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史为聘（原名：青衣记）》全本免费阅读 ggd8.cc
邕州民风热情，不到一旬，裴昭便和邕州府的官员们熟络起来。
每到午间休息，众人便三三两两地聚在庭院里的白玉兰树下闲谈。
司功周容笑道：“袁娘子，某有个弟弟，今年刚满弱冠，跟着楼节度使做事，模样也还过得去，袁娘子尚未成家，不知有没有……”
“周司功每遇到个年轻娘子，便赶着介绍他弟弟。”司仓薛嘉言笑着打断，“他这个人，想牵红线是假，想炫耀他弟弟是真。袁娘子，听说同你一起来的王长史，是琅玡王家的二公子？”
裴昭点头。
周容称赞道：“王长史出身名门，但待人从无傲慢之色，难怪人们都说王家是清流之首。”
薛嘉言也道：“王长史他模样俊俏，性格温和，袁娘子，他在京城是不是很受欢迎？”
裴昭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忽而问：“嘉言，陈刺史平日都不会来邕州府么？”
司马上任，第一件事便是见刺史。但裴昭来邕州一旬，却连刺史的面都没见上。到陈家登门拜访，不是说陈斯正身体抱恙，就是说有急事不在府中。即便是王萼也没见过这陈刺史。
这刺史没什么官声，但架子倒挺大。
薛嘉言似有难言之隐，半天没说话。
周容接过话道：“陈刺史和原来岭南节度使贺庆光有交情，但现在……袁娘子应该明白。”
原来是忙着改换门庭，投奔新的节度使楼双信去了。
放衙后，裴昭正要离开官府，王萼的屋内却传来阵阵咳嗽声。裴昭迟疑片刻，推门进去，便看到王萼一边拿帕子捂着嘴，一边在宣纸上作画，画中人并未添上五官，见她来了，王萼顺手将宣纸压到公文下，道：“袁姑娘有什么事？”
裴昭环视屋内，发现两位侍卫都不在。
王萼道：“银灯去药铺抓药了，金烛——刚刚还在门外，现在不知跑到哪去了。”
不知是不是水土不服的原因，这几日时常听到王萼咳得惊心动魄。
裴昭叹了口气，道：“公事什么的虽然重要，但还是不及身体重要。听银灯说，子实每日都在邕州府里忙到很晚才回去。”
王萼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多谢袁姑娘记挂，只是这些日子，某专心的事情，不只是公事，还与某切身相关……是家事。”
望族子弟很少主动提自己的家事，王萼这般邀请，倒令裴昭有些好奇，便问：“是与子实的身体有关么？”
王萼轻轻“嗯”了一声：“袁姑娘，某之所以身体虚弱，是因为有一年入宫赴宴，吃了块不该吃的糕点。宫宴后回到王府，某便开始咳血。阿娘连忙找来郎中，郎中说，是中毒的缘故。”
当年并未听父母谈过王萼中毒之事。
王萼继续道：“但好在某只吃了一块糕点，又有各种治病的方子，才吊着性命。”
裴昭有些疑惑：“可既然是宫宴，不应该只有子实吃了糕点吧？”
王萼淡笑：“因为那一盒糕点的款式与众不同，是专给某位殿下准备的。那时某一时贪嘴，向那位殿下要，那殿下虽然不认识某，却没有拒绝，将整盒全都送了过来。”
裴昭吸了一口冷气：“倘若子实不要糕点，中毒的便是殿下。文宗可知道此事？”
王萼摇了摇头，声音低了下来：“文宗并不知情。家父只是私下调查，最后，查到了受宠的惠妃身上。至于那位殿下……袁姑娘觉得某该怎么做？”
裴昭立刻道：“有人给他下毒，让殿下警惕来路不明的食物。”
王萼望了她一眼，神情淡漠：“这样做，旁人恐怕会认为王家有扶植这位殿下的意思。”
裴昭猜到了后面的结果，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这时，王萼猛烈地咳了起来，等稍稍平稳了些，才继续道：“半年后，惠妃再次下毒。但这回中毒的，是名太监。”
一次勉强可算作巧合。但既有第二次，那位殿下恐怕并不简单。
“这太监是宋皇后手底的大红人。宋皇后雷厉风行，很快就揪出了惠妃。文宗虽有不愿，但以大局为重，把惠妃打入冷宫。不久后，惠妃在冷宫中服毒自尽。”
裴昭凝思片刻，道：“子实说的那位殿下，恐怕是故意的。”
“当时那位殿下刚过束发，在宫中并不受宠，没有人觉得他能借刀杀人。”王萼望着她，眼神微凝，“时过境迁，贵人成了宠妃，那殿下不到弱冠，便有了兵权。”
裴昭心中有了猜想，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是崔珩。”
王萼惨笑着应了一声，又用帕子捂住嘴，开始咳嗽。他咳得浑身颤抖，以至于要扶着桌案才能坐稳，裴昭看着不忍，伸出手替他拍背，王萼却反手握住她的衣袖，低声道：“某知道袁姑娘是晋王殿下的门客，他对姑娘也有所不同，但亲贵之心难测……姑娘要多为自己考虑。”
“子实，这些你不必说，我也明白。”
“袁姑娘并非出身望族，在偌大京城，想要出人头地，投拜高官，某理解。”王萼淡笑一声，眼中却是质询，“但当时袁姑娘为何不答应某，来王家做门客？为御史台办事？”
摇曳的烛火映在漆黑的桃花眼中，如一点血色。青年平日温柔的神色消失不见，清秀的脸上唯余冷意。
注意到她的错愕，王萼慢慢松开手，声音染上了歉疚：“袁姑娘，是不是吓着你了……”
裴昭抿了抿唇：“王萼，若是我真的成了王家的门客，恐怕我得称你一声‘二公子’了，也不会在同你下棋时，一心想赢过你。”
王萼垂下眸，看着腰间挂着的玉佩，半晌，淡笑道：“是某站着说话不腰疼。”
“子实，那你对晋王他……”
王萼笑着打断道：“当时殿下尚且不知某是谁，并非故意，袁姑娘，某并不会因此迁怒他人。”
屋内静默不已，唯余夏夜一声声聒噪的蝉鸣。这时，金烛端着一碟莲子糕走了进来，看见裴昭，眼神一亮：“袁姑娘是来陪二公子下棋的？”
提到下棋，裴昭嘴角一沉，低声道：“可不敢和王长史下六博棋。长史运气太好，下不过。”
听出她话中的不满，王萼微微一笑，从抽屉中取过铜骰子：“袁姑娘想个数字。”
“六。”
手腕轻晃，骰子落在桌案上，骰面正是“六”。接着，他把骰子递到裴昭手中：“姑娘看看这骰子可有问题。”
这是当日他们用的那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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