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九月,吴茱萸颜色赤红,乍一看与做茱萸糕所用的山茱萸外形相肖,但它的气味却比山茱萸刺烈,更多用于辟邪。
若仔细看,便能看清吴茱萸的果实其实类似南瓜般有凹陷。而山茱萸的果实则饱满如樱桃。
二者虽皆是茱萸,但未经炮制为药材的吴茱萸却有毒。
“你真是好生大胆!竟将有毒的糕饼拿与太子!”
俞皇后将手中的杯盏重重掷在案上,“还不将她拖下去杖毙!”
“没有,奴婢没有!奴婢用的不是吴茱萸,是食茱萸!奴婢认得这两种茱萸,绝不可能用错……更何况奴婢也吃了,奴婢如今没有事……”
小意禾慌忙跪下解释。
“依你所言,便是你并非无意,而是有意毒害了。你一个小小的宫女,何来这样毒辣的心思,想来你的身后必定是有旁人指使!”
俞皇后的目光落在了一侧的淑妃身上,“将淑妃一并带下去,给本宫审个明白!”
淑妃挺直了脊背,抹去眼角泪水,声音虽柔,此时却像一条紧绷起的棉线。
“殿下,圣人答允晚些时候要来寻妾,您如此作践妾,便不怕圣人怪罪么?”
宫人听后手脚顿了下来,齐齐看向皇后。
姜淑妃入宫不到半载,正是圣眷正浓之时。皇后看不惯她独得恩宠,想借此挫她威风,可事后受苦的便是他们了。
俞皇后面色不改:“事关储君安危,容不得丝毫差错。那便嘱咐宫正,仔细好淑妃妹妹的这张脸,旁的只要她交代明白!带下去!”
“阿娘且慢。”李汝萤忽拦道。
俞皇后回身看向她:“荆山,你这是做什么?”
李汝萤道:“阿娘,生在皇家多有杀孽,倘若责杀有用,也许阿兄当初便能好转过来了。
“如今阿祐也在病中,能否请阿娘先待阿祐醒来,再行定她们的罪过。便当是为阿祐祈福了。”
“殿下,您怎么了殿下!”
身后李祐忽呕出一大口鲜血,鲜红的血色染红了锦被。
俞皇后疾言道:“王奉御,太子这是怎么了!方才不是用过药了么?”
殿中禁锢着淑妃与意禾的宫人们不敢继续动作,都专注地看向了床榻之上。
与此同时,俞皇后已疾步将李祐抱在了怀中,只听见李祐声音低弱地喊了声“阿娘”。
“阿娘在,阿娘在。”俞皇后眉头紧蹙,焦急地觑向跪着的年老医官。
医官回道:“按理说吴茱萸的毒不止于此,方才也为太子催吐过了,不该如此……”
他一壁说,一壁向身侧的医官眼神交流着。
“阿娘……不要惩罚小禾,她是好姑娘,儿求您了,否则儿死也难安……”李祐说着竟又呕出了一口血。
“阿娘不罚她了,阿祐好好的,不要说那些污糟话,你好好休养……”俞皇后轻轻将他的脑袋扶在玉枕上,领着众人退出殿去。
殿中留了几名医官。
殿外,俞皇后责问那方才出声的年老医官。
“你方才不是说太子醒过来便好了,如今为何又说这样拿不准的话?”
“老臣从医四十载,从未见过太子这般的征象,老臣实在才疏学浅,还请殿下责罚。”
一旁陈司医也附和:“太子的征象委实奇怪,却不像是食用吴茱萸所致。恐怕是有旁的毒物所致。老臣惶恐,一时难能分辨此毒究竟是何。”
俞皇后扶着胸口,向后踉跄几步,幸有宫人搀扶才未能跌倒下去。
“混账,拿不准便去寻医书,今日若太子有什么闪失,你们便都别想活了!”
李汝萤站在一侧,只觉着周遭诸人的声响渐渐变得微小,只能看到每个人的嘴唇在上下翕动着。
此时谁的性命于她而言都不重要了,她心中只念着李祐的性命。
她看向殿外候着的每个人,目光狐疑地投在殿中每个人的脸上,期盼着从他们的脸上看出些不对劲的东西。
她去看东宫的宫人,看皇后,看医官,也看意禾与姜淑妃。
意禾……
阿祐身边的变数只有意禾。
原本想着阿祐喜欢意禾,她决定护住意禾的性命,可那是因为她方才真的以为那只是她误用了吴茱萸的缘故。
如今她真想剖出她的心肠来看一看,这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是意禾先前得罪了宫里的人,宫中人有意将她毒害?
可她一个小宫女,何人会费心找那样刁钻古怪的毒物?
还是她一早便听了人的主意,刻意接近阿祐,只待今日阿祐全然信任了她,便向阿祐投毒?
明明昨夜阿祐还从那小门中悄然溜去她院中,跟她一块喂青青,可是现下……
现下申鹤余在何处!
申鹤余曾说他会医的!
他混迹市坊之间,应当知晓宫中人不知晓的毒物吧!
她忽然迈开步子,匆匆地向东宫外走去。
她骑上马,马儿急急向着申府的方向奔腾而去。
可当她来到申府门外后,却被告知他不在府中。
他如今竟在宫中应着殿试!
顾不上寒暄,她立时掉转马头又赶回宫去,下马后,直向延英殿而去。
夜里的星光灿灿,将宫道上铺撒了满地的碎玉流金。
延英殿里还点着火烛,想是皇帝仍在策问着制举的举子。
若现下她这般冲撞进去,势必又要挨罚,更遭她的阿耶厌弃。可她现下等不得了,这殿门闯便闯了!
可奇怪的是,殿外的侍从并未阻拦她,她轻易便推开了延英殿的大门。
可看清了其内的景况后,她心中叹了声难怪无人相拦。
殿中虽燃烛火,却空无一人,徒有烛光将整个大殿所照亮。
这时她才听见门外的宫人说:“公主,圣人听了太子有疾,早已去东宫了。”
李汝萤却问:“那些举子呢?参与殿试的举子呢?”
小宦官向着不远处垂帘帷幕遮掩的殿廊一指:“元公公引着他们去了廊下赐食。”
李汝萤顺着小宦官手指的方向匆匆而去。
她走远后,几名小宦官交头接耳。
“啧,东宫出了事,咱们这位公主却急着先行捉婿,这也太冷血了些吧。”
“可不说,方才圣人听了消息,原本进行了一半的策问都突然中止了,急急去了东宫。人人都向着东宫赶,这位公主却还一心向着寻觅郎婿来……”
“唉你们小心些,这话可别叫人听见了,小心将你们溺到湖里去。”
……
清风将殿廊的帷幔吹动,宫灯的亮光潜露出来,露出了一名名举子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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