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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苦灼心

小说:

祓邪

作者:

今又重阳

分类:

穿越架空

观南迷迷糊糊之间又做了梦。

梦中是鎏金散沙淌过的河,一路自西天倒悬入湖,于西牛贺洲成了一沼莲花池。

四下一眼望去俱是黄沙漫天,天地间只余钟声袅袅。中间菩提古树簌簌落了枯叶下来,世尊端坐树下,四周八大菩萨各居一莲,五色莲花俱放,一莲千叶,潮起沙落,光华璀璨。

她从观世音怀中探出头来。

这诸位菩萨此刻共聚一处,为的却不是念经诵法,不知谈及甚么高兴事,脸上都挂了浅浅笑意。

她尚未开智,听不懂诸佛所谈为何,却也大抵能认得几个:手中时常拿着个剑擦的是文殊菩萨,左手宝珠右手锡杖的是地藏菩萨。都是面冷心热之人,还时常来落伽山上逗弄她。

至于菩提树下的世尊,虽只听得见声音看不清脸,她却也是不怕的。于是放下心来,跃跃欲试地要从师尊怀里拱出去。

“做甚么拱来拱去的?”观世音发觉袍中耸动,浅笑着将柳枝往她头上一扫,“你又坐不住了是不是?”

师尊莲台边伏着金毛犼,闻言也扫她一眼。

观南毫不畏惧地瞪回去,又讨好爬上师尊右手,往她手心舔舔,抖擞了尾巴指指身旁一朵白莲。

“你想吃那莲子?”师尊闻言笑了,抬手摸摸她头,“芬陀利三千年一开,莲子可是苦得很呐。”

她觉着那莲子有意思的很,不信这个,一时撒泼甩赖去缠师尊指尖,蛇头往她怀中又蹭了蹭。师尊拗不过她,便信手剥了一颗下来递在她嘴前。

她张口,毫不客气地咬开。这一尝,却是苦得几乎要她哭出来——霎时间整张脸都皱成青紫色,连忙啐了几口吐出去。

怎地这样苦!她胃中翻江倒海,整条蛇都蜷在地上成了球,左右打滚哭嚎震天。

师尊笑得险些掐不住柳叶。那金毛犼见她滚过来,毫不客气地嗤了一声,狮尾往她身上扑甩几下。观南一时气不过,张口便咬住他尾巴,两兽缠作一团。

待师尊将它二兽分开,观南已叼了一嘴金毛,得意洋洋地窝在师尊臂弯了。

这头响动自然瞒不过其余人,世尊笑声隔着千莲万叶传过来:“那芬陀利是我降生时伴我所生之物,曾得我血滴入莲心,便是苦上更苦,你还教她吃了?”

文殊菩萨道:“观音是将这蛇当孩子似的养着呢。”

师尊揉揉她脑袋,一时也笑了:“你吃了苦,才晓得这一生苦难不胜其数,才不怕再吃苦了。是不是?”

观南听不懂师尊说了甚么,嘴中苦味还未散干净,便咂咂嘴拱进她怀中。

诸花中莲花最胜,花未敷称之屈摩罗,敷而将落称之为珈摩罗,处中盛时名芬陀利。出泥而不着水,便如日月不住空……观音俯身将那白莲摘下,取了一瓣落在她眉间,她便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沼中各色莲花静静仰空绽华,凡间诸事无常犹如水中细沙,自她尾尖缓缓穿梭而过。

外头忽得传来人声。

这人身影先是极小一个,自彼岸无归处处来。手合十在身前,蓝罗袍无声踱过了金沙细碎的浅沼。到了八位菩萨前,便俯身静静跪拜下去。

八位菩萨俱是一惊,悚然起身。

寂然无声。菩提树下纷纷扬扬落了一地枯叶,世尊悄然睁眼,声音无波无澜:“你来做甚么?”

这人声音淡淡:“弟子心不诚,念不切,先前错不可追,唯愿师尊罚我。”

世尊阖眼。一颗菩提果砸进泥里,金絮无根般浮在空里,悠远天地间唯余寂然水声。

金蝉立在莲尖振翅。

“……便贬汝之真灵转生东土,十世受戒,再悟真缘。”

那人长长跪拜下去,声音荡在水间云中,渐渐散了:“弟子遵命。”

……

观南倏然睁眼。

外头不知何时落了大雨,天边吐了鱼肚白,隐隐雷声轰鸣。窗户被人紧紧关住,她茫然睁眼呆了片刻,才回神过来,推了推身上人。

守玉睡得不深,睁眼看她:“娘子,你醒了?身子好些了么?”

“我并无大碍了,多谢你。”她伸手按按额头,徒劳地去寻那泡影一般飞速幻灭的梦境,却终究忆不起梦中人面目。

无果,她只得叹气:“我方才做了个梦。”

他闻言,理发的手一顿:“噩梦么?”

“也不是,只是总不大令我好受。”经书上言,梦乃业力回馈,是过去世善恶果报。若这梦不是她的缘法,又该是谁的呢?

观南摇头,不再细想此事。她撑身从榻上起来,见守玉右手上还绑着她那一条红绳,取了发带正要戴,便道:“我来帮你罢。”

他正叼着发带,衣裳松松垮垮地半披在身上,颈间冷白肌肤隐现。闻言回眸看她,弯起的一双眼中冒出些细碎光芒,便松了口,笑道:“劳烦娘子了。”

“不劳烦。你替我束过发又上过妆,我也该帮你一帮。”她接了发带起身,在他背后比划起来:“你要束高些还是束低些?我见你往日都是束高的。”

守玉笑:“都成,娘子觉着呢?”

“那便束高罢,你束高马尾瞧着更活泼些。”观南仔细瞧着长短,伸手撩了他满头青丝,便往头顶束去。

他个子高,头发也长,如墨绸一般在她手心盘旋打转。未免有几绺不听话的溜走,观南咬住白绸发带,两只手都腾出来替他理发。

他背身对着她,忽道:“往日我在昆仑,师尊师伯虽对我好,却从未替我束过发。今日,娘子是第一个。”

她正聚精会神握着他头发,口中嗯一声算作应答:是么?

他想:是啊。

你怎么对我这样好呢?

是谁来了你都对他这样,还是仅我一人的殊荣呢?

他垂眼,便见她自身后伸手到他下颚旁,指甲划过肌肤将耳边碎发拨了过去。这一阵血肉相贴又激起他浑身酥麻,守玉忽得想回头看一看她,如今是何种表情。

正要扭头,她按住他,不容置噱道:“别动,快好了。”

她动起手来其实快得很,三下五除二就在他头顶扎了个结。接着起身将他拉下床:“你瞧一瞧,看看成不成?”

守玉立在镜前,将镜中自个大致扫过一遍,又下意识去寻她。

观南自他身后探出头来,微微有些紧张地看他:“怎么样?”总不算丑罢?

又自我怀疑起来:是不是还有些毛糙,瞧着不大雅观?便伸手去顺,守玉瞧着她在镜中俯身仔细去看他背后,发尾尖在半空甩出个旋。

他缓缓笑了:“好看着呢。我很欢喜。”

她放下心来:“那就好。”

外头时辰也不算早了,待她将自个打理好,已是到了入宫的时辰了。谢府门口已停了太后来接人的與马,守玉随观南一同上了车,不出半刻便到了宫中。

承德宫。

重阳已至,宫中来回僧侣扫着银杏叶。当今太后信佛,承德宫中因此立了大大小小香炉,袅袅檀香萦绕殿内外。

观南同大小僧侣皆见过了礼,拾步上了青石阶。太后已端坐屋中,她见着她仍华美端庄的面容,俯身行礼:“小僧拜见太后娘娘。”

“仙师来了?”太后含笑看她,眸中讶异一闪而过,唤人沏了茶来。

“我早就听闻仙师大名,听闻你有勇有谋,救尚书令家独女于水火……却不曾想原来你竟这样年轻。”

“小僧不敢当。”观南摇头,平静道:“救人之事非我一人所为,若非旁人相助,我也不会如此轻松。”

“便是这位么?”太后转眼去看她身边年轻男子,心下感慨几分,“二位瞧着还都是年轻人呢。”

几人寒暄几句,便步入正题。观南自包中取了《妙法莲华经》出来为她诵读,檀香裹着她水一样平和的嗓音,汩汩淌进太后耳中。

她道:“……我曾于师尊洞府得见八臂罗汉,鎏金积光,手上宝剑念珠俱全。彼时他造了杀生恶孽,师尊为他讲的便是这一本妙法莲华经。”

太后心中想出那庄严宝相模样,不禁觉着佛法高深奥妙。听她将经文念来,缓缓闭了眼。

观南虽已经背得滚瓜烂熟,却仍一字一句念着手中真经:“无有生死,若退若出……不如三界,见于三界。”正要翻页读下一行,便见守玉握住她手,示意她往榻上看去。

原来帷幕后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睡熟了。

她从地上起身,见那侍女替太后掖好被角,便将他二人请出了殿。观南正收了经书,便听这侍女感激道:“多谢仙师了,太后娘娘已许久未曾畅然入眠,想来是仙师诵读的功效。”

……这是变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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