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再次铺天盖地压下来时,破船上的人已疲惫至极。经过简短的修整和微薄进餐,甲板上几盏灯火演变成将熄的烛焰。乔伊从船舱内走到甲板,活动一下酸痛无比的肩膀,望向远处波涛翻滚的海面。这一路上,他们与那艘神秘快艇做了短暂的交易却没得到实质庇护,再加上随时可能出现的黑市或“H”组织追杀,让众人如同闯进黑夜迷宫般寸步难行。在她背后,学姐正怔怔地盯着深邃如无底洞的云层,忧虑在脸上根本遮掩不住。
灯光微弱中,船舱里传来压抑的咳嗽声。乔伊心头猛地被扯痛:教授的生死大局,牵动了所有人能否在命运的波涛里继续下去。她赶忙回舱。昏黄的灯泡下,一块薄毯和几件破旧衣物拼凑在教授身下,褪色的枕头被海水溅得湿凉。一旁的医生见乔伊回来,正抬头示意她拿干净纱布。
教授的呼吸比白天稍顺畅一点,但每一次咳嗽都似要把肺撕裂。他半睁半闭的眼神里,偶尔闪动的光芒,仿佛在尝试挣脱梦魇。学姐放下手中记录笔,轻轻替教授擦拭汗水,声音低沉又温柔:“教授,你得撑住……你若走了,我们就真的失去抵抗的方向。”话未说完,她自己已红了眼眶。
乔伊把纱布递过去,心头一片复杂。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在意教授的生死。她曾经对他抱有数不清的质疑,甚至痛恨过他对“命运公式”过度痴迷,让团队走上暗流涌动的逃亡之路。但现在,她却无比渴望教授能再醒来,与他们并肩站在风雨中,哪怕那只是一刻也好。
医生为教授换上新的输液瓶后,轻声念道:“抗生素只能控制一时,这几天要持续打针。往后哪怕勉强活下来,也需要更系统的治疗。”学姐放缓呼吸,试着平稳心绪:“只要不再恶化,就算万幸。我们要找海上的医疗点,或者有驻点医生的安全港口。”
可安全港口谈何容易?他们船上既没足够燃油,也没有更多弹药。林忻在甲板外修补弹孔,即便有黏合剂和几块钢板,却也只是临时堵漏。破船依旧风雨飘摇,但凡再遭遇一场像之前那般的枪战,随时会彻底解体。乔伊想到这些,只觉胸口闷得厉害。
而此时,顾子衿走进来,擦着被盐雾吹裂的嘴唇,说:“我刚刚爬上船顶瞭望台,似乎隐约看见远处有亮光,像是灯塔的样子。不过距离太远,不知道是废弃设施还是渔村。要过去看吗?”她的声音并无任何喜悦,因为过去的经验告诉她,任何陌生亮光都可能是敌人的埋伏点。但眼下,他们已山穷水尽。
学姐同医生对视,最后将眼神投向乔伊。乔伊缓缓地点头:“我们别无选择,是生是死都要试一试。即便遭遇埋伏,也得先想办法弄到淡水和燃料。”若没有更多药物和资源,他们撑不过三天就会陷于绝境。顾子衿叹口气:“好,我去告诉林忻,立刻调头。”
很快,一阵突兀的机器轰鸣响起。林忻尽力轰开破旧引擎,让它能在海浪里再撑一小段航程。引擎刚一发动,船身便发出吱嘎的巨大呻吟,仿佛不堪重负的老者。乔伊扶住舱壁差点跌倒,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再度被扯痛:只要船还能前行,只要教授还剩一口气,他们就必须咬牙下去。
行驶过程中,医生提议每隔二十分钟给教授测一次体温。学姐与鬓角斑白青年一起检查量子数据的备份设备是否还安全。毕竟,那部分数据是他们对抗“拉普拉斯妖”的王牌,也是黑市和“H”亟欲夺取之物。乔伊则站在舱门口,看着漆黑夜色和脚边偶尔溅起的海浪。一种看不见的恐惧在她心底翻涌:假使这灯塔只是幻影,该怎么办?或者那边真的埋伏着枪口,又该如何?
忽然,她仿佛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低语:“你逃不过的,一切早已注定。”那声音像从无边的虚空而来,带着嘲弄与冷漠。乔伊心中暗道:“是你吗,‘拉普拉斯妖’?”她已无法区分那究竟是真实幻象、还是内心对命运的恐惧在作祟。可她硬是不愿承认,命运就能把自己操控到放弃的地步。她深吸口气,望向那面无垠的海面:若此刻后退,所有人的挣扎将毫无意义。
约莫一个半小时后,破船终于能看得见前方的微弱灯火。那是海平线尽头一座隐匿在礁石簇的孤岛,顶端似乎立着一座简陋塔楼。塔楼上有一盏忽明忽暗的灯,正随风摇摆。这景象让人不禁怀疑那盏灯随时会灭。学姐示意林忻放缓速度,先在距离约两三百米外的海域绕一圈,探查周遭是否停泊其他船只。顾子衿举起望远镜感叹:“看不见什么大船,也没发现明显武装痕迹,可能只是个被废弃的孤岛。”
学姐略微松口气:“若真如此,我们可以短暂上岸寻些资源或搭建简易营地,至少让教授有个相对稳定的环境。”乔伊却谨慎:“别放松,小规模敌人也能给我们致命打击。”她话音刚落,甲板下方咯噔一声,机舱里传出林忻的怒吼:“柴油见底了!只能再撑十来分钟!否则咱们船直接趴窝在海上。”
几人面面相觑,一咬牙:“那就靠岸吧!”
晚风呼啸,破船在风浪冲击下缓缓向那座孤岛倾斜过去。待到近岸时,四周可见嶙峋暗礁险立,若非操作谨慎,很容易搁浅。林忻紧握方向盘,小心翼翼将船挤进一处较平缓的岸边凹陷处。骨节因用力过度而呈现惨白色,汗水从他额头滑落,与海雾混在一起。
当船底最终触到沙石,咯吱磨出让人牙酸的响声,船身激烈晃动,差点把乔伊甩下舷梯。她死死攀住破碎栏杆,趁船还没在海浪退去后被拍离岸边,立刻与顾子衿一同跳下海滩。脚踩到坚实的地面那一刻,她差点想大喊。可她只能硬逼着自己保持警惕,将手枪握在右手。
借着昏暗的星光,乔伊观察到这是一片狭窄的卵石滩地带。往上是一片浓密的黑影——可能是低矮的树林或岩石带。远处塔楼的光在夜里勉强亮着,一晃一晃,如同孤魂野火。林忻、学姐、医生等人把教授小心抬下船来。看到教授失血苍白的脸,各人心里都如同被尖刀割过。余下的人各就各位,迅速在岸边半掩船体,把它固定在藤蔓和大石上,以防随潮汐飘走。
“我们先分头探查环境。”学姐轻声安排,“乔伊、林忻、顾子衿带好枪械,去探路。医生、青年与我留在原地尽力照顾教授。如果发现安全地点,再把他转移进去。”乔伊点头答应,眼神和林忻、顾子衿对视,三人随即呈三角队形开始沿着岸边向内走。
才迈没几步,他们便发觉脚下的地面异样湿滑,每一块石头都布满苔藓与贝壳残骸,空气中漂浮着腐朽和鱼腥的混合味道。顾子衿轻声嘟囔:“许久没人来过这里了。”她缓缓抬起手电筒,微弱的黄光扫过一道破损的木栅栏,那栅栏似乎曾经是某个小型码头的护栏,如今朽烂成一片残渣。
再往前数十米,地势渐高,一撮稀疏灌木在夜里显得阴森。林忻当先开路,他握枪的手却隐约在抖。既是疲惫,又是警惕。一路前行,他们没看见别人的踪影,却在崎岖小路尽头发现一座上了铁链锁的大门,门后十来米处便是那闪着微光的塔楼。门边堆放着几只破木箱,里面好像是废旧渔网或杂物。
乔伊蹲下身观察箱子,伸手拨弄,里面腐烂的绳索散发刺鼻味道,却没发现什么值钱之物。她正要失望,余光却捕捉到附近墙壁上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母,大意是:“离开此岛,否则不测。”墨迹早已被风雨侵蚀,模糊不清,却仍隐约诉说着警告或绝望。她心头微凛:看样子这里不是普通渔村或补给点,或许曾发生过可怕的事。
正当她要示意林忻破门进去,暮然听见塔楼方向传来“当——当——”的钟声,极轻却又真实地回荡在夜空里。那一瞬间,乔伊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顾子衿也皱眉:“有人?”林忻抬眼看塔楼,隐隐看见一扇窗口似有人影一闪而过。
“先别硬闯,说不定对方看到我们了。”乔伊压低声音,“我们先喊话。”可林忻却对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充满戒备,子弹上膛:“一旦对方不怀好意怎么办?”
乔伊心里也在打鼓,但考虑到教授还等着救援,她咬牙抬起嗓门朝塔楼方向喊:“我们只是过路求助,并无恶意!若有人能听见,请现身谈谈?”声音在夜色中回荡,可回应的只有再度“当——当——”的钟响。那带着某种古怪节奏,仿佛破败教堂的祈祷铃,却断断续续。
林忻皱着眉:“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得进去看看。”顾子衿也点头,但乔伊谨慎道:“先回去和学姐他们商量,把教授带过来还是让他留在海滩,都需要周全。”林忻低声爆了句粗口,终究同意。
三人原路折返海滩。学姐和医生正在为教授做简单体温监测,青年也帮忙在沙地上支起一小块防潮布。见乔伊他们归来,学姐首先紧张地问:“怎么样?岛上有无危险?”乔伊简要说明所见以及那神秘的钟声,学姐眉心紧蹙:“这样说来,这儿或许真住着人,但不知对方立场。”
医生看看教授,只觉情势紧急,提议:“与其耗在外头,不如冒险进入塔楼,那里至少有屋顶能挡风。再拖下去,教授很可能就熬不过今夜。”学姐权衡片刻,问林忻能否撬开那把铁链锁。林忻抓紧背包里的工具,眼里闪过狠劲:“只能试试,成功还好,若对方藏在里头要杀我们,我也不怕拼命。”
说罢,他们匆匆准备了一副担架,将教授轻轻转移上去。学姐用力咬住后槽牙,才将教授那轻得让人心惊的身体挪稳当。乔伊与顾子衿个个戒备地举枪护在两侧。林忻拿着开锁工具走在前方,医生在担架旁配合把液体输注挂好。鬓角斑白青年紧张推着移动仪器,生怕磕碰。这样一支疲惫不堪又小心翼翼的队伍,在月光与星辰黯淡的灰幕下,走向那扇铁链紧锁的大门。
当他们再次来到那排破木箱前,周围海风呼啸,好似结构松动的岩壁在暗暗低吟。林忻拿出一把略显粗糙的铁钩,试图撬动沉重的铁链。费了好大力气,他额头青筋暴起,也没把锁敲开。最终,他咬住钩子末端狠砸了几下,只听“砰”地一声,锁扣断裂,链条跌落。
就在他们推开铁制门板的一刹那,塔楼上又一次传来“当——”的钟声。这回声音更急促,仿佛在警示什么。乔伊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朝门后黑暗处瞄去。出乎预料的是,门后并没有守卫或机关,只是一条石板路,路边堆满了荒废的渔具和工具。敏锐的顾子衿往右侧一扫,看到一面斑驳的木牌,上面写着几个已近乎脱落的字迹:“观潮灯塔驻点”。
“过去真是一个灯塔值守点?”乔伊若有所思。学姐示意大家加快脚步,把教授抬到石板路尽头的一片空地上。空地中央有张破旧板桌,旁边碎石瓦砾裹挟着腐朽痕迹。她想了想,让医生暂时停下,给教授换药并保暖。
乔伊则和林忻、顾子衿一齐慢慢朝那高耸的灯塔走近。塔底是一道半掩的木门,门上刻着凌乱的划痕,好似曾被兽爪或钝刀破坏。三人对视一眼,乔伊轻握门把。吱呀——门被推开,一股潮湿与陈旧的味道扑面而来,里头楼梯盘旋而上,昏暗中好似通往另一个世界。
“有人吗?”乔伊低声喊话,回音在空荡的塔身里回旋,却无人应答。顾子衿用手电扫过墙壁,只见覆满青苔、盐渍与蜘蛛网间,一副破损的账簿挂靠在钉子上,仿佛是昔日灯塔值守的登记册。可年代显然久远,没有字迹可辨。
林忻举枪上前一步,踏上第一级石阶,脚步声在塔楼里尤为突兀。乔伊和顾子衿紧随其后,一步步往上。每走一段,都能感觉到石阶在微微颤动,像是随时会坍塌。大约爬了四五层,前方呈现一扇半开的木质门板,从门缝中泄出一点微弱的橘黄灯光。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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