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挺有准头。真是没想到,我宝刀未老嘛。”
钱青青自得其乐地笑起来。
“别玩了,青青,认真一些。”
突如其来的兴奋之中,一个细微而清晰的声音,如同晨风中摇曳的铃铛,轻轻地在她的脑海中回响。
恍惚之间,记忆飘回了那个纯真无邪的七岁。那时,母亲顾萤温柔地将她揽入怀中,手把手地教她射箭。
“兵器长一寸,你所控制的地盘便涨一寸。”
母亲的话语至今仍在她耳边回响。顾家四代将门,所有顾家后人都要有长辈传授武艺,不仅是自卫的手段,更是家族的传承。
日光耀眼,却在那一刻突然晃动,空气弥漫开淡淡的哀愁与不舍。
那是母亲顾萤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留给她的最后叮咛。
顾萤的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眼中满是不舍与牵挂:“阿娘要走了,你以后要乖一些。你爹他……”
说到这里,顾萤无奈地叹气,“你忍一忍,只要你爹还认你这个女儿,你至少有个家,有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你外祖、阿舅和娘,不指望你去建功立业,只希望你能好好的,平平安安……”
母亲的遗言如同锋利的箭矢,精准无误地刺中了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请母亲放心,这一世,我不会再委屈自己。”
阿原撸起袖子:“今日老子瞧瞧你多厉害!”
钱青青体内沉睡已久的战斗本能已被唤醒,抬脚就踢,正中阿原腹部,疼得他直接蹲在地上,失去行动能力。
“啊!”
阿四呆了一瞬。
“你敢打我大哥!”
“我们两个难道打不过一个女人?阿四,过来!”
阿原和阿四同时扑来,钱青青一手格挡,一手握掌成拳,精准地砸在阿原胸口。阿原刹那喷出一口老血。
“咔嚓——”
阿四的拳头直接被扣下,一记反手,钱青青绕身后面,抬脚揣了对方脚窝,阿四被迫单膝下跪,另一只手还要挣扎,却被钱青青一掌霹下,手肘关节的骨骼应声破裂!
“啊……”阿四疼到面目扭曲。
钱戈又惊又怕:“大小姐、你们别打了……”
钱青青也被自己这套行云流水的连环拳惊到,本只想给他们一点苦头,没想到把人打这么重。
但不得不说,挺爽的。
阿原还想爬起来,被钱青青一脚又踢倒。
阿四在一片凌乱中,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女人,穿着一套枣红色襦裙,面容娇丽,如所有刚出嫁的新娘子,但她周身凝聚着一股无形的杀气,让人不敢靠近。
“你们三番两次作弄我,也不事先打听打听本小姐的脾气?”钱青青负手,冷冷看着他们,“不许走。”
阿四哭着从腰间摸出一锭银子奉上:“大小姐大人大量,饶了我们,不是我和阿原要害你,乃是受钱二小姐所托,这银钱,我们也不要了。。。”
钱青青长眉一挑,随即笑起来:“滚,银子我不要,你们拿去治伤。”
她穿着枣红色礼服,不施粉黛,微笑起来明媚大气,把阿四都看呆了。
“大小姐仗义,我们以后再不敢叨扰大小姐!”阿原拉着他连连作揖后离去。
钱府离这不远,钱戈在前引路,领着钱青青进府门,绕过巍峨的影壁。
一抬眼,府中景致别有洞天,令人叹为观止。
那主厅屋脊之上,塔状柱巍然矗立,奇兽麟爪栩栩如生,仿佛欲腾空而起,与池畔怪石间缠绕的蔓藤相映成趣,既气派又不失典雅。
“财神爷”的名头,果然不虚传。
好一个尚书府邸!
如此奢华,钱家大小姐却屈居于简陋的院落之中,身患重病之时,更是无人问津,只能等死。
钱戈领着她绕过错落有致的池馆水榭,指着墙角那棵郁郁葱葱的柳树说道:“这棵树是当年大夫人亲手栽种,如今已长得如此高大。”
那柳芽翠绿欲滴,假山层叠有致,山树之影在水中摇曳生姿。
草木依旧葱茏,而故人却已远去。
钱青青的思绪飘回那仓促潦草的前半生。
金陵夏日炎炎,八岁的她虽身为小主人,却如同影子般在这座府邸中游走。
朝廷南渡的第三个年头,时局逐渐平稳。钱正道因筹税有功,被封为户部尚书,府中宾客盈门,觥筹交错。亲戚与宾客们纷纷夸赞她同父异母的妹妹钱若若可爱玲珑,仿佛钱正道只有这一个掌上明珠,钱家也只有一位夫人。
顾家尚未平反,顾萤虽因出嫁而免去流刑,但仍无法抛头露面。连带着钱青青也如同隐形人一般,在家中毫无存在感。
顾家被先帝判谋逆大罪,满门抄家流放,钱正道当时就想和顾家切割,只是碍于面子和同僚舆论,迟迟未休妻,后来看上了出身低微却貌美的林氏,纳其为妾,此后出入宴会的场合,身边跟的都是林氏。
林氏掌权当家,俨然是主母的派头,顾萤母女更是被彻底遗忘。
宾客中不乏钱正道与顾萤的故交。有人关切地询问钱青青的踪迹,林氏却阴阳怪气地笑:“这姑娘最近不知在忙些什么,晒得黑黝黝的。也许是羞于被人见到丑貌吧。”
有长者认真地道:“女大十八变,样貌不必过于在意。但金陵的贵女却须德才兼备,方能嫁得良人。你如今已是三品大员,自家闺女怎能不好好教导?”
钱正道默然品茶,不发一言。
林氏却继续说:“那孩子野得很,实在不受教导。简直是个怪胎,见了我都不喊一声姨娘。再说了,她还是罪臣之后,能不能嫁得出去还不好说呢。我正担心她往后没人要,耽误了若若!”
那名故友连连摇头,“话不是这么说,顾老将军义薄云天、战死在沙场,却落得顾家三族流放的下场,实在可怜,青青是顾家嫡系的唯一后人,我等理当守护。”
林氏“嘁”了一声,十分不屑道:“叛臣贼子而已,若没有老爷庇佑,她们母子也得去南蛮之地当流民。”
站在门外的钱青青闻言,胸中腾起一股熊熊怒火,骂她可以,骂娘、骂顾家不行!
端盘子的下人们散去,她迅速躲到树后,挑选了几颗石子,熟练地举起弹弓,瞄准目标,用力拉动弹弦,报复性地往席面射去。
一颗、两颗、三颗……伴随着砰、砰、砰的声响,林氏面前的杯盏碗筷纷纷炸裂。远处传来瓷器破碎的清脆声、宾客们的惊呼声以及林氏的尖叫声。
“哎呀!”
“谁!谁在捣乱!”
“来人呐,快来人呐!”
一片混乱之中,众人只见一位满脸怒意的姑娘从树后走出,手中还把玩着几颗石子。
此事的结果便是顾萤不得不赶来,当着众人的面教训了她一顿。
然而,她始终高昂着头颅,这更加激怒了平日里温和的顾萤。
顾萤抬手,重重地扇了她两个巴掌。
“你是不是有些功夫就觉得自己可以随意伤人?”顾萤怒斥道。这是母亲第一次动手打她。
钱青青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倔强地靠到槐树的后面。比起被揍,此刻被所有人看见她挨揍、无法辩驳、无处说理的愤恨更让她感到委屈。
“出来道歉!”顾萤厉声喝道。
“孩子不懂事,教教就好。下这么重的手,要伤着孩子了。”那位唯一关心她近况的故友上前劝阻道。
“钱青青!我让你出来!”顾萤的暴怒吓到了前来劝阻的好友。
钱正道望着发妻,愣住了。
其余宾客也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顾萤怒不可遏,仿佛是在和女儿较劲,又像是在和自己较劲般,一掌拍在了那棵槐树上。槐树之壮,需一人合臂才能环抱,竟生生落下一个清晰的掌印。
“唰唰唰”,树叶纷纷震落,满地皆是。
由此可见顾萤内力之深厚!
手臂被碎器割破皮的林氏也被这番场面吓得呆立当场,忘了声讨始作俑者。
这是顾萤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动手。
将门之女的怒目,让那些文弱书生们难以承受。
钱正道那张正派的脸也绷不住了,嘴角抽搐着说道:“发那么大脾气作甚?散了散了!把青青带回去。”
……
过了数日,顾萤仍不肯理会钱青青。
母女俩都是沉默寡言的性子,谁也不肯先开口。
顾氏满门未曾昭雪,当年骄傲的将门虎女不得不寄人篱下,委曲求全地过日子。
只有李月那铜锣般的嗓门依旧大。
“青青还是孩子,是为我们出头,否则你让她如何?”
“我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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