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歌眸色一凛，默然掀唇，“兰芷，你这是做什么？这便要把我杀了么。”
兰芷一手用力扯了扯缚住她双手的绳索，一把将她拽了起来，然另一只手利刃不松，很快在她颈间割出血痕。
“现在就走，莫想着引你的同伴来救，否则我立刻就了结了你。”
菱歌挣扎不得，双手紧紧攥着玉珏，像牲畜一样被牵着引着，很快又被粗鲁地掀上了马背。
许是断定了她当真是哪国来的细作，要急于去公子跟前揭发，兰芷不再费心管她的伤处，动作亦不再轻柔，只冷凝着脸挥鞭打马，那马扬起前蹄嘶鸣一声，便又兴奋地狂奔起来。
夹板之间的伤处因了这一掀骤然剧痛，呼面而来的疾风亦毫不留情地摧打着她，周身没有一处不痛不僵，连喘上一口气都是十分折磨。
幸而这一路仍算平坦，不至颠簸摇荡而死。
兰芷就似是个不会累的人偶，一刻不停也不觉着累，然菱歌早便饿得眼冒金星，也不知这一昼夜途中饿晕了几次，又痛昏了几遭，总之整个人没有几刻是清醒的。
只觉得天亮了又暗下去，直至瞧见了万家灯火，马方缓了下来。
将将至黄昏时分，她们总算是到了北樾的新国都——诃日城。
为免引人注目，这一路走的都是山路小道，便是纵穿支郦而过，也见不着什么人烟，如今进了城，下了马，菱歌方觉着自己骤然活了过来。
许是因了屡屡有捷报传来，万民欢庆，诃日城夜间也还十分热闹，灯火璀璨，人声鼎沸。
汤饼，羊肉泡馍和黑米糕的香气袅袅不绝，菱歌甚至能听见炙牛肉被烹得滋啦冒油和柿面饼在人们口中被津津有味地咀嚼的声音。
她脚步虚浮，头昏眼花，再也无法忍受，只能可怜兮兮地央着兰芷带她去填饱肚子。
于是大街之上便出现了这诡异的一幕：面色苍白的瘦弱军士被一个长相乖巧的少女像地羊一样牵着，那军士还不停地作揖求饶，满眼泪光，而少女一脸愠色，叫人觉着一道严厉的呵斥就在耳边了——
然少女竟没再说什么，黑着脸将那小军士给牵去了一间食肆。
店家目瞪口呆，被少女剜了一眼后，乖乖地去端来了两碗汤饼。
菱歌虚弱地开口，“给我解开罢，我都这样了，还能逃到哪去。”
兰芷谨慎，一把抽走了她手中的玉珏，细细放进了腰间锦囊，旋即竟亲自端了碗喂她。
“快些吃，若捱到了宫禁，再想进宫可就麻烦了。”
菱歌无法，只得由她一勺一勺地喂，然兰芷动作又急又重，她没吃进去多少，几乎全洒在了胸前衣襟之上。
好不容易恢复点力气，就又被兰芷揪了起来赶路。
一路穿过重重人群，引起不少侧目。
你瞧这群北樾人指着她们嗤笑不停，说什么“瘦得跟鸡崽一样，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这也能进军营？”
有人就应了，“所以叫自己婆娘给绑回来了嘛！”
“这小婆娘看着挺乖，还怪彪悍的嘞！”
“嗬！就该这样嘛！哪就只由得你们这群臭男人蛮横霸道的！”
菱歌哑然失笑，就这么由着兰芷七拐八绕的，终于到了一座恢宏的大门前。
兰芷叩了叩铺首，门内立时便有人沉声问道，“谁？”
“公子的人。”
朦胧间听守门的侍卫低声惑道，“公子不是在宫中么，还遣人来做什么。”
另一人应，“先开了门验验罢。”
话落，大门便缓缓开了，露出两个十分高大的身影来。
兰芷兀自取出囊中的玉珏，给那二人过了目，“速速带我们去见公子。”
两个侍卫恭敬颔首，一人急忙领了她们朝内走去。
樾宫不似琞宫金碧辉煌，宽阔敞亮，倒多设奇山异石，机关遍布，四处一灯如豆又逼仄难行，恍若毫无章法的迷宫。
想来是樾君谨重，所居之处排布列阵，惑人耳目，以求安稳罢。
越近国君寝殿，便觉着暗处潜藏的人愈发多，如同夜行鬼魅，叫人心悸。
“国君留公子议事，二位姑娘在此稍候即可。”
甫一进了仪门，便有提着大刀的侍卫将她们拦住。
引路的人俯身抱拳，“中郎将，人已带到，卑职退下了。”
那中郎将颔首，一边眯着眸子上下打量她们，一边挑眉粗犷一笑，“你们谁是让公子失常的女人？”
菱歌闻言嘴角一抽，公子哪就失常了？这些北樾人真是蠢笨如猪，连公子在逢场作戏都瞧不出来，还将他视作至宝，何时叫他给卖了都不知道。
她正兀自出着神，却猛地被推得一趔趄，好不容易忍痛稳住，又听兰芷道，“回中郎将，正是这个女子。”
那人冷哼一声，蓦地俯身，用力捏住了她的脸，戏谑地笑笑，“真是个狐媚子，”
菱歌吃痛，一双翦水秋瞳已含了泪，却见身前人面色骤然变得可怖，咬牙切齿道，“若叫我知道你妖言惑主，坏了北樾大计，你的下场，会比营妓还惨，可记住了？”
菱歌的眸色中闪过一丝挑衅，很快却又消失不见，一垂眸，便落下大颗的泪珠来。
那人怒了，粗糙的大手猛地向下扼住她的脖颈，骂道，“该死的女人！”
然不过须臾，利箭破空之声传来，中郎将躲不及，掐着她的那只手腕被一箭贯穿，温热的血溅了她一脸。
她诧然睁眸，便见中郎将已然被这力带倒在地，另一只手捂着那骇人的血洞，青筋暴起，冷汗直冒，双唇颤栗，不停地嘶吼着。
而不远处的长廊之上，一人白衣纷飞，正执弓大步而来。
菱歌的泪喷薄而出，含着哭腔大声唤他，“公子！”
她向来知晓，她有一副动人的声腔。
无需朝前走上一步，那人听了她这饱含苦楚的叫唤，便立时丢了弓，疾疾地朝她奔来。
兰芷上前欲为她松绳，她一把甩开，踉踉跄跄地也朝公子奔去。
也不顾自己脸上的血污，不顾冰冷甲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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