旁边的房间里住。
一更天，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总觉得身体里有条虫在扭动。
二更天，她迷迷糊糊的入睡。
三更天，她突然惊醒，下意识的想起身去倒水，但却朦朦胧胧的撞到了房间中间茶几上，摔了个结结实实。
亓鸯猛地清醒过来，她现在一个人睡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被蛊毒折磨而常常半夜口渴的玉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到了蛊毒，亓鸯自己口渴了起来。
她摸着黑想要爬起来，门却“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门外的身影一晃就到了她身侧，不费力的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还弯下腰轻轻拍了拍她的膝盖。
“摔疼了吗？”是玉珩的声音。
亓鸯像是还在做梦一样摇摇头，“我吵醒公子了吗？”
“并未。”玉珩说，“我并未睡，在巩固修为。”
亓鸯愣愣的应了一声，玉珩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松开了亓鸯的手臂，转身在茶几上倒了一杯水喂到亓鸯的唇边。
“是口渴了吗？”
亓鸯觉得自己是真的还在做梦。
她在黑夜中只能模糊的看到一个轮廓，但玉珩有道行傍身，即使是在黑暗中也能清晰的辨物。
她看不清玉珩的神情，但她还是就着玉珩的手喝了小半杯茶水，才说：“公子不必这样。”
玉珩喝完了剩下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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