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岁将至。
每到这时节,掌家夫人白珠珠就像吃了炮仗,进出如筠院的账房和管事排成一条龙。
宋家底下奴仆叫苦不迭,溜得腿都在打颤。
但今年不同,白珠珠收到宋嘉澍从君都寄来的信后就一病不起,躺在榻上“哎哎”叫唤个不停。
她患的是心病。
身为雍州宋家这辈的独苗根子,宋嘉澍又落榜了。
白珠珠扯着来看病的宋老太君手不放,从埋怨宋嘉澍时运不济,到泪涕满面痛诉苍天不慈,“女肖父,儿肖母”。
必定是她没有那个考学念书天份,所以让宋嘉澍长了个木墩脑袋。
“今岁南芮四处天寒地冻,地里收成都不好,也不知我儿在君都穿得暖不暖,吃得饱不饱……”
白珠珠捧着亡夫宋聿风的画像越想越伤心,哭得干呕不已。
宋老太君无奈扶她躺下,看侍女喂了点安神汤进去,见她囫囵睡下,才带着宋惜霜出了如筠院。
奴仆们见不好再去如筠院,就挤在瑞霭堂报事,一人长了八张嘴,“叽里呱啦”说个不停,听得宋老太君头疼。
不成,不成。
她不理内宅很多年,好不容易松快余生。
宋老太君随即对宋惜霜下了命令。
“明日等你母亲醒了,便带人再去如筠院一趟,去取账房对牌钥匙,就说是我说的,你与栀宁也不许闲着绣花看话本,该上手理理内宅庶务。”
宋惜霜欠身颔首:“我明日会与母亲说清楚。”
她过继在白珠珠名下,唤声“母亲”也是应当的。
宋惜霜表面应得好,转过身离开时暗暗叹了口气。
她不想当世家夫人的原因即是如此,每到年节就忙得团团转,跟着丈夫的官位年俸走,既是责任,也是桎梏,最后只是搏个安慰自己的贤名,困在内宅一生罢了。
而像沈二哥那样的,在外钱货两讫,在内身边也只聋哑老仆夫妇守着,便是另一回事。
雍州宋家盘踞百年,是枝繁叶茂的大家族。
庖厨要准备过年祭祀的牲豕与香台,跑腿伶俐的外院下人得帮衬着打扫庭院,擦拭窗牗,再爬梯张贴桃符花纸,挂上红灯笼。
宋惜霜不仅得监督着宋府上下的差事,还得扯着不情不愿的宋栀宁清点库房,分好银饷与庄户管事,准备要打点的年礼。
方炽楼休沐那日,宋端娘来做了她的帮手。
宋端娘心算与看人都极准,底下奴仆打的什么小算盘也瞒不过她。
方炽楼将坐在他脖颈上的方承影放在宋惜霜书案前,对方承影念道。
“承影,你要叫‘阿姊’。”
白胖小郎君戴着虎头帽,跌跌撞撞走到宋惜霜面前,忽然咧嘴笑了,露出两粒米粒大的乳牙。
他专挑爹娘长处生,眉毛像方炽楼一般英气,眼睛却像宋端娘,是水汪汪的杏眼。
方承影许是走得累了,朝宋惜霜张开双臂。
“阿……姊……姊,抱。”
宋惜霜没有抱他。
她不喜欢这个年纪的小孩,特别是这种爹娘双全的。
最不喜欢的就是方承影。
方承影见她迟迟不来抱自己,歪嘴哭嚎起来。
宋端娘抬首横了眼方炽楼:“总是雷声大雨点小,儿郎是不能哄的,没看我们忙着么,承影,别来烦娘与阿姊!”
方炽楼听话得很,抱着方承影转过身悻悻出屋。
宋惜霜觑了那委屈巴巴趴在方炽楼肩上的小郎君一眼,故意朝他扮了个鬼脸。
小郎君果然又哭了。
他哭,她就高兴。
有宋端娘相助,宋惜霜与宋栀宁如虎添翼,在小年前理完了手上分到的内宅庶务。
本来宋府为各家送年礼这块,是用不着她琢磨担忧的,但又实在好奇宋端娘奉若圭叠的那本小册子。
宋端娘见状,也不藏私,索性翻开一页让她们拿去看。
宋惜霜磕磕绊绊地念着上头的蚊蝇小字:“薛太守上旬抬其贵妾梅氏为继夫人,梅氏膝下有薛叔蓉亲女,除继子伯莲,继女仲桃,另有子息,已……怀胎五月。”
她“啪”一下合上册子,抬首看向宋端娘。
“今年该向薛太守府上送什么节礼好?”宋端娘头也不抬,问她道。
宋惜霜心想,宋端娘定是故意的。
果不其然,宋端娘下一句话便说道。
“我听闻,前些日子你与薛伯莲看亲去了,别怪我没提醒你,那位梅夫人可不是省油的灯。”
宋惜霜反驳得极快:“我对薛家大郎无意,母亲想多了。”
她回答得这样快,就让宋端娘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你……若是嫁不出去,留薛家托底也是好的,那薛家大郎品性不错,前途坦荡,何况你只要见过那梅氏,就知道其并非是你……”
宋惜霜不欲解释,她拿双手捂住耳朵,躲去了屏风外侧。
宋府最后送给薛太守府上的节礼和往年一样规矩,是应景食礼,薛伯莲那样的儿郎得到的永远是些端砚紫豪,薛叔蓉凑够了十色玉扇绢花。
只今年,宋家多填了两匹绣梅萼的曦华锦缎。
皆大欢喜时,宋栀宁偷摸着找来了宋惜霜,东绕西拐总算说到要送给菩如山上的小道长常明年礼。
宋惜霜略一思忖,常明治好了宋栀宁的心疾,宋府虽然给了许多诊金,但年礼送什么也不打紧,只要让人见到心意就好。
宋栀宁的要求很合情合理。
宋惜霜躲着空闲功夫与沈昙说了这事,询问关于常明的喜好。
结果他沉吟片刻,终于说了句大实话。
“我师弟爱喝贵的酒,越贵越好。”
宋惜霜觉得,那就好办了。
雍州宋家,最缺的就是花钱的人。
*
腊月廿一,凤玱城下了两日的雪终于停了。
菩如山腰。
宋栀宁提着壶羡春楼最好的“一梦黄粱”酒,简直没眼看前头那腻腻歪歪,手心手背不分离的两人。
宋惜霜被身后的宋栀宁盯得有些不好意思,遂回头小声解释道:“我与二哥前些日子,和好了。”
宋栀宁无形中发觉自己饱了。
她没好气道:“和好了?真稀罕,你们又什么时候吵过架?我怎么不知道。”
宋栀宁说心里话,自己和朝朝儿天下第一好。
若是朝朝儿嫁给薛伯莲,或者更离谱些要嫁给宋嘉澍的话,那她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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