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融融,府衙院中一棵老树上的喜鹊似有所感,叽喳地叫个不停,吵得两人耳中都在空鸣。
忍耐了半个时辰有余,瞧着四下无人,唐止受不了这声音,才冲顾晏钊咧嘴道:“玘哥,你怎么受得了的?这活祖宗真是太吵了,难不成真有贵人造访?赶明儿得找个高枝给它挪挪窝!”
顾晏钊自顾自地低头擦刀,压根没听见。
唐止奇怪地歪头看他:“周玘?”
他抬脚将一颗小石子踢到顾晏钊脚下,思索入神的人这才抬头,面露疑惑道:“怎么了?”
“我刚才说——你不嫌它吵吗?”
顾晏钊一脸平静地看回去,伸手从耳中掏出一团棉花,捏在指尖,道:“现在嫌了。”
唐止:“……”
这个人方才还在面对府君时对答如流!
唐止惊呆了,压低嗓音道:“你是怎么听见我说话的?不对,你刚才还答应府君要护送季大人上街,塞着这东西……是怎么做到的?”
顾晏钊是真忘了取下这玩意,心不在焉道:“猜他的口型。”
唐止感觉自己的心灵又受到了一次震撼,程度不亚于去年上元节亲眼目睹顾晏钊一个人追着数名逃犯连跑了几十里地,直跑得逃犯屁滚尿流累死在半途。
在正门守值的活儿太无趣,他这边暗自回忆给自己解闷,那边顾晏钊也没闲着,伴着符远的鬼哭狼嚎思忖不歇。
符家父子来得早,先为秋山的刺客跟众人来回推诿,期间有人又将刘敏的事翻出来胡搅一通,符潭当着众人的面,态度强硬不肯松口认符远的罪名,只是手上发了狠,几棍下去就打得符远动弹不得。
言下之意很明确,已经小惩大诫,休要得寸进尺。
府衙里惨叫声持续了一炷香,须臾,符远被两个仆役左右拖着出了门,符参军几步下阶,犹不解气,一脚踹在他后腰上,将符远抽上了门口的马车,摔下车帘也钻进去将儿子领回了家。
里面闹得不可开交,外面的街上也围了数人。
唐止先看见了,叫他:“玘哥,你看,有人在那边分发酥饼。”
顾晏钊漫不经心地抬眼去看,眉心没来由地轻跳几下。
“举人老爷来啦!举人老爷来啦!”
人声躁动,有小儿振臂高呼一声,围观的人群瞬间炸锅一般,府衙门前这条街上的人都涌至那辆停稳的马车前。
车帘掀起,车上的人就与所有期待的目光打了个照面。
顾晏钊抬眸,正与他隔着前后拥簇的人对视,前者身着府衙武侯上下同制的粗布衣裳,迎着众人抱刀俯首,在门边规规矩矩地行礼;后者素袍玉冠,群星环月般被请下马车,讨喜的话一迭声地送至耳畔,还唯恐他性冷不喜。
和风容与,抬眼只见熹微冷瘦淡淡烟,他居高而望,阶下的年轻公子在人群中分路向前,如鹤携云踏来。
何殊尘浅色的瞳孔里倒映着他藏不住惊诧的双眼。
“期限过后,我会换个身份到公子身边……”
原来如此。
只一瞬间,顾晏钊的眼神里就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就这么短短地视线交汇片刻,等何殊尘应付完身边人,顾晏钊却低头避开了何殊尘的目光。
府衙内早有人出来迎接。
耳边是岳雎的声音,态度亲近又温厚,叫了对方一声:“度雪,来得这样晚,在哪里的美景处绊住了脚?”
度雪。
顾晏钊目光沉沉,心道,果然名如其人,潇洒得很。
何殊尘见了岳雎,先向他赔罪:“山间的路不好走,耽搁府君大事,是我的不是。”
岳雎笑着扶起何殊尘,向周围还有些眼生他的人引荐,道:“这就是我与你们说过的,咱们云州今年秋闱考生中的解元,文章写得极好,姓何……度雪,你自己来说吧。”
何殊尘依言循着他的话,接道:“殊尘不才,俗名恐污耳,我表字度雪,诸位大人以字称之即可,今日得诸君亲迎,厚誉压身,实在惶恐不敢当。”
“后生可畏啊。”
他进退得礼,府衙内众官员便都理解地笑了。
岳雎笑道:“度雪几日前染了风寒,如今康愈正逢佳节。季大人不日就要回京,只等着见你一面,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何殊尘顺从道:“承蒙府君厚爱,但凭吩咐。”
岳雎大笑起来:“季大人的车到了哪里?”
跟在后边的仆役答:“回府君,传信的人回来报说就要到了。”
岳雎便发话道:“着人去路上接他,今夜畅饮一杯,共邀明月!”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进了门,往花厅去了。
唐止直起腰,向后偷偷看了一眼,惊叹不已:“原来竟是这样光风霁月的人,难怪府君对他另眼相看,真是稀罕。”
他回头一瞥,见顾晏钊的脸色有些冷,笑嘻嘻道:“玘哥,你别是没认出人来吧?”
“认出来了。”
顾晏钊的俊脸像结了一层霜,慢吞吞道:“我当然认出来了。”
……
里间用完了饭,自然是少不了高谈阔论一番。季灵在驿馆待了两三日,也到街上去转过几回,没了齐泰跟他谈文论道,实在闷得发慌,他晚来一刻,见何殊尘如见亲故,说到兴头,不由分说就要领着何殊尘上街去游览,晚间还有酒宴,府衙的几位官员便没强留,只备好了车叫他们早去早回。
后院仆役给马匹套上辔头,一队武侯遵照府君的意思乔装打扮候在一旁。
季灵不愿张扬叫人知道,便遂他的意,只让武侯远远跟着。
顾晏钊在武侯卧房换了一身惯穿的常服,他肩宽腿长,偏偏腰上无什么赘肉,兀自站在那里就能吸引人的目光,饶是唐止见过许多次,都忍不住上前玩笑似的一拳捶在他胸前,体验了一把坚实的手感,啧啧赞道:“腰是腰,腿是腿,来日若是谁做了你帐中夫人,岂不是有享不尽的福气?”
顾晏钊失笑,道:“你当谁都有你这样的好福气,一辈子就遇见一个好姑娘还与你情投意合,我上哪里去找什么帐中夫人?”
“话不能说得太满。”
后进来的武侯掀起布帘,也凑了个热闹:“这年月里,两个男人都能拜天地,城东头的赵三公子前几月就赎了一个醉阳楼的清倌儿回家做媳妇,你还愁无人娶回家?”
前半句说完,顾晏钊的笑容淡了下去,若有所思地拧起眉。
那武侯见他不说话,又听院里在催,道:“收拾好了就快走吧,两位大人已经上车了。”
三人一起出了门,隔着一道轻帘,何殊尘在车中侧首回眸,看着顾晏钊走到队尾,渐渐地被马车远远抛在后面了。
他在心底泛起一股空落落的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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