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筠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又或者听见了还要挑衅,冷不丁朝他又伸出两只手。
裴承往后躲开,大手从左扫到右,把李相筠两只手腕都扣住了。
李相筠挣了挣,没有效果,立刻将两手前推,膝抬高往前顶住裴承的腹,还把身体重心一股脑倒来。
李相筠这点重量,裴承虽然没有放在眼里,但是那膝盖实在不知轻重,沿着他的腹.沟直往要害而坠。
裴承腾手去挡他滑下来的膝盖,再没有多一只手撑住两人的身体,只能被他压住往后倒。
李相筠的右膝被推开,从裴承的腹肌横滑到一旁,又咚得声跪在床上,前扑的同时还知道用手撑住自己。
裴承沉沉呼出口气,往右看自己的肩头多出来的两只紧攥的手,往前看是半阖眼皮,抿唇不出声的太子。
这是醉了?
但是他没有嗅到一丝酒气。
太子的长发如缎子一样从肩滑下,落到他的脸侧,清浅平缓的呼吸拂过他的鼻尖,就好像他虽然撑在这,但是人还在睡梦当中。
这是……还没醒?
太子撑了一会,就往左边倒了下去,两只手一还横在他的胸口,一只腿也压在他腿上。
裴承数到五下,李相筠一动不动,他扭头去看,发现他连剩下半条眼缝都合上了。
——真睡了。
小飞倒挂在床架上,好奇打量下面交叠的两人,不时发出愉悦的吱吱声。
太子不是来和他打架,而是来睡觉的。
裴承神色复杂。
睡着的李相筠绝对比醒着的李相筠乖顺,秀气精致的眉毛不再盛气凌人地挑着,浓长而翘的睫毛也不会不屑地耷着,含光水润的眼睛不会不怀好意地瞥着,那两瓣浅粉的唇更不会吐出让人不快的话语。
裴承伸手捏住了太子的下巴,拇指下意识擦过那两片唇,这动作想过数百遍,头一回做,竟意外熟手。
但指腹下柔软的触感令他久久怔住。
须臾后,他鬼使神差抬起视线,好巧不巧就对上太子睁得圆圆的眼睛。
那眼睛底下印着光,亮晃晃的,就好像猫抓老鼠前那一刻精光四射。
裴承头一次在李相筠的视线下,后背渗出了冷汗。
李相筠目光牢牢盯着他,轻抿了下唇,察觉到了异样,视线向下看。
“我……”裴承松开手指,解释的话没说出口。
李相筠抬脚踩住他胯骨猛得往下一蹬,这一脚好比兔子回身飞踢用力踹到狼脸上,又快又狠,裴承就这么下了床,滑坐在脚踏上。
床榻上窸窣一阵,太子自顾自裹好被子,面朝里面缩成了一条虫,不多会,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传来。
裴承坐了片刻,小飞跳到他的肩头。
一人一鼬这般静静看着鸠占鹊巢的太子睡得香甜。
“不许告诉任何人。”
“吱~”
翌日,李相筠还没睁开眼就听见邓谦的声音。
“你胡说什么,殿下怎么会三更半夜与你换房,是不是你做了什么?太子人呢?”
“我说的就是事实,邓统领不如去隔壁看一眼就知道了,太子殿下睡得好好的,我可没有动他一根毫毛。”
李相筠皱了皱眉头,很不想醒来,把脑袋往被子里又埋了埋。
一大早的就这么吵,他们可真有精神。
“殿下!”
门被拍得嗙嗙响,是陆展的声音。
李相筠不情不愿回了声:“我在!”
外面顿时死一样的安静。
片刻后只有裴承的声音传来,“我说的可有错?”
李相筠在床上闷声睡了一会,忽然意识到他们的谈话是什么意思,把被子往下一拽,眼睛环顾左右。
这不是她的房间!
她猛地坐起身,先看自己胸口。
因为出门在外加上天气寒冷,所以她刻意穿了件厚实的寝衣,腰带都打几了结。
现在衣服在,结在,一切正常。
不,也不正常。
她见鬼了怎么在这?
“殿下?”
陆展又在外面敲门。
李相筠扔开被子,走去开门,其实门没有拴上,一打就开,她先看着陆展,又往旁边看见邓谦和裴承。
“殿下昨夜非要与臣换房间,殿下还记得吗?”裴承问道。
李相筠不记得。
她晚上不睡跑过来和裴承换房间?她疯了不成。
但若裴承说假话,大半夜把她从房间捞出来放自己床上睡觉,这有什么意义?
两个可能她都想不明白,只能神色镇定地从中穿过,往自己屋里去。
“晚些说,孤要洗漱了,等会就出发。”
邓谦目光游走在太子和裴承身上,没多说一个字,跟上太子离开。
李相筠收拾完出来,在楼梯口见到外边小平台上飞星、金宝、高勇三个人团团蹲着,不知道在做什么。
高勇问:“这是抱在一起了?”
金宝:“不可能吧,是打架!绝对是打架!”
飞星:“什么呀,大半夜太子找我们家主打架?”
“吱吱吱!”
“你看这根树枝长,代表的肯定是裴少保,小飞搂着树枝躺着,这不就是抱住了吗!”高勇拿笔指了指,痛心疾首道:“世风日下啊!没想到太子他竟然……我要记下来……”
说罢,高勇兴奋地翻开本子,哗啦啦找到逸文那一类,洋洋洒洒落笔。
“那……这又什么意思?把树枝踢飞了?”金宝抬起屁股,努力从胯.下往后看,小树枝刚从下面飞了出去。
他努力瞅了半天没有看见树枝,反而看见一只乌头靴,正一敲一敲打着地。
飞星第一个站起来,“太子!”
“哎呦!”金宝一个屁股墩坐到了地上,高勇啪嗒一下把本子合起来,两只手齐齐背到身后。
李相筠环着手,把他们挨个看了圈,“在这里编排什么呢?”
飞星一手指着地上的小飞,“就是它!非要表演太子和家主昨晚的事……”
“吱?”小飞一甩两只耳朵,扭头去看飞星,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李相筠气得冒烟,严令他们不许乱说,俯身一把抡起小飞,抓在手里,扬长而去。
“臣昨夜?”
裴承接过太子抛来的小飞,“就是刚刚所说那般,殿下自己走过来,非要睡臣的床上。”
“不可能!”
“殿下都不记得了?”裴承道:“我曾经听说过有的人晚上入睡后会做一些奇怪的事,行走举止与常人无异,但事后自己一点也不记得了,殿下可是这样的情况?”
李相筠仔仔细细回忆了一下,她从前没有这样的毛病,若是有的话,她的秘密早就人尽皆知。
可是人总不会无缘无故多出一个怪癖吧?
李相筠把怀疑的目光投到裴承身上。
裴承却道:“殿下既不愿意说,臣不问就是。”
李相筠只好寒声道:“管好你的小老鼠,再让孤看见它在外面乱比划……”
裴承低头看着小飞。
小飞埋头:“吱。”
第二天晚上,到了新驿站。
李相筠特意把裴承的屋安排远远的,又把自己的房门拴好,做好万全准备方躺下入睡。
人总不会在短短时间里倒霉两次吧?
夜深人静,万物俱籁。
熟悉的脚步声到了门口,裴承缓缓睁开眼。
翌日。
“哐哐!”
门扇先被敲得震天,又转为节奏快的小声捣鼓。
裴承打开门,晨辉从身后的窗纸映在他身周,他让开身,道:“门没拴。”
李相筠把小飞往他胸口上一按,朝屋里大步进去,恶狠狠道:“你怎么不栓门!”
裴承把小飞托到肩上,“没有什么非要拴的理由,臣以为殿下不会接二连三地犯病。”
“所以你就不叫醒孤,任由孤穿过四个房间,睡到你的床上?”李相筠转过身,她压低了声音,以免让旁边屋子的陆展听到动静。
这件事她不想弄得人尽皆知。
“臣也很好奇,殿下为什么非要睡臣的床?”裴承问。
李相筠哽住了。
她怎么知道!
“出去。”
裴承依言走出门,回过身又问:“殿下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李相筠用紧闭的门扇回应他。
壶里还有昨夜剩下来的凉水,李相筠倒进盆里,把脸埋了进去。
/
“太子遇到最险的事?说起来太子险些被内宦溺死。”
“为什么要溺死他?”
“我也是听老师说的。太子小时候,卫婕妤刚去世,身边的婢女为了照顾殿下,一直受那些内宦磋磨,裴少保许是不知道,那些阉人虽没了根,但是下作的手段更多!”
高勇踢开脚边的石子,“殿下对内宦恨之入骨,所以你看殿下身边都没有内宦跟着伺候。”
“殿下是皇子,内宦怎么敢动手?”
“还不是因为卫家的事,殿下本来就不受待见,而且殿下还杀了吕石,宫里的宦官自成一家,他们把汪中尉认成干爹,下面的儿孙自然都是兄弟,他们要为兄弟报仇。”
高勇小声:“要不是怀贤太子救了殿下,殿下早就没命了。”
裴承垂眸凝视着脚边一片枯黄的落叶,“怀贤太子救了很多人,唯独没有救下自己。”
高勇怀念道:“怀贤太子是个很好的人,我也受过他的照顾。”
片刻后,裴承问:“那太子是不是怕水?”
这两天的驿站前面都有一片池塘,在女郎们下去看水鸟的时,太子坐在车上无动于衷,连帘子都没有掀开。
“太子?他不怕啊。”高勇走了两步,“唔,可能起初是怕的,后来殿下硬是在池子里扑腾了三个月,学会凫水后应该就不怕了。”
裴承把目光偏到对面,太子正领着邓谦走过,他眼尾浸软了红,鬓角的发丝润成了墨,既艳丽又冷傲。
对自己狠的人,对别人会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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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金宝嚷着要见识附近央城的烟火会,鼓动两位娘子改道去热闹一下。
公事的压力不在他身上,当然以好玩为重。
关娘子常年待在长安,不曾到处游玩,被金宝绘声绘色地描述勾起兴趣,关侍郎犹豫了阵,还是应允下来。
不过是一个晚上的时间,明日多赶些路,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为了尽快抵达央城,他们还特意找了条捷径,只需要穿过一片小树林。
可还没行多久,车速慢下来,最后还停了。
李相筠撩起帘子,“怎么了?”
前面金宝和高勇已经下了车,正在与几个陌生人讲话。
陆展驱马过来解释:“是一行路人,也要往央城去,欲搭个便车。”
李相筠想也不想答:“让他们走。”
金宝正提着袍子过来,闻言就急道:“七郎,我觉得没什么不好的,路上多个朋友,日后遇到什么事……”
“与其指望有什么事别人能帮上忙,还不如自己多加小心。”李相筠最听不得“朋友”二字。
怀贤太子出事后,就没见到几个“朋友”站出来,他们或为家族选择明哲保身,或迫于高层的压力不敢置喙。
一个选择的背后会有许许多多的理由,但是这些理由成为他们舍弃皇兄的原因,她就不能原谅。
所以她想明白了,依靠别人良心的回报是最不可靠的事情。
她宁可自己变强,强到有足够的能力和话语权,不再陷入三年前被动无措的局面。
但金宝觉得李相筠未免太不近人情,嘀咕道:“我们马车有空的,多搭几个人也费不了多少草料。”
再说,大头都是他出的。
“你想施好心,可以,我们在这里分道扬镳。”李相筠毫不留情。
金宝面色一改,声音就软了下来,“别啊,七郎这么绝情做什么。”
高勇惯会看眼色,见太子那副样子只能劝金宝说:“七郎说的也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要是心里过意不去,给他们一点钱,让他们到前面租辆车不就行了。”
连高勇都不站他这边,金宝只好作罢。
“太子总是这般强硬,不好说话,连举手之劳都不愿意,难怪就没有几个朋友……”
“你小声点,要是殿下听见了,肯定把你扔路上,他那脾气我最是知道的。”
“他那是讨厌你。”
“哎,我也知道,但是职责所在啊。”高勇又翻开本子,开始写太子逸文。
金宝吃惊道:“你连这都记?太子能不讨厌你吗?”
高勇道:“你要知道,于大事上很多君王都会表现出得体的那一面,可私底下是忠是奸全靠这些记载啊。”
车队重新启程。
黑黢黢的林子夹在道路两边,碎石路上坑坑洼洼,还有枯枝、树干挡道,马车走起来不太容易,马匹也小心翼翼。
关侍郎让人着手清路,让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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