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宁的小算盘打得很响亮,但是她失算了。磨磨蹭蹭睡下没多久,她便被夏日早晨灼灼的日头和外间嘈杂的做活声给吵醒了。瞧这一大早,走来走去搬东西的、锯木头的、汲水的、扯着嗓门指挥工事的……人们忙里忙外,手里头都担着差事。
今日这潞王府好生热闹!好不容易想睡个懒觉,见了鬼这是!岁宁烦躁地坐起,抓着头发问焕春这是怎么一回事。
焕春走进来,笑着同她讲,说今日是个宜破土动工的好日子,府上预备整修门庭,这是一早就定好的大事。潞王渐渐大了,适婚的年龄,府邸规模少不得得扩一扩。
岁宁:“……”
岁宁听了只叹自己倒霉,偏偏这么巧,刚嘲笑完潞王没觉睡,自己转眼也被搅扰了睡眠!她揉揉快要皱成一团的眉眼,不甘心道:“那你们殿下呢?府上这么吵闹,他也住得下去?”
焕春摇摇头,道:“殿下一早便进宫了,府上修葺的这段日子,殿下住在宫里。”
岁宁脸贴着枕头,一时又是哈欠又是泪水的:“也对,是我想岔了,潞王殿下身份摆在那里,又岂会只这一处房产。放眼天下,他哪里也住得。”这话听起来酸溜溜的。
焕春好笑道:“娘子昨夜没有睡好?”
岁宁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摆手:“是完全没睡。”
焕春支床帷的手一松,忙问这是为什么。
“为我家里那点事。”岁宁闭上眼睛,含糊地说。
焕春便叹气:“胡小娘子,你这又是何苦。殿下说了,你的事情急不来。”
“哦?”岁宁抬起眼皮,问焕春,“潞王是怎么同你们说的?”
焕春重新解下最外围的帐钩,往鎏金香炉里添了撮安神香料,絮絮说道:“殿下只说这其中有误会,查证还需要时间,叫我们不要声张,好好照顾娘子您,最好多开解开解您。我原和棠雨商议着,带您去四处走走,散散心也好,您今日没有休息好,那便只能改期了,您若觉得此处吵闹,我去同嬷嬷说,给您换个舒适的住处……”
“嗯。”岁宁一面应着,一面暗中施法给耳朵加“罩子”,而后睡去。
外界的影响小了,但岁宁这一觉睡得也并不安稳。不知是何缘故。
一会梦见江行远浪子回头,堂堂男子汉哭哭啼啼,抱着她的大腿不肯松手,赌咒发誓,丑态百出。一会梦见那玄妙观的老道,望着她阴恻恻地笑。还梦见潞王,媚术失效,潞王不再听她的话,她要他往东他居然往西!梦纷纷扰扰,挥之不去,每个场景都分外清晰。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是!岁宁意识到自己在胡乱做梦,但就是怎么也醒不过来。到后来,她甚至迷迷瞪瞪从床上爬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外走……
反应过来自己中了某种魇术时,岁宁正站在一处废弃民居的屋顶,披头散发,双手伸展,正要毫无防备地往下跳。
放眼望去,下方院落的情形很是可怖,遍地腐朽的棺材,发黄纷飞的纸钱,半空中还有无数只伸向她的漆黑手臂。手臂的主人们正狞笑着,在冲天恶臭中肆意狂欢。明明是炎炎夏日,此地的阴森邪恶却几乎要遮蔽天日。深渊一样的场景。
要不是听到了黑狐妖的笑声,岁宁几乎以为这又是一场不怎么美好的梦境。
岁宁很快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这里应该是开封城内一处废弃的义庄。恶臭的来源并不是尸臭,而是妖臭,恶妖的气息。没有猜错的话,这里恐怕是黑狐的巢穴之一。不久前狭路相逢,黑狐妖趁乱在她身上动了某种手脚,引她前来。
见她迟迟不肯往下跳,黑狐失去耐心,喝令同伙噤声,飞身占据对过一处瓦屋屋顶,得意洋洋道:“小妖女啊小妖女,你果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岁宁冷冷扫他一眼。别看对方现在只剩一条尾巴了,脸皮还是和从前一样厚。
“藏头露尾的狐族败类。”正式开打前她不介意给这丑角来个盖棺定论。
在自己的地盘,一大帮手下面前,黑狐很是张狂。他双手交叠在胸前,笑声简直要穿透晦暗的云霄:“大伙说说,我和这吃里扒外的小红狐,谁才是真正的狐族败类?!”
“谁帮着人类谁是败类!”
“对!谁帮着人类谁就是狐族败类!”
“妖人不两立!狐族败类妖妖得而诛之!”
听这声量同伙不少,这是打定主意要以多胜少了。岁宁只恨自己当时大意,以至于猝不及防要面对这种棘手的局面。对付这种乌合之众,不外乎是要先擒住贼首。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屏气凝息,凝结风刃。
风刃破空而来,它的振幅使得这座本就摇摇欲坠的民居颤抖不止,扫除陈年污垢般驱逐茅草和瓦砾。茅草下落,瓦砾横飞,砸中了谁,谁又在躲避……这些细碎的响动尽数为风刃的行进声所掩盖。
“还想要故技重施呢!”黑狐冷笑着牵制住距他半步的夺命风刃,微抬了抬手指便令风刃转了方向,“你自己的东西,你自己也尝尝吧!”
岁宁沉着脸截住蕴含自己妖法的风刃,果断将之挥向下方,砍瓜切菜一样划倒一大片精怪。是该先动手除了这群碍事的小喽啰!秽气熏天!吵得要死!
风刃嗡鸣驶入陋巷,如群蜂蛰蛰,奋力收获。脚下一时惨叫连连,黑狐却全不在意,一味叫嚣:“大家一起上啊!杀了这小妖女,夺了她的妖核!”
能从风刃下逃生的绝非等闲之辈,等它们和黑狐合战一处场面只会对她更加不利!岁宁咬咬牙,又朝下方施放了一大团狐火。
狐火是黑色的,所以此举更像是朝下方投出一道含有威压的阴影。这个阴影是滚烫的。
她一意想要给脚下群妖多使些绊子,黑狐不知何时已转到她身后,纵身抓向她的后心。这几乎是致命一击。尖爪刺破皮肉的声音传来,锋利冰凉的指爪血淋淋地嵌入,翻搅。
这回岁宁再听不见外界的其他声音了,她的耳边只余下她自己身体里的各种声音,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血肉被旋转刮起,五脏六腑在被挤压。
岁宁忍痛向后反击。与此同时,下方一些风刃也在回旋收束,携带燎燎火焰,呼啸着直逼黑狐身前身后。
黑狐不曾挪动,脚下像生了根,硬生生承接这些要命的攻击。他牢牢制住岁宁的身体,手掌蓄力不断搜检,执着从她这里得到什么。他攥住她的力量之大,几乎要将她身体里的每一块骨头碾作粉齑。
岁宁自是不肯折在这里,顶着这种山呼海啸的压力,一点一点,拉长他和她的距离。
这是一场角抵。相持过程十分漫长痛苦。
此情此景令岁宁不合时宜地想到一个成语,那就是“鹬蚌相争”。鹬蚌相争,渔人得利,这是江行远从前教给她的。
真希望今日这里并没有什么等着捡漏的渔人啊。
……
“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安……”终于能够脱身时,余光瞥见黑狐眼中的痴迷之色,深深的怨毒以及不甘。岁宁为之恍惚——
她的……妖核……是什么很宝贵的东西吗?啊?
力竭之际,岁宁感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体内脱离出来,在义庄上空掀起一道耀目的云气波澜,那波澜驱散迷雾,辐照一切。
在生死对峙中落了下风,黑狐眼中的火焰转瞬便熄灭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还维持向前探查的手势。可谓死不瞑目。
岁宁亦遭受重创,变回原形。义庄焚于大火,她依靠本能朝外奔去,寻找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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