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立夏,天气便越发燥热起来。
沧澜江边的柳叶泛黄微卷,县令府的杨花却开的越发葳蕤繁茂,如一串串绿珠灯穗,雪色满盛,廊下各处都换了新冰,四处洒扫忙碌的下人也不觉粘闷滞稠,比之酷热难耐的长街尾巷,这里仿若一处避暑桃源。
春锦院的几扇窗门尽皆打开,长案矮几,珠帘错落,檐下空处烧着艾草,几个婢女忙着挂画或摆上新的瓷器,来来往往难免碰撞,险未出错。
微风吹动低卷的仕女图,画上柔弱美人斜倚轩窗,眼含凄婉的盯着园中一处飘落的叶子,不禁簇簇颦泪。
“这什么画,还不快拿下去换了。”马嬷嬷眼神厌恶的盯着那幅画,和雪梅院那个姨娘一副作派,没得让人看了觉得晦气。
丫鬟有些犹豫。
“怎么,我说话你也不听了吗?”马嬷嬷眼神微眯,沉着脸厉色道。
“奴婢不敢。”丫鬟慌忙跪下,连忙摘了图抱着离开。
其余人对视一眼,连忙低着头忙着自己手中的活计。马嬷嬷鼻腔里哼了一声,拔高声音道:“这县令府还是夫人当家主事,哪个眼皮子浅的生了旁的心思,趁早给我收回来,否则被夫人发现,便将你打杀了,也无人敢置喙!”
“奴婢们不敢。”
“行了,跪着做什么。”马嬷嬷这才满意,又不忘道:“夫人又不是那等子厉害的,连奴才歇脚喝口水的功夫都不给,这不,夫人说了,今日府中上下都可去厨房领一碗鲜橘皮醪糟水消暑。”
“奴婢多谢夫人。”
马嬷嬷拐过曲廊,来到一貌美妇人身后回话:“夫人,奴婢去瞧过了,春锦院的丫鬟正在洒扫,瞧着,像是人真要搬进来了。”
默了默,马嬷嬷又道:“奴婢敲打了一番,她们也谨记了,夫人可安心。”
妇人身段丰腴,一袭乌发松挽,黛紫色色吉祥纹刺绣对襟夹纱比甲,下穿白底靛青刺绣镶边细褶薄罗裙,配一双金镂绣珍珠鞋,可谓金玉琳琅,眉目间却攒着凄苦,手捏了点碎饼点在池水上方,很快,金鱼便游着凑过来,她眼神迷茫的盯着,喃喃道:
“安心?我怎么能安心。”
“文郎越发宠爱那个莺姨娘,又丝毫不将我放在眼中,连正院都被他人夺去。”
“府中哪个人不在背后嘲笑,我这个夫人,还有何颜面立足?”
妇人说着,脸上表情越发空洞,“还不如做这池中鱼儿,总能得个欢快。”
马嬷嬷又气又疼得看一眼,堂堂御史大人的嫡孙女,却一心只有情爱,着了魔似的,一步步被逼的是没了里子又让外人看足了笑话。
可这又是自己从小带大的,到底舍不得夺走她心里最后一丝念想,只缓声劝道:“现下人搬入春锦院,大人特意避过夫人,想必是怕夫人瞧见伤心,可见大人心里还是有姑娘的。”
这显然是谎话,就像是虫蛀木里,就算披的再珍贵的羽衣,也掩盖不了逐渐腐烂溃败。
但妇人却是信了。
马嬷嬷心中长叹,却也没在说什么,忽的想起些什么,左右看了看,脸色一板说:“夫人,茗之这丫头呢?竟然不好好跟着夫人,任由夫人一个人在此处,当真是没有规矩。”
自从瑞枝挨了板子,虽算不得什么要命的伤,却也得卧床休息数月,夫人身边得用的便少了一个,又思量着夫人身边体己人到底少了些,府里的人难免有所顾忌,便去外边牙婆子那处买了几个,男女皆有,也不至显眼,观察了几日,挑了个脸嫩白净,瞧着眼正的丫头提了上来,虽有些枯巴干瘦,倒也省了许多麻烦。
这些时日也算伶俐尽心,谁知,今日却趁她不在躲懒,以后,说不得看夫人不得大人喜爱如何疏忽怠慢。
马嬷嬷脸色忽青忽白,阴沉的快要低出墨汁,心中对张喆文也生出憎恨。
若不是夫人,凭他区区一介秀才,如何能做的了这通陵县令?平步青云却丝毫不知感恩,竟纵的一个个贱皮子爬在夫人头上,如今,更是一点脸面都不顾了。
若不给他点厉害看看,说不得夫人这位置不知哪日便拱手让给了旁人?
马嬷嬷心中下定决心,前方忽而道:“夫人,嬷嬷。”
亭下的丫鬟穿着身黄色比甲裙,生得眉清目秀,模样似嫩柳芽叶,不大的年纪却瞧着十分沉稳。
“你做什么去了?”
“是我让她去的。”张夫人收回拨弄鱼儿的手,接过茗之递来的帕子擦了擦,道。
马嬷嬷目光移向茗之。
“方才府上小厮说城西新开的那家成衣坊特意着人前来送礼,夫人本不打算收,可来人却再次托小厮传话,只道是一件衣裙,只是聊表心意,又说如今城内盛行,夫人乃县令夫人,自当为百姓表率,自然不该没有。”茗之低着眼道。
县令乃父母官,说一句县令夫人该当表率,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左右思来,也合情合理。
“园内的其他丫鬟呢?”
“奴婢,奴婢。”茗之噗通一下跪下来。
“说实话!”马嬷嬷眼色一厉。
“罢了,何苦为难她。”张夫人起身,“园子里的丫鬟不是被叫去打扫春锦院,便是被叫去给莺姨娘捉蝴蝶去了。”
“起来吧。”张夫人瞥一眼道。
“是。”
张夫人走下凉亭,忽而止步,回身摸着漆盘里的丹红色衣裙,自语道:“这绛云纱当真能令女子肌肤白皙,光华更甚以往么?”
“奴婢不知。”茗之低声道。
“让府内的绣娘按我的尺寸做好,尽快送到我房内。”
长街上,一辆马车缓缓驶过,嘈杂的人声渐渐远去。
“奴婢先前还暗地里警告过许东,却没想到他竟还敢当面冒犯公主。当真是让人恼恨。”绥喜气的咬牙切齿,枉她还送他一碗紫苏饮子,还不如送给破庙里的小乞丐。
“他不过是没把我当成主子罢了。”姜回淡淡道。
有才者必然恃才孤傲,即便居于人下,却仍旧改不了一身“傲骨”。
姜回眼神闪过一丝莫名的微光,终归是遇到的荆棘太少,而她又出现的太及时,让许东本该狠狠栽一次的跟头猝然而折,又因为她许诺的太高,让他越发志得意满,即便面上不显,心中未必没有如此想。
得到的太容易,就会忘了曾经失去的可怕,如同附骨之蛆,日夜不得安宁的滋味。
姜回冷了眼,她对许东施恩,却不是让他爬在她头上,一个两个都是如此,姜回忽而感觉厌烦,眉眼间一股极细微的戾气浮现,不悦道:“让许东去做绛真成衣坊的伙计。”
“还有陈丁,让他下车跟着。”
绥喜微愣,看着姜回难看的脸色,不敢多言,正想掀开车帘告诉陈丁,却见他已经利落的跳下车。
……忘了他会武功了。
绥喜松开手,车帘随之落下,她低着头乖巧道:“公主,他已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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