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倾泻,夜静若渊 。
秦竹侧躺在兽皮毯上,反手掀扯过一角盖住肚脐,嘴里念念有词:“秦长城,未修;秦直道,雏形;岭南...”
来都来了,那既来之则那之,适者生存。
不管她的遭遇是由天道或是系统整出的幺蛾子,总归她是想要回去的!
无法定义游戏,那她决定参与。
一亿人的感谢就能换取回去的机会...不先试试怎么知道做不到呢?
人口增长无非就是男女之间那档子事儿,饱暖思□□,那她让这里的人吃饱穿暖不就行咯。
不过,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来着,泰山封禅是公元前219年,那万里长城现在还只是个雏形?建长城得要多少人去修来着?还有这回咸阳宫的路上,要是她没看错的话,已经有人开始修路了?那直达内蒙古的基础道路建设秦驰道这提出的年份还要再提前几年?至于岭南——
秦竹有些纠结,追根溯源,住在岭南的那些土著非要算的话也是她的老祖宗。
带人去攻打收编自己的老祖宗,真的好吗?
【靠水吃水】
秦竹琢磨半天,还是决定尽早促成始皇大大将岭南收进秦朝版图。
山药真的是不好吃,要说炖个排骨汤也就算了,但这里的猪没阉过...呃,算了,还有芋,噎嗓子不说,还容易起疹子,退一万步说,她也确实不认识这两个可食用的植物,要不然怎么也会学着那些穿越者去挖掘山药和芋呈报给始皇大大。
说不准就因为提前推广这两种农作物,人口就增长了呢?
没辙,她认不出来。
还是去岭南看看吧,这连年战乱后烟熏火燎的贫瘠土地确实没什么好吃的。
胡思乱想一通,秦竹感觉枕的左臂麻了,翻了个身,顺带屁股往里挪动两下,离火堆远一些。
【哎,这地铺也太硬了吧!】
嬴政头疼欲裂。
他已经几夜没能入眠了。
也不知这秦家小女是什么性子,白日里话密且碎也就算了,每每入夜后,总能想出新的话术折腾人,又是这又是那,搞得人好奇得抓心挠肺欲罢不能。
守夜的内侍听到动静,跪伏一旁:“陛下?”
“...无碍。”翻了个身,嬴政又听了会儿那莫名其妙的遣词造句,良久后,叹气起身。
罢了,还是看奏折吧。
城门外。
成百上千精瘦的青壮披星戴月归来。
排到子桑二,他向监工的属吏领了这几日的工钱,耸肩缩背地往家走。
说是家,其实也就是木头和稻草搭起的小棚。
四面漏风的小屋棚内,子桑五裹着麻布,吸溜着鼻涕烤火,不时看向哐哐作响的门板缝隙处。
子桑二扯开门上草绳,一眼瞧见在稻草堆里龇牙朝他乐的幺弟:“五儿。”
棚屋内外的温差让他浑身控制不住抖了个激灵,快步走到子桑五身旁,从兜里摸出梆硬的饼子丢到柴堆上旁。
“这两日可饿着了?”子桑二余光留意到稻草上铺卷成一团的麻布,顾不上多问,只是习惯性去摸幼弟的肚子。
“二哥,我不饿。”子桑五眼睛亮亮的,他先是将身上暖和的麻布披盖住兄长,紧接着神秘一笑,撅着屁股朝稻草堆深处拱去。
不多时,扒拉出一整袋小米,邀功般托举给咫尺的二哥看。
“哪来的?”子桑二捻着一撮暗黄色小米,数日未能好眠的丹凤眼一挑,语气不善。
爹娘早逝,大哥、三弟、四弟也皆因天灾人祸离世,他就这么个手足兄弟,可不希望他误入歧途。
子桑五压根没觉察到自家二哥语气里的猜疑,只是小声兴奋道:“仙女姐姐给了我三匹布,我留了两匹做衣裳,还有一匹跟附近大娘换了这小米,够我们吃上好些日子啦~”
别看子桑五在秦竹面前又倔又犟,来到了兄长面前,纯天然一副天真的稚童样儿,让人又怜又喜。
知道未开蒙的弟弟没有偷别人家东西,子桑二瞬间放松下来,浑身的疲乏疼痛接踵而至,他仰躺在高高的稻草堆里,顺手扒拉过熏软的饼子,用牙撕扯一小块下来塞进弟弟口中,敷衍道:“那你有没有好好谢过人家?”
邹县不小,近日县丞更是分柴、施粥好几回,听说有贵人来,子桑二只当是邹县里哪户人家也学着“乐善好施”,总归得利的都是他们。
“谢啦!那个仙女姐姐好生貌美!和娘亲一样!”子桑五激动地双手比划,不忘咀嚼口中香喷的面饼。
子桑五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瞥了身量还没有他一半长的小孩,只是伸手揉了揉那杂乱的蓬发。
这孩子,娘过世时他还不会走路,哪里记得娘亲什么长相。
屋外凛风刮袭。
不知不觉间,模样酷似的一大一小抵足而眠。
不多时,几道雷声降落,压根没睡多久的秦竹很快起身。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她就要好好考察一番这县里黔首的日常生活。
时值惊蛰,二十四节气中第三个节气。
春雷响,万物生。
自晨间,巷里响闹的动静便不小。
“外头在干什么?”秦竹用木簪将满头青丝挽起,要说她以后离开这儿会最怀念什么,恐怕就是这一头如泼墨牡丹的乌黑秀发——明明好几天没洗头了,上次洗用的还是皂角树上的果实捣碎加水清洁,这头发怎么就不油不干,飘逸滑软呢?
疑惑地用伸手抓了把滑腻腻清爽的瀑发,秦竹对着反光的青铜镜照了很久。
“今儿惊蛰,春耕开始,大家伙儿都忙着去垦土耕地呢!”将铺盖扯平卷起,溪冬语调轻快。
溪冬昨晚被秦竹喊进里屋同住,按理说她是不可以这样的,架不住秦竹说了两遍,她只好占据里间一角,彻夜燃烧的柴火让她久违地没被冻醒。
她体寒,往日这种天气最是难熬。
或许是睡得好,也或许是最近这些日子秦竹对她的态度与原先相比算得上亲近,她有点雀跃地提到春耕的事情。
经历过饥荒年的,哪几个不看重这日子?
粮食对他们来说真的是太重要了!
秦竹恍惚一瞬,对溪冬眉眼里的期待有点理解,但更多是对时节的困惑。
原来二十四节气这么准时的吗?见多了天气预报的不靠谱,秦竹很难想象数千年的人没有仪器设备,竟然能纯靠经验和日影划分天气,细想实在是匪夷所思。
展臂穿好衣袍,往门槛外这么一跨,恰巧住对门的公子扶苏迎面向她看来。
秦竹:【......死腿!就不能晚上两秒?】
退无可退,秦竹只能微笑颔首。
“秦幕僚,晨起安好。”公子扶苏似乎也怔了瞬,但很快温柔地笑着开口打招呼。
扶苏是知晓秦竹的幕僚身份所谓何因,阿父让负责天文观测的太史令对外宣称其自带祥瑞而来无非是为了名正言顺敕封官职,毕竟秦军师当初可是立下赫赫功劳,要不是...想到那个跟随父王多年,多谋善断却溘然而逝的秦军师,扶苏眼底怅然,旋即笑容又深了几分:“朝食已否?”
秦竹下意识想要点头,转念摇头:“尚未。”
“先去朝会,稍迟些,让你的侍女去我那一趟。”
“唯。”
里巷,最中心的瓦房。
朝会还未开始,文臣武将皆一脸困乏,等候陛下召见。
无论是寒窗苦读多年,抑或是不分昼夜征战,文臣武将都不喜卯时的朝会。
但没办法,谁让他们有个矜矜业业,远行都不耽误议事的陛下。
再三确认自己不在父王的视野范围,公子高揉着肚子小声哀嚎:“好饿啊——”
要不是这次父王封禅,他压根不会随同,去年第一次巡游他就吃尽了苦头,仅仅是抵达故都陇西郡祭拜先祖,就差点折腾掉他半条命,这次出函谷关,前往鲁地,不仅登上峄山、泰山、梁父山,这还不够,之后,继续东行到齐地,又去了成山、之罘岛、琅琊山...一山还比一山高,他都说不准自己总共戳破脚底多少水泡。
王翦已到知天命的年纪,乱糟糟的胡子迎风飞扬,闻言朗声笑道:“公子高,晚些时候,一同饭否?”
不等公子高回答,站在最前方等候召见的李斯回头笑道:“吾得与诸君同行否?”
王翦最烦文臣这死出,粗着嗓子摆手应道:“然。”
蒙恬与王贲正在聊戍边的事情,见状也想插上一嘴,垂眸拱手静候在一旁的内侍适时出声打断:“时候差不多了,诸位大人可以进去了。”
他也是服了这些人,陛下可就在里头,每次还能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吵成一团。
几不可闻地叹气,内侍转身推门。
蒙恬一马当先走在最前头,经过李斯时目不斜视。
待秦竹与公子扶苏姗姗来迟时,便只看到武将们雄赳赳气昂昂的阔步背影。
随着众人进屋,秦竹学着众人的仪态,寻了处最角落的位置鸭子坐。
四周依旧是摞成小山的竹简。
肩阔腿长的黑袍男人跪坐上方。
秦竹百无聊赖地摆弄衣袍,心下不由夸奖溪冬的巧手——这胫衣没有□□只有裤腿,之前说它是开裆裤都太超过了,要不是溪冬用裁好的麻布二次缝合,她现在连鸭子坐都不太敢。
等候诸臣入座的时间,嬴政耳边回荡的尽是些:【夹子夹是男人最好的医美】、【桌椅必须整起,这腿得废…】、【等等,他就是顿弱?!】
嬴政几乎要忘记方才自己想要说的正事。
“启奏吾皇,时值启蛰,戍边徭役需征召,更卒亦然…”胖得撑得脸皮没有一丝褶子的男人扇着羽扇,习惯性负责开场白。
秦竹隐晦地上下打量侧前方第一个说话的中年男子,不确定地嘀咕:【这是…蔡泽?谋士咋能吃得这么胖?】
紧接着,她又朝正前方提出“远交近攻”的范睢看去:【这才是外交官该有的样子嘛】
拥有了原身的记忆,秦竹总算不用两眼摸瞎——纯靠猜蒙辨人。
范睢听完蔡泽的话,认可地点头接话道:“...屯垦戍边固然不错,别忘了河套地区的匈奴,我认为陛下还需加派兵卒驻守,以免匈奴再入阴山。”
“臣愿前往。”提到匈奴,王翦第一个跳出来。
他老早就想将那群脸比磨盘大的匈奴人驱赶至阴山以北!
秦竹盯着王翦看了好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王大将军脸上刻着“磨刀霍霍向猪羊”七个弹幕。
蒙恬也来了劲儿,兴奋地捶胸:“是啊,修养这些日子,也是时候练练我们的弩机。”
过惯了朝不保夕的日子,这些天没滋没味的,真是过够了!
武将们纷纷请命,一时间热闹非凡。
【这是触发关键词了啊——】
秦竹有点讶异于眼前这些人的迫不及待。
毕竟,在她的概念里,匈奴人也是属于华夏的游牧民族。
【也难怪,这时候算外敌】
嬴政认真听完所有人发言,颇有些意有所指地道:“诸卿可有疑异?”
下一秒,以王翦为首的官员一个个虎目圆睁,死死盯住每一个文官。
王绾睨了眼不发一言的隗状,心里暗啐:怂包!
然后他自己:“臣附议。”
坐久了,秦竹注意力开始涣散,来的短短几步路上,扶苏给了她一个小糕点,说不上风味,却很饱腹。
【公子高?怎么和扶苏长得一点不像啊,难道是像他妈?】
“秦幕僚,你可有看法?”
嬴政嘴角微抽,实在想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自由散漫成这副德性,不听朝会也就罢了,怎么还议论起他人的外貌。
周围霎时一片肃静。
要知道,在场的人都是跟随始皇陛下多年的,没有从龙之功,也是佐龙之臣,这秦竹为何能当上大秦第一个女官,无非是圣上仁德,惦念那秦军师临终前还在记挂大业未成…这不,这成大业后,借由星宿说坐实了秦小女天生自带祥瑞,为的就是将秦军师家这最后一丁点血脉庇护在他们羽翼之下。
隗状终于不再是锯嘴葫芦状儿,急急出声打圆场道:“小竹尚且年幼,哪能知晓这些。”
他后背一身冷汗,不明白这陛下怎么忽地对秦竹感兴趣起来。
秦竹心底慌得不行,面上稳重得一批:“臣以为,徭役繁重使民生艰难,我们可以先大力发展农业!”
【是你要我说的啊】
隗状:完犊子了!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清楚吗?这陛下压根就瞧不上农家,要不然这当今诸子百家,怎么就法家、墨家、儒家入了他的眼!
“愿闻其详。”
出乎所有汗流浃背的人意外,嬴政语气意外地平静。
“今陛下一统六合,百废待兴,黔首们也累了,连年征战...要我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他们吃饱穿暖,过上安稳的日子,至于徭役这些,也可以酌情安排...”
秦竹想到什么说什么,完全没有发觉身边一众人因为她的话下巴都要惊掉。
“你怎知岭南物资丰饶?”王绾忽地开口。
要是他没记错,这秦家小女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会对远在千里之外的岭南如此熟悉。
不是他多疑,实在是最近六国余孽行刺的手段层出不穷,他记得前些日子还出现了可以让人改头换面的易容术?
谨慎地侧身,王绾不动声色挡在秦竹冲向上位的必经位置。
秦竹反应很快,扬唇道:“昨日爹爹入梦同我说的。”
理直气壮。
神学凌驾于王权,那些男频证道的小说她也是看过不少的!
【感谢二哥!】
想到歪打正着帮了她的中二期贼搞笑的二哥,秦竹先是一笑,很快抿唇不语。
二哥?
嬴政眸光微闪。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这秦军师家里可就这么一个遗腹子。
隐约摸到一丝真相,嬴政继而抬眸,又问道:“那你可知岭南何状?”
【这题我会!】
【岭南,即百越部落。大体可分为瓯越、闽越、越西、瓯越等。其中瓯越部落居住在今天浙江南部的瓯江流域,以温州一带为中心;闽越部落的势力范围以今天福建的福州为中心;南越部落则分布于今天广东的南部北部和西部地区;西瓯部落分布于今天的广西一带;雏越部落分布于广西南部和越南北部。简而言之,南越就是现如今浙江、福建、广东、广西江西、湖南一带区域。】
时至今日,秦竹还能记得年幼时听得热血沸腾,长大后却发现秦始皇打的岭南就是自己老祖的无语。
“不知。”秦竹摇头。
不是她不愿意同始皇大大分享老祖的弱点,实在是秦南征百越打得未免过于惨烈!
据史书记载,秦人“三年不解甲驰弩,使监禄无以转饷”,50万大军深入不毛之地,跟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越人血战5年。
最终,秦军伤亡30万。
而百越5万多青壮部队,几乎死尽,仅剩数千人,撤退到南方的交趾和中南半岛的山脉,就是越南,缅甸一带山脉。
秦军在公元前214年才彻底征服了南越,秦始皇随之设置南海、桂林、象郡三个行政单位,并且设置“南海尉”管理岭南军队。
为了让新占领地区汉化,秦军开始向南移民,从北方带了很多戍卒、罪民、百工和楚人居住在岭南,这些人和越人杂居,是今天岭南汉人的祖先。
也就是两广汉人的祖先...
这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与以往不同,秦军“有去无回”,先头去了50万人,后来又派了10万,不算留在南方镇守没回来的,单是伤亡就已经是骇人数字。
那可是一条人命加一条人命加一条人命...
可以说,将岭南收入版图是耗空秦朝国力的一次战争,就像后世隋炀帝三征高句丽一样,这种举国之力发动的大战虽功在千秋,但是在当时造成了一个帝国的毁灭。《易经》讲:“满则溢。盈则亏。”
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秦竹是希望目之所及皆为华夏,最好月亮上都插满华夏的旗子,但她也不想这开疆拓土的代价是用同胞生命交换。
嬴政得到回答,并没有继续开口。
他本意想再听听这略显聒噪的女子会在心里如何说,但等了半天,没见她“发声”,只好压下心底的疑惑,挥手示意继续。
很快,在为首内侍一脸“果不其然”的神情中,为更卒究竟该不该改派戍边这件事,一群外人眼中牛皮哄哄的大臣们几乎要脱鞋互掷。
而就在秦竹还在吐槽:【这天气 这距离 这不是逼人送死嘛】
王翦沉下脸,打断一老儒满口斥责他们生灵涂炭:“孺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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