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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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不能走开】
江从鱼没有添油加醋地陈述完自己的所见所闻,写了份奏疏入宫求见楼远钧。
今儿是休沐日,楼远钧正倚坐在那儿看书,听人说江从鱼来了,他搁下手里的书命人把江从鱼宣进来。
自从上次与陵游对峙过后,楼远钧便没再口是心非过,还时常赐些好东西到江从鱼府上。
算是尝试着讨好江从鱼。
可惜江从鱼对这样的待遇习以为常,不仅没发现他的讨好,有时候收到赏赐还会让那姓陵的挑。
楼远钧暗恼在心,又怕那姓陵的当真把江从鱼哄走,只能当做不知晓这件事,一个人憋着生闷气。
好在江从鱼虽不知道他在气什么,却每次都能及时察觉他的情绪,二话不说上来就是一顿哄。
楼远钧本身很吃这一套,且又不想让江从鱼知晓那姓陵的想拐他离开,便也对江从鱼转赠自己礼物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两人你来我往那么久,楼远钧也瞧出来了,江从鱼该享受的时候从不含糊,但更喜欢礼物背后的心意。
哪怕命人送一大车的奇珍异宝到他家,也不及自己亲自与他分享一碗觉得好吃的红豆汤。
世上怎么会有江从鱼这样的人?
楼远钧觉得自己过去十几二十年的人生中见过的每一个人,都和江从鱼不一样——或者说江从鱼与他们都不一样。
这让他有些贪恋与江从鱼相处的温存。
即便两人还没有发展到更亲密的那一步,光是偶尔坐在一起吃个饭也足以抚慰他忙碌一整天的疲惫,叫他入睡前开始期待新一天的到来。
这便是母亲到死都想让他学会的“爱吗?
楼远钧不知道学会了是不是好事。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不该有这样的软肋。
作为帝王应该更加冷静自持,不可以对某个人怀有过分浓烈的感情,那无异于给旁人可乘之机。
难得他解了那奇毒后从昏了头的状态中抽离出来,应当狠狠心结束这段不该有的感情才是。
只是到了夜深人静之时,楼远钧又忍不住辗转反侧,总感觉自己身边应该躺着另一个人。
他现在已经是一国之君,
再也没有过去那挡不完的明枪暗箭,他想要那么一个人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他想要他。
楼远钧知道江从鱼今天要去送陵游,一大早起来拿着本江从鱼批注过的书坐在那儿看,心里想的却是两人在城外不知会如何依依惜别。
这会儿见到江从鱼入宫来,楼远钧也没有多高兴,因为他算了算时辰,这都快用午膳了。说明江从鱼送了那姓陵的一早上!
出于心里那点儿不高兴,楼远钧坐在原位没起身,只等着江从鱼来见自己。
江从鱼见楼远钧这般态度,不由思忖起来:怎么又生气了?这人怎么天天生气?他有没有不生气的时候?
即便在心里大逆不道地腹诽着当朝皇帝,江从鱼还是上前试着喊道:“陛下?”
楼远钧见江从鱼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他伸手没法够到人,更加气闷起来。
他怕自己说一句“你来做什么”,江从鱼就真的跑了,只能说道:“坐下说话。”
江从鱼笑了笑,坐到楼远钧对面去。若是平时他都已经哄上了,这次他却不是为了私事来的,而是与楼远钧说起河东各府的惨况。
楼远钧也知晓河东的灾情,不过此前这件事已经朝议过了,也派了人过去赈灾。
江从鱼把自己整理出来的流民口述内容拿给楼远钧看。
他收留的这批流民主要来自太溪县,他们县今年灾害连连,先是从去年就开始的干旱,后是霜雹,秋末还来了次地震。
这还只是天灾,还有人祸。
此前借他们粮食的“好人”见他们常年颗粒无收,便趁机占了他们的屋宅和田地,说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要不是他们穷得叮当响,就这受灾的田地和破屋,他们才不稀罕哩!
想活下去的人只能卖儿鬻女以求度过荒年。
马上就是冬天了,孩子跟着他们也是死,去给人为奴为婢说不准还能多活几年。
他们的祖辈父辈也是这么过来的,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只不过许多人心里都忍不住浮现一个疑问:不是说换了个皇帝吗?为什么他们还是要过这样的日子?看来由谁来当皇帝,与他们这样的人毫不相关,他们该怎么活还是怎么活。
认了吧,这就是他们的命。
楼远钧的
目光落到太溪县上,皱起眉说道:“这是秦首辅的老家,他总不至于连自己的乡里都不顾及。
天下那么大,楼远钧也不可能事无巨细都抓在自己手里,平日里他会关注各类奏报,但主要还是靠比较倚重的那部分朝臣去掌控整个朝局。
对于这种具体到某一个县的事务,楼远钧还真没太关注。
河东的旱灾底下的人并没有瞒报,还宵衣旰食地安排赈灾事宜,中间还病倒了一次,众人还劝他该休息时得好好休息来着。
那些极善逢迎的下属还就着此事写了不少诗,直夸秦首辅为朝廷鞠躬尽瘁。
大半年过去,河东虽还是陆续有大灾小灾,但都属于赈灾到位就不会出问题的范围,不至于闹出这次急报所写的情况。
不仅有人沦为流民逃亡外地,还有不少人落草为寇为祸一方。
最严重的地方居然还是秦首辅的故里太溪县。
江从鱼也皱起眉。他本意不是想告秦首辅的状,可楼远钧一开口便提到了秦首辅,他也不能避而不谈。
既然没旁人在,江从鱼便说起自己的看法:“秦首辅他……好名。
人活在世,总有自己格外执着的东西,有人为权、有人为利,秦首辅则是为名。
大抵是因为他靠着好名声坐上首辅之位,所以现在他愈发看重自己的名声,这一点从他对秦溯的苛刻要求就看得出来。
如今秦首辅身边聚集着的人也都是些爱溜须拍马的。
江从鱼自己也挺爱与秦溯他们写诗互吹互捧,但也没有像那些人那样,秦首辅打个喷嚏都要夸他是为国为民而打!
楼远钧道:“难道他家乡出事,他名声能好?
江从鱼也跟着沉吟起来,斟酌着说道:“他肯定不是故意想让家乡出事,说不定其中有什么内/情,恐怕还得陛下派人去彻查。
楼远钧道:“你什么都不清楚就来与朕说这些,难道不怕秦首辅怀恨在心?
江从鱼一怔,回道:“臣没想那么多。
他到京师后遇事都是直接莽的,有什么事上头永远有人顶着,在国子监时有沈祭酒,在朝堂上有楼远钧,就算他行事冲动一些也无妨,谁都不会与他计较。
只是事情他都看到了,怎么可能当作没瞧见?
何况他都命底下的庄子收容流民了旁人肯定知晓他会奏告到楼远钧面前。
楼远钧本想说“以后要多想想”又觉得有自己在江从鱼何必瞻前顾后?
江从鱼合该看到什么都直接与他说而不是每句话说出口前都要反复衡量利弊。
这种念头对于楼远钧而言是陌生的偏偏又盘踞在他脑海里不愿走。
难道喜欢一个人就是这么没有道理的吗?
楼远钧道:“朕会派人去彻查清楚不过你收留了那么多流民得提防别有用心的人利用这件事做文章还是让京兆府接手为好至少得让京兆尹把人记录在案。”
江从鱼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他只是见天气越来越冷怕有这批流民撑不下去而已。
若是好不容易来到天子脚下却仍旧冻死于道旁岂不是叫天下百姓寒心?
江从鱼点头:“我也是事急从权若是能由朝廷来安置那当然最好。”
楼远钧命人去传话自己则留江从鱼用午膳。
江从鱼又和楼远钧说起自己的想法朝廷这边进一步赈灾当然是必须的但除此之外还可以组织国子监的监生去走一遭。还有羽林卫那些小年轻也长大了该出去历练历练了!
这些人以后都是要独当一面的理当早些了解这些事才是总不能等将来碰上事了才去琢磨该怎么应对吧?到那时候要付出的代价可就难以估量了。
楼远钧耐心听完江从鱼的话才淡淡发问:“你是想当领队的?”
江从鱼一听楼远钧这语气
楼远钧道:“若是有人得了消息弹劾秦首辅秦首辅说不准会提出请辞。这节骨眼上但凡有人浑水摸鱼而你又远在河东便是朕也腾不出手来护你。”他攫住江从鱼的手腕“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你难道不懂?”
江从鱼感受到腕上传来的力道知晓楼远钧是真的气狠了。他忙说道:“臣不去就是了。”
楼远钧越听越觉江从鱼一口一个“臣”字特别刺耳偏偏这还是他自己要求的他想怪罪江从鱼都找不到理由。
“你若敢私自跑出去朕就把你关起来”楼远钧没松开手还欺身逼近
说道“以后谁都不让你见。”
江从鱼不是第一次听楼远钧说这种话以前他只觉楼远钧再开玩笑这次却莫名听出了楼远钧语气里的认真。
“臣有官职在身没陛下允许哪可能跑出去?”江从鱼安抚道“上回臣能出使北狄都是陛下点了头的。”
楼远钧觉得就是上次放江从鱼跑出去才叫他把心都跑野了没几个月又想到外头去。他说道:“你若是实在放心不下大可拟个章程出来让秦溯领队去。那是他老家他才该走一趟。”
江从鱼道:“那怎么行他媳妇才刚生娃没多久哪能走开?”
楼远钧道:“别人有家小不能走开你倒是走得自由自在跑了一次还想跑。”
江从鱼:。
这一茬揭不过去了是吧?
“臣知错了。”
江从鱼只能诚心认错。
楼远钧这才松开他的手腕
手腕这样别处应当也这样。
楼远钧本要再说点什么就听人说秦首辅前来求见。
江从鱼正愁没机会脱身闻言麻溜说道:“臣去东宫看看眼看又要下雪了中午正好在东宫吃锅子。”
楼远钧道:“午膳陪阿宝吃了晚膳便该陪朕了对吧?”
江从鱼:“……”
怎么感觉这话听起来很耳熟?
江从鱼道:“你就不能过来跟我们一起吃锅子吗?”
楼远钧道:“朕不喜欢去东宫。”
江从鱼不劝了起身告退。
到了外头恰好迎面碰上被领入禁中的秦首辅。
秦首辅看起来十分憔悴。
江从鱼很理解。
换作自己发现前头下属吹捧了半天的赈灾居然没赈到自己老家那肯定也是睡不着吃不香。
江从鱼主动向秦首辅问好。
秦首辅深深地看了江从鱼一眼朝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径直入内去见楼远钧。
江从鱼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会真被记恨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某陛下:陪了他……该陪朕了……
小鱼:这一刻突然觉得好熟悉像昨天今天同时在放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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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道,“以后谁都不让你见。”
江从鱼不是第一次听楼远钧说这种话,以前他只觉楼远钧再开玩笑,这次却莫名听出了楼远钧语气里的认真。
“臣有官职在身,没陛下允许哪可能跑出去?”江从鱼安抚道,“上回臣能出使北狄,都是陛下点了头的。”
楼远钧觉得就是上次放江从鱼跑出去,才叫他把心都跑野了,没几个月又想到外头去。他说道:“你若是实在放心不下,大可拟个章程出来让秦溯领队去。那是他老家,他才该走一趟。”
江从鱼道:“那怎么行,他媳妇才刚生娃没多久,哪能走开?”
楼远钧道:“别人有家小不能走开,你倒是走得自由自在,跑了一次还想跑。”
江从鱼:。
这一茬揭不过去了是吧?
“臣知错了。”
江从鱼只能诚心认错。
楼远钧这才松开他的手腕,目光落到那被自己抓出来的红痕上。只是抓着那么一小会,瞧着就像是遭了什么残酷的凌虐似的,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几个指痕。
手腕这样,别处应当也这样。
楼远钧本要再说点什么,就听人说秦首辅前来求见。
江从鱼正愁没机会脱身,闻言麻溜说道:“臣去东宫看看,眼看又要下雪了,中午正好在东宫吃锅子。”
楼远钧道:“午膳陪阿宝吃了,晚膳便该陪朕了对吧?”
江从鱼:“……”
怎么感觉这话听起来很耳熟?
江从鱼道:“你就不能过来跟我们一起吃锅子吗?”
楼远钧道:“朕不喜欢去东宫。”
江从鱼不劝了,起身告退。
到了外头恰好迎面碰上被领入禁中的秦首辅。
秦首辅看起来十分憔悴。
江从鱼很理解。
换作自己发现前头下属吹捧了半天的赈灾居然没赈到自己老家,那肯定也是睡不着吃不香。
江从鱼主动向秦首辅问好。
秦首辅深深地看了江从鱼一眼,朝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径直入内去见楼远钧。
江从鱼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会真被记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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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道,“以后谁都不让你见。
江从鱼不是第一次听楼远钧说这种话,以前他只觉楼远钧再开玩笑,这次却莫名听出了楼远钧语气里的认真。
“臣有官职在身,没陛下允许哪可能跑出去?江从鱼安抚道,“上回臣能出使北狄,都是陛下点了头的。
楼远钧觉得就是上次放江从鱼跑出去,才叫他把心都跑野了,没几个月又想到外头去。他说道:“你若是实在放心不下,大可拟个章程出来让秦溯领队去。那是他老家,他才该走一趟。
江从鱼道:“那怎么行,他媳妇才刚生娃没多久,哪能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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