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钊在这时保持着可疑的沉默。
青牙试着动了动手指,竟然发现顾晏钊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身后的钳制在方才说话间有微小松动,那该死的男人却看起来并未发觉。青牙掐住指尖,立即抓住这不可多得的机会,反手狠厉地一握,五指成爪袭上顾晏钊的手臂,抓住他的小臂用力一扯。
对方被他拉得被迫向前两步,手中的绳子紧绷欲断。
男人骤然遭到还击,脸上浮现未曾预料到的惊讶,趁着他反应的短时间内,青牙心中冷笑连连,一脚踹在顾晏钊的大腿上,拧过身体腾空躲开后脑的威胁,脑后的尖锐刺痛堪堪擦过头皮,他如一条滑腻的游鱼,在顾晏钊掌下硬生生挣出一隙喘息之地。
这一套动作只在眨眼间,电光火石间就甩掉了悬在命门的武器。
青牙嗤道:“你也不过如此。”
两人的前后姿势转变,青牙身体的反应迅敏,顾晏钊也不会轻易就着了他的道,他顺着青牙的力道,牢牢抓住了青牙的胳膊,使了个巧劲,将青牙的手臂压折在一侧。
常老二那张怪异的脸近在咫尺,青牙牙间泛起一阵酸意,一脚踢开了碍事的尸体。
麻绳被这一脚踹得拧成了麻花,顾晏钊也因此松了绳子一端,任由尸体扑倒下去,空出手来挥拳打在青牙的手臂外侧。
胳膊一阵剧痛,青牙挣脱未果,忍不住心底暗骂这家伙哪来的怪力,果断放弃了这只手,那一刹那他凌空而起,双脚蹬在顾晏钊的身侧,借着这股力将自己送出去半个身位,猛地一冲,扯开了顾晏钊的手,接着手上打了个漂亮的旋,将弩机勾起来重新架在臂上。
他稳稳落在地上,五步之外,顾晏钊微微喘着气,目光如炬。
但此时高下已分,弩机在他手里。
“你知不知道,狂妄自大其实是很致命的错误。”胜人一筹,青牙的细眼中难掩鄙夷,道:“未知结局就贸然开口讥讽对手,只会让你提前犯蠢。”
“是吗?”
顾晏钊看着他,道:“结局早已落定,只是不在你的掌控中罢了。”
青牙的讥诮声响了起来:“结局就是——你必死无疑。”
他对准顾晏钊的脑袋,抬了抬自己的弩机:“现在轮到我了,别动。”
顾晏钊垂下右手,淡淡笑了笑:“好啊。”
他手中的长条状“弩箭”还在滴血,青牙在望山里将顾晏钊全身上下都扫视一遍,定睛一看,认出那只是一截铁匠铺里到处可见、主人随手用来扣鞋底泥巴的铁钉,顿时大怒:“你竟然用手夹这种东西顶着我的脑袋?!”
“还行,一般好用。”
青牙被这人的不知死活弄得火冒三丈:“闭嘴!再多说一个字,那些武侯的死状就是你的下场。”
“不试试么?”顾晏钊继续道:“你的箭若一次杀不掉我,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这话说得狂妄,激将效果明显,青牙耐性耗尽,本想留着他慢慢折磨的心情转为涌上心头的杀意。
他的拇指搭在了悬刀上方,指节弯曲。
顾晏钊见他上钩,突然抬手作投掷状,迎面就要把手中的长钉甩向青牙。
那东西青牙此生不愿再体验第二次,顾晏钊甫一抬手,他就立即做出反应,弩箭离弦,发出一声尖啸破空而来。
“叮!”
两只飞器一触即分,擦着边缘落地别处。
“你敢骗老子!”
意想之中的死亡并未到来,青牙抬头怒目看向前方,弩箭在空中被半道飞来的长钉打歪钉入地面,箭尾尚在剧烈颤动,力度之大,连地面的木板都裂了数道缝隙。
顾晏钊以命作赌,骗了他这一箭。
刚才那一击,只要长钉出手的时机和方向差上分毫,那么近的距离,几乎不用怀疑,弩箭能将这个迎着利刃冲上来的家伙射个对穿。
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没人知道顾晏钊为什么会在一瞬间奔至他眼前,连青牙自己都无法分辨眼前的疯子究竟想干什么。他在危险关头自我防御的本能还在,交叉举起双臂往后退,但顾晏钊没给他这个机会,他像一只盯上了肥美鲜香的生肉的饿狼,眨眼间已经到了极其近的距离。
青牙只感觉头皮一紧,被人抓住了顶发按下头颅,紧接着,下颌碎裂的痛感就传遍每一节骨头,巨大而清脆的响声震得四肢百骸都在发抖,疾速起势的攻击配合着男人强健无比的肌肉力量,这样一记膝击带来的冲力让他站都站不住。
两人双双倒地。
青牙齿间喷出一口鲜血,缩起下腹要躲开,被顾晏钊的手掐住了脸颊。
“你杀他的时候,想过自己也会感同身受吗?”
“谁?”
青牙吐掉断齿:“那个武侯?”
他残忍又充满无辜地笑了起来:“那不是他自找的吗?我还想……”
“啊!”
他的话被闷在喉咙里,身体被男人用力一扭掼倒在地,顾晏钊将他的脑袋按在地上,不顾青牙的挣扎,道:“你最不该做的事情,就是侮辱他的尸体,曾经为同僚,所作所为令人不齿。”
“你又装什么清高?我杀他的时候,你怎么不来救他?如今假模假样一副打抱不平的姿态,做给谁看?死人可不会领你的人情。”
顾晏钊捏紧了他的脖子。
“哦。”青牙恍然大悟道:“我就说……我就说你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家伙要来管这种闲事,原来你见过那个小夯货了。”
他说的是谁?
顾晏钊漠然道:“我见过谁,对你来说都不重要。”
“呸!”青牙的嘴唇摩擦着地板,鼻尖忽然动了动,眼中精光一闪,着迷地嗅了嗅顾晏钊控制他的那只手,神情有些激动:“你身上都是他的味道,你也是为他而来的?哈哈哈哈哈你有尝到那种滋味吗?小美人是不是很带劲……是不是很难忘……”
顾晏钊撤开手,离他远了一点,随即发现青牙嗅闻的其实是他的衣袖。
他低头去看,青牙此刻却有些不对劲,就像受到了某种不了抵抗的巨大刺激,在地上焦躁地用脸去蹭顾晏钊的衣袖,迫切地想离那种味道的源头更近一点。
“就差一点,我就能抓到他……我就能把他带回去,我等了十几年了……”
青牙胡言乱语,一张柔美的脸带着痴态,顾晏钊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他从不用香。
衣袖上除去打斗沾染的血腥味,若是非说带了什么其他的气味,就只有接触何殊尘时,被他身上浓重的香料味所影响。
这些人来追杀平宁府的宁君和何殊尘,如此轻易就被气味迷乱了神志,按理来说,对付起来轻而易举,应该不足为虑。
但何殊尘却因此受了伤。
他的身手虽不是当世顶尖,但也算上乘,追兵分流,单独对上两三人不会落下风——这些人有几分底子,仰仗的主要还是手中弩机,单个的水平其实参差不齐,充其量是拳脚功夫能看得过眼的普通人。
自己体力还未恢复,打起来束手束脚,才不敢贸然出手,正面对上弩机他也不能保证躲得开。
何殊尘也是如此?
青牙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吐出些露骨的言语,听起来简直不堪入耳。
顾晏钊明知不该信一个神志不太清楚的人说出口的东西,却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个念头。
是只有青牙一个人容易被影响,还是所有人都会受到这种影响?
他对何殊尘有什么执念?
那位宁君在坊间传闻里可不是什么容貌惊人的美人,让杀手如此念念不忘,除了何殊尘他想不出还有什么人。今日这场闹剧,摆明了是拿徐家“家事”作幌子,真正要对付的,是那主仆二人。
他与这些杀手,到底有什么陈年纠葛?
……
常老二最终还是和青牙背靠着背坐在了一起。
顾晏钊用绳子将两人捆了个结实,捡起地上青牙的弩机,从他腰间拽下箭袋,数了数,还剩下不到四支。
青牙看着他的动作,毫无征兆地低声说了一句。
“我不告诉你。”
顾晏钊看向他。
“我不告诉你。”青牙咧开嘴,笑着重复了一遍:“你不杀我,不就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你很想知道吧?”
大概是疼痛又唤醒了他,青牙盯着顾晏钊,道:“十几年前我就看上他了,你肯定没见过,他那双眼睛生气瞪着人的时候,水灵灵的,有多让人受不了……”
“啊——”
“清醒了吗?”顾晏钊亲手帮他闭上嘴,在青牙痛得吸气时,随口问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你为徐家做事,他们能给你什么?富贵还是良田?”
“当然是享用不尽的美人。”
顾晏钊没说话,脸色有些难看。
“怎么?心动了?”青牙歪着头咬住后槽牙,靠在常老二的肩膀上,慢慢道:“徐家给我的,远远不是你能想象到的,我只要完成他们交给我的最后一件任务,就能成为这座赌楼的新主人,今夜过后望京川易主而居,云州地下所有赌楼都要匍匐于我脚下,在云州,老子说一无人敢说二。”
顾晏钊打断他的美梦:“徐家最不值钱的就是底下的这座赌楼,反而地上的酒楼,那才是他们的宝贝疙瘩。”
“赌楼只是为了联系各方势力,精心安排在混乱中的保护层。”
“你说什么?”
顾晏钊不看他,道:“云州的赌坊在官府近几年的查封下已经所剩无几,相较之下,醉阳楼的账目盈收更可观也更容易操控,你费劲心思冒着丢命的风险就是为了一个小小的赌楼,何况赌楼牵扯的人太杂,处理不好便是惹火上身,如此舍近求远,不是岭南派的作风。”
“你口口声声说徐家要你来清理门户,实际上,托付你们的另有其人——没有人愿意干这种把三亲九族悬在裤腰上的买卖,徐家世代经商,不可能算不清楚这一点。”
青牙一愣。
顾晏钊目光落在了那幅狎鹤图上。
“这个人连徐家都要忌惮几分,有足够的能力能够排除掉事发的后果。或者换一种说法,徐家只是他的拥趸,听他的安排行事,不管自身愿不愿意,也得任凭你们在这里拿着弩机大操干戈,毕竟赌楼鱼龙混杂,随便混入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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