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晚扬起手，将鞠球抛向了场中心，转身上下打量了一番，见谢长雾仅受惊而未伤筋骨，心中稍安。
台上台下，众人皆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纷纷驻足。谢嵘玉眸光微敛，凝视着谢长雾及其身旁的人，而后缓声道，“老三若无事，赛事继续。”
在谢长雾再三确定自己无需人陪着后，桑晚虽心怀不舍，但还是重返了赛场。只是，她不再一味追逐进球，转而将心神倾注于遏制韩向明，放任尤淮川与虞桉去踢球。
二人对立，臂膀相交，宛如两峰对峙，韩向明低语，仅用他二人可闻的声音，“外臣倒是未料，谢长雾竟与陛下有所瓜葛。”
“皇子名讳，岂是你等凡夫俗子可叫的。”
桑晚言罢，拳风骤起，韩向明尚未来得及反应，面具已应声落地，而他亦随之颓然倒下。
紧随赛事终焉的悠扬号角，桑晚解下面具，眸光冷冽，对瘫坐于地上的韩向明投以一抹不屑，眼中蕴含了难以名状的嫌恶。
“红方胜！得彩——玉嵌料石柄铜叶鞘匕首一把！”
桑晚豪迈一挥手，宣告回去后都加俸禄，欢声雷动间，她不经意地环顾四周，却未觅得三皇子的身影，眼中浮现一抹疑惑。
赛后更衣，本就是寻常之事，桑晚踏上马车，正欲进去换上常服，却在掀开帘幕之际，见到了那魂牵梦萦之人已坐于车内。
她语带惊喜，难掩心中欢愉，“殿下怎么在此？”
谢长雾手持湿帕，待她落座，温柔地为她拭去额间细汗。
“我提前叫下人煮了茶，方才送过来，还有余温。”言罢，茶盏便被轻送至她唇边。
香气袭人，桑晚忍不住嗅了嗅，正是那日在他马车上喝过的明前龙井，他竟记得自己喜欢喝什么，真好。
“殿下竟记得我喜欢此茶？”
“自然。若你喜欢，此后，你的事我皆愿铭记于心。”
“当真？可我的事，殿下找人调查便能知道，但你喜欢喝什么茶、喜欢做什么、平日里喜欢读什么书，我却是一片茫然。”
“我喜欢……”他欲启齿，却被桑晚青葱般的手指轻点唇畔，制止了言语。
“不许说，我要自己观察。”
“好。”
“那么，容我猜一猜，殿下特命府中人烹茶送来，莫非想以此讨好我。”桑晚向谢长雾眨眨眼。
谢长雾未曾料及，自己的心绪，竟如此轻易显露于外，他愣了片刻，终是点头以示默认。
原以为桑晚会拂袖而去，毕竟，帝王之侧，鲜少容人怀揣如此昭然若揭之意图靠近。然而，当那温软的怀抱将他轻轻环绕，一手环腰，一手轻抚脊背之际，他眼中的迷茫更添几分迷离。女孩的手，传递着源源不断的暖意，仿佛能驱散周遭一切寒意。
“你为我拭去额间汗珠，却没察觉自己亦是流了许多冷汗。怪我，本不应让你涉足此地，场上人潮涌动，信香交织在一起，臭烘烘的，你定不好受。”
诚然，自昨夜之后，谢长雾对信香之味，尤其是乾元之香，愈发敏感，每每嗅及，后颈腺体便不由自主地灼热起来。
“你无需刻意逢迎我的喜好，我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你，并非因为你是三皇子或贤王。”
此语一出，犹如清风拂面，令谢长雾心湖泛起层层涟漪。平生首次，有人对他说喜爱之情纯粹源于他本身。
母妃之爱，是因他愿为外祖家争权夺势；父皇之宠，因他身为乾元，能与太子分庭抗礼，稳固谢嵘玉自己能坐在龙椅上；门客之敬，因他贵为皇子。然而，桑晚的情意，却如清泉石上流，只因他是他自己，便足以让她倾心。
他垂眸审视自己的双手，指尖轻颤，终是未能鼓起勇气将它们搭在桑晚的背上，只任由它们静静地垂落在身侧，在这一刻，习惯了的静默与克制再次出现。
平稳的呼吸悠然响起，桑晚缓缓放开环抱住他的手，任由谢长雾安然躺下，随即取过一旁备下要换的常服，轻柔地垫在自己的大腿上，使他枕在自己腿上时能不那么硌得慌。她的指尖，沿着他面庞的轮廓缓缓游移，如同细笔勾勒出他五官的精致与深邃。
思绪飘回初见之时，月光如水，他低垂着头，雕刻刀在手中翻飞，恍惚是在深夜的静谧中雕琢木雕的灵魂。一阵清风吹过，不仅拂乱了他肩头的发丝，更悄然拨动了桑晚的心弦。彼时，他的姓名、家世皆成谜，唯余那惊鸿一瞥，深刻与她心间。回去后，她于卧房中画出他的画像，意欲托付沈玄临去寻人，可世事无常，未能得到答复，她便纵身从悬崖跃下，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后来，自她醒后，诸多琐事纷至沓来，直至出使月国之时，虞桉手中画像上的面庞再次触动了她心中的涟漪，这才得知他竟是月国尊贵的皇子。
马车外，尤淮川久候不见桑晚的身影，终是按捺不住，轻步上前，掀开帘幕一角。未及言语，桑晚轻启朱唇，一声“嘘”字，传到他的耳边。他的目光穿透帘隙，所见之景，令他当场愣住，直到虞桉轻手轻脚地将帘幕重新垂下，他仍沉浸在那一幕的震撼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尤将军且先行回去吧，奴才在此守着陛下。”
尤淮川心绪难宁，步履蹒跚而归，与沈玄临目光交汇后，默坐其位，心绪却神游物外。
窥见自家弟弟的模样，沈玄临心知桑晚恐难再赴宴，遂举觞向龙椅之上的谢嵘玉致歉：“陛下凤体欠安，已在车辇中休憩，望您多加海涵。”
“无碍，小晚方才在蹴鞠场上累着了吧，休息一番亦是常理。”谢嵘玉笑靥慈和，眸光却不经意间流转至谢长雾的位置上，见空座寂然，眸色一沉。
……
夕阳西下，时至酉时，谢长雾方从沉睡中悠悠转醒，车内弥漫着乾元释放出的安抚信香，令他浑然不觉间睡了许久。他迷茫地起身，身上的披风滑落，侧首望去，桑晚酣眠马车一侧。
谢长雾凝视手中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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