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你去。”
申鹤余只是平静地答了她这四个字,风轻云淡地仿若只是拒绝了一场宴会。
而后,他对劝留他的小宦官弓身长揖,“公公心意,某心领了。”
他从袖中取出刻有他名字的符牌交去小宦官手中,“一会若圣人回来,烦请公公将之代为交至圣人手中。
“申某愚钝,自感心中愚见难入圣听,今自请离去,多谢公公照拂。”
李汝萤鼻尖一阵酸涩,拥堵在眼眶中,似是在下眼眶中灌了铅沙顷刻便要流坠下去。
他这是将自己一生的仕途都抛却了啊……
方才来寻他时她没有想过这么多,如今冷静下来,才知道这般突然地将他从殿试的空档之下带去,这是一桩对他多么残忍的事。
这一辈子她都再对不起他了。
可她还是很想再自私这一回。
若他真的救的了阿祐呢?
心中万千的思绪都扼在了她握去他的手腕上。
她牵起他的手腕,向着方才申鹤余长眺的殿阁方向疾奔而去。
那是她居住的观云阁。
申鹤余其实是不认识宫中各处的宫殿的,直至他跟着她从公主院与东宫相隔的那道小门中走出,来到全然陌生的东宫,又走去了李祐所在的承恩殿前,他都不知道她究竟是要带他去哪寻那位“阿祐”。
承恩殿外的众人此时已经被屏退散去,帝后、宫妃的身影也都转去了宫中的佛堂、道观中为太子祈福。
李汝萤将殿门推开,走了进去。
殿中的烛火辉映出融融的暖色,却照不红润病榻上小太子的双颊。几名医助侍等在床侧,密切关注着床上太子的景况。
医官们都已回去便寻典籍,想要在那些刁钻的、可能被遗漏的籍册中窥见出此毒的片影。
李祐又昏睡过去了。
申鹤余看到榻上那小郎身上的衣袍后才明白,她口中的“阿祐”竟是太子。
他上前去观按太子的征象,又问了医助前后的征象变化,以及用过哪些法子。
可是听后却顿感这些法子不过相当于扬汤止沸,只是姑且稳定住表面所表现出的征象罢了。
但若要他来治,其实他也说不好该如何去医治。
这毒实在诡异。
李汝萤在一旁看得他愈发蹙起的眉头,只觉得心焦。
“阿祐怎么样?”
申鹤余拿起笔,将方才所听到看到的一切全都记在纸上。
“此毒恐怕天下间只有一人能解。”
“是谁?”
“我的师父。”
“那我们现下便去寻他!”
“师父远在山上,我一人前去便是。”
身侧的宫人陡然出声提醒。
“圣人方才临走前吩咐过,太子痊愈之前任何人不得出宫。这位郎君恐怕现下出不了宫门。公主还是去禀明圣人才是。”
更何况,请宫外的医者来为太子诊治,本也是一桩需经圣人同意才可进行的事。
“来不及了。”
李汝萤看着榻上李祐愈发难受的神色,想着宫中这般大,走起来又是那般费时,便是一刻她也不想多耽搁。
她牵起申鹤余,领着他去马厩中牵了一匹快马,两人共乘一骑直奔重明门去。
东宫重明门内卫守的兵士比平时足足多了两倍。兵士眼看公主竟要闯门而出,排成一排将她格挡。
“公主,圣人有令,今日谁也不能出去。公主莫要为难属下。”
李汝萤下马,蓦然抽拔出其中一人腰间的配刀,众人下意识退却,却是见那刀竟横在了她自己的脖颈上。
“那便说荆山公主以命相逼,你们不得已将我放出宫去。”
“这……速去禀告圣人!”
卫守的将军无奈只得挥手令众人退却,为她让出了一条道路。
正西侧的皇城门外,候等着殿试举子们的家人见一骑疾驰而去,不禁纷纷侧目。
殿试这就结束了?
……
二人策马一路向南行至鹿息山下。
竹林环绕的竹院前,两人一骑停在了竹篱门外。
是竹溪生的居所。
申鹤余道:“公主,你先在竹大哥家中稍候,上山之路险长,且一会师父若要下山,这一匹马也不好承载三人。我很快便请师父下山来。”
李汝萤下马:“那你路上一定小心。”
申鹤余不敢耽搁,继续策马向山顶而去。
夜风轻悄悄的,鸟雀也都息掩了啼鸣,徒有马蹄踏地的声响在山间响起。
不多时,申鹤余策马已来到山顶。
佛寺的大门外,一人牵马的影子随着“笃笃”的叩门声斜在了庙门外的地上。
打着哈欠的弟子走到门前,隔着门问:“谁啊?”
申鹤余道:“是我。”
“你是谁啊……”弟子揉了揉眼,后知后觉,“七师兄,你怎么来了!”
讶然间已将寺门打开。
申鹤余问:“师父在么?”
“师父当然……等等,你先等等!”
弟子猛地将门闭拢,只留了一条缝,“师父说了,要想见他,你得先背书!”
申鹤余将缰绳交去他手上。
“现下来不及,我有急事要见师父。”
他向西侧的禅室一看,其内还亮着烛光。
灯下参禅一整夜于师父而言是常有的事,想来师父尚未休息。
这弟子将缰绳塞回他手中。
“不行,师父说了,说若你来了,先让你背上一遍《孝经》,问问你还记着他这位老人家不。若我放你进去了,师父明日便不叫我吃饭了!”
“哎那我给你银钱请你去山下吃烧鸡。”
申鹤余说着便去袖中摸钱吊。
“这更不成了,师父知道了也该叫我背书了!”
弟子连连摇头。
申鹤余索性也不执着从这大门中走进去,而是跃身向着寺庙的院墙翻去。
然他不过才踏踩上墙头,眼前却突然闪出一道矍铄的身影一掌将他拍落下去。
只见身形高瘦的老和尚双脚稳稳立在墙头上,一身袈裟随风鼓起飘晃,月光为他镀了一层金辉。
他两侧的眉毛已在两侧垂下成了两缕白须,脸上颇有些山川沟壑,神色很是泰然。
老和尚眯了眯眼:“小子,为师说的话你还真是总不放在心上。我这庙墙好歹也是感沐了上百年天地灵气的一堵仙墙,你这小子满脚尘泥,踩脏了可怎生是好?”
申鹤余揉了揉被老和尚推过的一侧肩膀,嘟囔道:“师父自己不也踩在了墙头,好歹也是能力拔千斤的人,都不怕将庙墙踩踏。”
门内的弟子探出头看戏般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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