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经过大片水田,缓缓驶近扬州城。
河湾处转出匹骏马,有少年人打马而过,鞭梢卷起柳絮,恰似三月错寄的雪片误入盛夏。
扬州城楼已遥遥在望。
“终于到了呀。”芙昭舒坦地伸了个懒腰。
长公主的眉眼间染上些许笑意:“上次来扬州,都是十几年前了。”
芙昭凑近她:“是遇到丽贵妃的时候吗?”
长公主点头:“她跟着陛下东奔西跑,把身子累坏了,养尊处优两三年,才调理好。”
这也算解释了为何丽贵妃现在才有孕。
听语气,长公主对丽贵妃还算温和。
芙昭十分头铁地低声道:“听闻丽贵妃十分贤德,肚子里十有八九是位皇子。”
长公主看了她一眼,缓缓道:“宫中无皇后,贵妃为尊,她也的确担得起贤德二字。”
芙昭地眼神往马车后方一扫:“但即便如此,后面那位还是稳如磐石。”
“没错。”长公主道,“陛下念旧,他又是好不容易才存活下来的血脉,没人能比。”
芙昭“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长公主看着她,笑道:“你这丫头,脑瓜子里又在琢磨什么?”
“没什么啦。”芙昭嘟囔,“就是觉得他似乎有点……”
长公主笑了笑:“不止你一个人这般想,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能以公主身份端坐太极殿上?”
芙昭惊讶:“难道不是因为您的功勋吗?”
若说周月芙是大昌第一白月光,那长公主就颇有点朱砂痣的意思,只不过她容貌不算上佳,而且一向冷脸,身份又尊贵,便很少有人敢提她。
长公主闭上眼,半晌后才缓缓道:“我比不上月芙,她都捞不到个正经爵位。大昌建国后,是有女子临朝,但你可曾见她们有过实权?除了我……”
她睁开眼:“你运气好,陛下当了三年皇帝,不比从前了。更何况,你又有前朝血统的身份,这个身份不论真假,十分有用。”
“当然。”长公主勾起唇角,“我运气也不错,能辅佐后面那位安邦定国,还不用担心大权旁落。”
毕竟只是个女人嘛,还是个没结婚、没子嗣的女人。
芙昭觉得气压有些低,心里堵堵的,垮着一张小脸,闷闷不乐。
长公主掀起窗帘,传来一阵微甜的花香。
芙昭也凑了过去,看到一位走路都颤颤巍巍的老婆婆正背着一篓芍药,掏出路引,递给差役查验。
差役笑眯眯地问:“花婆婆今儿怎么来得晚?”
花婆婆笑着回答:“花儿开得太漂亮,多看了会儿。”
听到这二人的对话,芙昭看向长公主,她也心有灵犀地看了过来,二人突然就笑着摇了摇头。
心中释然了许多。
查过路引,长公主命人租了一间三进的宅院,换上了朱宅的牌匾,一来符合他们财大气粗的人设,二来比住客栈舒服和安全。
夜幕降临,郑淼急着要回家看看,芙昭劝她,毕竟时间过了这么久,也不急在这几日。
既然全知大大说郑淼是“惊喜”,那她一定要慎重对待。
芙昭去了议事厅,长公主还没到,太子却早就端坐在圈椅里,正看着一封折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早就注意到了芙昭,从听到她环佩叮当响时,他就将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芙昭身上。他选择早早来到议事厅,就是为了能与芙昭有片刻独处。
“表哥安好。”芙昭行礼。
太子虚扶一把,笑道:“这院子可住得舒心?”
芙昭也笑:“有娘亲身边的汪嬷嬷打理,自然惬意。”
“那就好。”
芙昭不自在地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因为他发现太子的眼神就没从她脸上移开过。
太子端起茶盅:“表妹见谅,就是想起了故人。”
他口中的故人,定然是周月芙了。
芙昭对他顿时生起了些微好感,不愧是元泰帝的好大儿,一脉相承的念旧。
他们闲聊了几句,长公主走了进来。
她落座,开门见山:“时间紧迫,我们最好能在十日内查明此事,才不会耽误恩科。”
太子看向芙昭:“表妹有什么看法?”
芙昭笑道:“我想问一下,扬州官场里,有人见过两位吗?”
太子温声解答:“扬州知府荣振是父皇旧部,算熟识。”
芙昭皱了一下眉:“那通判呢?他是贵妃兄长,是不是更熟悉?”
太子很耐心地解释:“黄玉宇原是教书先生,因贵妃之故才在两年前被任了扬州通判,没离开过扬州,是故与我和姑母都未曾见过。”
“那就好,他是此次的同考官,想必脱不开干系,还请娘亲去探上一探。”
长公主点头:“我是你的母亲,是该去拜见这位黄大人。”
太子道:“那我就去见薛翰林,他一人独木难支,正在惶惶之际,需要有人支持,也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薛翰林是京官,专为遴选而来,大概率不会与舞弊串通。
太子问芙昭:“那你呢?”
芙昭笑了笑:“郑淼是扬州人,我就从市井入手吧。”
长公主同意这样的安排,她抿了口茶,看了眼门口,问:“今夜会有人来?”
芙昭的嘴角微微上扬,恰似春日里含苞待放的花蕾,那抹笑意在唇边若隐若现,带着几多期待。
太子看得痴了,但在听到芙昭接下来的话后,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攥住,又酸又疼。
芙昭笑道:“虽然他没说,但今日应当会来找我。”
“是华指挥使吗?”太子问。
芙昭点头:“连日辛苦,娘亲和表哥不如早点歇息?”
太子把余茶一口饮尽,尽量维持自己的风度,先回了院子。
“唱月呢?”他一进门就沉下了脸,再不是芙昭面前温文尔雅的稳重模样。
一名身穿淡粉色襦裙的侍女轻移莲步,手捧一杯茶,缓缓从屏风后绕了过来。
太子一把打翻茶盅,抓住唱月就往榻上拉。
“公子好性急。”唱月柔若无骨地挂在太子身上。
太子掐住她细嫩的脖子,哑着嗓子命令:“唤孤表哥。”
在一声声的表哥里,架子床摇来晃去,唱月满身红痕地陷入锦被中,太子力气耗尽,长舒了一口气。
唱月趴在太子的胸膛,呵气如兰:“公子又心急了?”
太子偏头,看往芙昭院落的方向:“华九思今夜会来与她相见。”
唱月低声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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