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前世象,受吾之召”
雨越下越大,轰隆隆的雷声越发的逼近
辞暮欢捏着决,一声“现!”在巨雷之下暴喝而出,与此同时雷花劈断了一块人面形状的山石
她早已不是曾经郝瓷了,但这个决还是失误了几次才成功,垂眸看着轻颤的指尖,自嘲地笑了笑:“竟还会害怕吗。”
收拢五指,逐渐握成拳,单薄的肩头似被雨水淋得提不起来,伫立在那里迟迟不敢抬头。
直到那深深刻在记忆里的声音出现
“阿瓷?是、阿瓷吗?”声音在雷声下有些微弱,充满了不确定。
辞暮欢缓缓呼气,慢慢抬起眼,视线里那个人严肃的脸上出现一丝错愣,不知是雨水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今日竟然能看到他的眼睛清亮无比。
记忆中,他大多时候都是浑浊的,无力的,悲怆的,很少有这么清醒的时候。
“阿瓷,父亲对不住你。”
突然的道歉,辞暮欢瞳孔微缩:“为什么?”
“因为什么对不起?”
面前的魂体伸出手似乎想要抚摸她的脸颊,辞暮欢冷着脸躲了过去
那只虚幻的手停在空中,落寞地放下,神情甚至有些悲伤。
“你来找我,是想知道什么吗?”再开口,他对她的问题避而不谈。
果然还是那个样子,辞暮欢还当真以为曾经说过“不悔”的人如今开始后悔了。
“你是如何创造我的”她越说越坚定“你是如何将我烧制成人的?”
这是压在她心头的一件事,她曾无数次告诫过自己,这不重要,瓷人也罢人族也罢,她都是辞暮欢,万物生灵平等,存在即合理。
但实际上,辞暮欢还是有些无法接受的,在一百年前久远的记忆里,在那个终年炎热的屋子里,她度过的是一段自责的日子
为什么别的人都可以那么聪明,那么听话,那么被父母宠爱着
而她,除了打骂,除了责罚,什么都没有
如果她能按照父亲的意愿继承他的手艺,会不会一切就会好起来?
她以为他们是她的身生父母,所有的责骂都是出于对骨肉的不争。
在每一个难以释怀的夜晚,她躲在被子下,就是这样一遍遍的安慰自己。
可是她不是,他们没有血亲,没有人世间所谓的“爱之深责之切”,因此那些独自舔舐的伤口被无情地撕开。
不是因为她不好,所以他们用严厉的方式想要她变好。
而是因为不爱,所以无所谓。
因为不爱,所以不怜悯。
这个残酷的事实,她曾躲避过,甚至希望这一辈子不再有人提及。
如今,真正面对,心中的一块巨石突然落下,她异常的平静,甚至像是一位旁观者,冷静而又抽离。
“小阿瓷,你想知道的是这个事?”有些在郝父的意料之外
“是,我想知道当初你用的什么方式烧制出我。”以及我的命门是什么。
“来,到父……”面对辞暮欢投来的反感目光他改了口“到我这里来。”
望着他伸出的手掌,辞暮欢再是讨厌他,也知道他这是要带她回到过去的记忆里。
辞暮欢迟疑了一瞬将手放了上去,魂体的碰触并没有什么大的感觉,只是觉得摸到一阵风,虚无缥缈,但她还是蹙了蹙眉。
郝父则露出了柔和的目光,严肃的面上也有一丝微不可察的笑容。
辞暮欢微微一愣,转头看向别处,是看花了眼吧,还是她依旧渴望得到亲人的爱呢?
来自前世魂的记忆穿梭,没有过多的咒语,只是让魂体带着辞暮欢看了一遍曾经的事。
如走马观灯,辞暮欢看见许多小时候的记忆碎片。
直到记忆逐渐清晰,她出现在了幼时的那座窑炉前
郝父的魂体就漂浮在她身边,视角差依然如从前一般,他高她低,他牵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些。
但辞暮欢感觉不到,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炉子前的那道身影上
那是年轻时的郝父,他捧着的是
—人泥胚!
而且还是已经经过烧制的半成品,据说瓷人在上釉前需要多次煅烧。
辞暮欢沉寂下的心又急速跳了起来
人像的瓷器,对手艺更加苛刻,但这门手艺并非罕见,只是大多瓷师烧制的陶人都是以少男少女为多,其形态更加容易模拟,服饰更加精美,成品也更受世人的欢迎。
只是眼前的这尊泥人,却是一个婴儿的模样,大小胖瘦都与正常的婴儿一模一样,以至于“郝父”需要双手托住。
“郝父”小心翼翼地捧着泥人,嘴里念着:“苍天保佑,赐我一个能继承我郝门瓷师的儿子。”
一旁的魂体有些不自在地错开眼。
只见“郝父”在那尊泥婴儿身上抹着一层绛红色的粉末,那粉末从未见过,看上去并不是任何的涂料,一沾上泥婴儿粉末便像是自动融化了般,形成了一层包衣紧紧包裹住婴儿,红得仿佛与那炉子里的火焰一般。
难道这就是瓷人独特的釉面吗?
直到婴儿全身都涂满了粉末,“郝父”长满了茧子的手取来一只刻刀,借着火光在婴儿的面部雕刻出一双飞龙般的俊目。
这是点睛,也是做陶人的最重要的一步,瓷师中有言:魂在眼中,眼有神,魂则聚。
有灵的陶人都具备一双活灵活现的眼睛,凡间雕刻大多瓷师做不到,只能大概描摹出眼睛的一个轮廓,眼睛也通常会与真正的人区分开。
这尊婴儿泥胚的眼睛若是点上眼珠,那么就如神明雕塑一般,有灵寄生在此。
然而“郝父”左右瞧了一眼,不大满意地皱眉,手中雕刀继续,边改边道:“这眼呐好是好,但又过于出众了,为父怕你担不起这份气运,灵动机敏就足矣。”
他的动作看上去很快,但没有破坏泥人的其他部位,只不过几个眨眼间,一双崭新的,灵动的眼呈现出来,细看之下正是与曾经的郝瓷一样。
看着自己被人亲手雕刻出来,辞暮欢说不出的怪异。
点上最后黑白分明的眼珠,“郝父”满意地左右瞧了瞧,将泥人放入炉子里前,他咬破了自己的食指,一滴红艳艳的血珠滴入泥人的眉心。
“待你新生,为父在此便将毕生所学悉数教给你。”
辞暮欢听见他这样说着
窑炉的火开始加强,烧制的火候十分重要,这个过程不能离开人,“郝父”就守在炉子前,日夜不分,神情从憔悴到逐渐癫狂。
“不会失败吧。”他不免有些担心
足足烧了七日
炉子里终于终于传来了一丝响动
“嘭”清脆的声音,就像是瓷器碎裂一样
“郝父”站了起来,难掩激动道:“这是成了还是没成?”
话音刚落,炉子里的火光突然变得很强烈,整个炉子都已经关不住那火光,照得整间屋子都红彤彤的。
“郝父”脚步踉跄,虚晃了两步,神情却是亢奋的,他大不的眼睛绽放出兴奋的光芒,更是马不停歇地熄掉所有的火。
嘴里还高喊着:“我成了,我真的成了!”
从屋外走来一位恬静的妇人,她双眼露着怯,腹部高高拢起,但走起路来却行动如常
辞暮欢看着这张熟悉的笑容,鼻尖一酸,喊道:“母亲。”
郝父也转身看见了她,上前几步握住她的的双手,急速道:“阿婉,我们要有孩子了,我们有孩子了!”
他目光下移,手停在她隆起的腹部:“等窑炉一冷,明日我们就不用再伪装假孕了,我们有孩子了。”
母亲的眼里却是担忧更多:“相公,这……会不会出什么事?”
“放心吧,此等技法乃是梦中仙人所授,仙人说过瓷人一旦成功会有一颗瓷心,刚刚,就在刚刚我听见了清脆的瓷声,还有你看这灵光,你感觉到了吗?感觉到这屋子里孩子的气息了吗?”
“郝父”张开双手昂着头,闭上眼睛感受着:“阿婉,我感觉到了新的生命,感觉到了他的存在,他是我们的血肉!”
母亲欲言又止,最终只能弱弱道:“相公,都怪我不能生育,若是我可以……”
“郝父”轻轻挡住她的嘴唇:“阿婉,这都是天意,我们家世代单传,到我这代本就是注定子嗣艰难,这不怪你,要怪就怪我牵连了你,害得你只能假孕,连屋子都不敢出,不过很快我们就不用过这种受人指摘的日子了。”
他们的话,辞暮欢是第一次听到,不能生育是他们创造她的原因?
母亲神色松动,渐渐也有了期待:“若是他能平安降世,我们一定要好好待她。”
“那是自然,我这手艺可保他一辈子衣食无忧。”
画面转瞬来到了次日
“郝父”打开了窑炉,那一瞬间红光万丈,好在本就是窑炉所在,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哇~啊、啊哇!”一声啼哭从炉子里传出来
“郝父”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弯腰去抱
有着白釉般肌肤的婴儿躺在“郝父”的手臂上
婴儿哭了两声,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咕噜转着,在瞧见父亲时止住了哭声,糯糯的脸蛋上露出一个浅笑。
辞暮欢能够看得见他脸上的喜悦,也能看得见他发现婴儿性别是女时的失落。
他抱着婴儿凝视了许久,手指不自觉掐着婴儿的胳膊
“哇”的一声,婴儿的哭声响彻整个屋子
紧随着,屋外响起了雷声
她是伴随着惊天之雷出声的。
母亲急急忙忙赶紧来,看见这一幕也是泪光闪烁,喜极而泣,在走近时才发觉自家的相公神色不对,连忙拉开他的手:“相公,你这是做什么,弄哭她了。”
婴儿被她抱在怀里百般呵护。
“郝父”方才的精神气一下子消失殆尽,眼眸深沉得可怕
“那是什么?”
他们这才发现炉子里还躺着一块红得发黑的瓷片。
“郝父”拣了起来:“想来这便是仙人所说的瓷心吧,她……”停顿了道“怎么是个女孩子。”
母亲无奈,柔声劝道:“相公,或许天意如此吧,女子就女子吧,世上还没有女瓷师呢,我们家的宝贝能成为第一个女瓷师,多好啊。”她逗着婴儿“你说,是不是啊。”
婴儿蠕动着唇,只会咿呀呀呀呀
母亲却欣喜道:“你看,她多有灵性,这就能听懂我的话了。”
“郝父”深深叹了气,又多看了眼婴儿,婴儿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