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伊莱亚斯只是跟以往一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月宫”。
男人的身上残留着细微的硝烟气息,军装和披风的下沿都还凝着未干的血迹。
在察觉到伊莱亚斯到来的那一刻,洛迦尔的身体很轻微地颤抖了一下,除此之外便再没有任何反应。
他依旧蜷缩在被层层帷幔遮掩之下的软垫中,瞳孔空洞,神色木然,槁灰的长发披散落于肩头,与那些深嵌在他皮肤之下的汲血管线纠缠在一起。
他的皮肤苍白如雪花石膏,惨白中甚至微微透着点不吉利的青色。
昔日妍丽的面容早已随着身体的枯槁化作了死物一般的僵硬。
除了最开始的一丝细微颤抖,被奢靡丝绸与珠宝层层包裹的青年看上去更像是一尊精美绝伦却格外易碎的瓷偶,而非一个活生生的人。
可伊莱亚斯却像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整个人类联邦无冕的王者,至高权柄的拥有者,只是仰起头自顾自地冲着洛迦尔甜蜜微笑,看上去就像是什么被爱情冲晕了头的傻小子。
“哦,我的月亮。”
他发出了含糊而黏腻的呼唤,随即男人踏上宽阔典雅被层层繁复雕饰包裹的阶梯,以惊人的速度朝着洛迦尔的位置掠来。斑斓的光透过高耸宫墙上那削成薄片的宝石花窗,落在他英俊到邪魅的面容上,给他的脸颊打上了闪烁的光影。
在那交错迷乱的彩光之下,原本英俊高大的伊莱亚斯看上去却像是一只妖冶而邪恶的异兽。
一个魔鬼。
或者说恶灵。
奢靡而宏伟宫殿里寂静无声,一片死寂。
洛迦尔依旧沉默。
几个呼吸间,伊莱亚斯已经踏上了那蜿蜒复杂如同花枝般的阶梯,越过那些看似普通装饰物的重重禁制,最后鬼魅般靠近了洛迦尔所在的中央平台。
这是洛迦尔如今的“卧室”。
是位于宫殿穹顶之下的一座浮空平台,距离地面足有数百米高。无数花瓣般的晶莹剔透的“宝石”——一种特别设计的反重力系统承载着这块平台。
除了伊莱亚斯,没有任何人可以靠近这里。
同样的,被囚禁在这一小块平台上的洛迦尔,也没有任何办法离开这座被精心布置好的牢笼。
随着密钥的启动。
虚空中浮现出了一道光桥,连接上了平台。
伊莱亚斯很快就来到了洛迦尔的面前。
也就是在这时,洛迦尔才注意到伊莱亚斯手里竟然还拿着一样东西。
最开始他甚至没意识到那是什么,直到在那些价格不菲的花卉与珠宝的间隙里,对上了一双浑浊灰暗的眼睛。哪怕已经失去了生机,但死人瞳孔中暗淡的金绿色,对于洛迦尔来说依旧是那么熟悉……
那是加雷斯的眼睛。
加雷斯·瑞文,他的哥哥。
他如今唯一的亲人。
因为拉古斯基因的侵蚀,加雷斯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跟其他异种一样的畸化特征,但即便是这样,他依然有着一张在人类看来极为俊美风流的脸。
可现在,这张脸曾经的英俊被死亡彻底夺走了。
他的皮肤就像是石膏般惨白冰冷,那双死后也未曾闭上的眼睛间镶嵌着浑浊的眼瞳,那里头仿佛还凝着他死前不甘的痛苦与绝望。
男人的头被仔细地从身躯上切割下来,放在了带有保鲜装置的金盘之中,脸颊旁甚至装饰着大量新鲜而昂贵的花卉——仿佛那颗头颅是被精心装扮后呈送到洛迦尔面前的什么礼物。
事实上,伊莱亚斯手持着金盘将加雷斯的头颅带给洛迦尔时,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
“亲爱的,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礼物’。”
……
洛迦尔的呼吸停止了。
*
三天前最后一次跟加雷斯见面时,对方开口对洛迦尔说出了那个惊世骇俗的计划。
加雷斯说,他准备带洛迦尔逃走。
那是加雷斯成为伊莱亚斯属下的第十年,无论在谁看来,甚至就连洛迦尔都以为,加雷斯早已拜服于伊莱亚斯的强悍铁血,是后者最为忠心耿耿的属下。
而为了证明这一点,加雷斯付出的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惨烈代价。
洛迦尔完全没有想到,原来那一切,都只是加雷斯为了救他而做出的谋划。
【“……嘿,别那么紧张。好歹我现在也算是那家伙的得力干将,那家伙不可能对我怎么样啦。”】
【“我可是暗中策划了好久……啧,我总不可能让你就这么一直被那种人渣囚禁吧?说真的,但凡是一个当哥哥的都不可能受得了这个你。你是我的弟弟,而当哥哥的就应该保护好自己的弟弟。”】
【“天哪,你现在的眼神真让人不舒服……好了好了,我忧心忡忡的月亮,这么多年了,我就在计划这一件事。对我有点信心吧,你哥我好歹也是统领三个军区的军团长,异兽的老巢我都不知道掏了多少个了,把你救出来也就是小事一桩……”】
【“……无论用什么办法,我都会把你救出来的,洛迦尔,相信我。”】
洛迦尔还记得加雷斯面对他的迟疑与担忧时,展现出来的那副游刃有余的浪荡模样。
至少在那个瞬间,洛迦尔就跟很久很久以前,自己还是个孱弱不知事的孩童时那样,本能地相信了加雷斯。
他同意了加雷斯的计划。
他相信了加雷斯能把他从伊莱亚斯的囚禁中带走……
哥哥轻松的话语仿佛还回荡在他的耳畔。
而此时此刻,死去的加雷斯在花团锦簇的装饰物中,安静地与洛迦尔对视着。
*
“真可怜。”
伊莱亚斯将那冰冷金盘上盛放的头颅放在了洛迦尔的面前,好让青年能够更清楚地看到男人死不瞑目的面容。
他盯着洛迦尔,目光幽深黏腻。
然后他发出了一声心疼的叹息。
“其实我并不想这样做,”伊莱亚斯声音低沉而柔软,满是疼惜,“毕竟他是你仅剩的家人了,虽然这么多年来你看上去好像并没有原谅他……但我知道,你依然珍视着他。亲爱的,你的心太柔软了,不过,我也很喜欢你这一点。”
他将脸贴近了洛迦尔,冰冷的吐息落在青年的耳畔。
即便是在这一刻,他的低语依然像是含着一团滚烫的蜜。
“……可他犯下的是最不可饶恕的罪过,他竟然想要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伊莱亚斯抬起手,珍惜地替洛迦尔整着鬓角凌乱的灰发。
“没有人可以将你带走。洛迦。”男人温柔地说道,“任何人都不可以。”
“……”
“所以我也没有办法,我只能把他处理掉了。”
“……”
“其实他本来可以不用死的,亲爱的。你做了一个愚蠢的尝试。看,这就是结果……哦对了,他死之前托我给你带句话。他说他很抱歉,但……”
提及加雷斯的遗言,伊莱亚斯俊美的脸微妙的扭曲了一瞬。
他看上去并不想将那句话说出口,但最终作为胜利者,他还是选择将那句话原封不动地告知给自己那可悲而可怜的爱人。
“……但终有一天他将用自己的双眼,看到你逃离牢笼,获得永远的自由和幸福。”
说完这句后,伊莱亚斯的舌尖抵住齿间,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冷笑。
“我想他的希望要落空了,不是吗?亲爱的。”
伊莱亚斯的轻蔑并非傲慢。
自从多年前,洛迦尔向他透露了自己血液的秘密——他可以完美地抑制住异种战士们宛若诅咒一般的疯狂与饥渴后,伊莱亚斯便拥有了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武器。
作为有史以来第一个有能力控制整个异种族群的“统领”,他拥有的是整个联邦历史上绝无仅有的恐怖权柄。在以极度残忍的方式处决了加雷斯·瑞文以及从属的三个军团后,这种铁血统治更是得到了进一步的巩固。
加雷斯死了。
这也就意味着,整个银河系里,再也不会有任何人,有能力将洛迦尔带离伊莱亚斯的掌控。
*
听到哥哥最后的遗言,洛迦尔的睫毛簌动,他艰难地眨了眨眼睛。
他想用力地掐一把自己,好让自己从这场可怖的噩梦中醒来。但他的身体却完全没有任何力气。那些深埋在他体内的汲血管在漫长岁月走抽走的不仅仅只有血液,还有他所有的力气与精神。
他什么都做不了。
只有一滴眼泪缓缓涌出洛迦尔干涸的眼眶,然后顺着青年异常苍白的面孔缓缓落下。
然而,伊莱亚斯的喘息声却随着这一滴眼泪的涌出而变得异常粗重。
男人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只能勉强让他维持不到半秒的“体面”,下一刻,洛迦尔便感觉到自己被那具坚硬的身体重重地扑倒了。男人鲁莽的动作撕开了不少深埋在洛迦尔体内的汲取管线,一阵细微的酥麻从皮肉深处微微泛开。
紧接着,有一条湿而黏腻的东西贴上洛迦尔的脸颊,贪婪地将那一滴眼泪吮吸殆尽。
那是伊莱亚斯的口器。
不久前还俊美宛若大理石雕像的男人,如今已经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怪物,他俊秀的下颚彻底裂开,露出了内里猩红分叉的管状口器。洛迦尔的眼泪转瞬就被他吞噬殆尽。伊莱亚斯的胸膛微微震动,发出了不自觉的嗡鸣,那是他这一类异种在极度满足时特有的表现。
他没有收回自己的口器。
洛迦尔可以感觉到,那根恶心的玩意在吮吸完眼泪后依然在他的皮肤上不断逡巡蠕动,无数细小的触肢甚至隐隐有探向他的眼眶好压榨出更多的液体的意思……只可惜在很久以前,洛迦尔就已经彻底的“枯竭”了。
刚才的那一滴眼泪不过是一个意外。
“真甜啊。”
伊莱亚斯的气息灼热。
他的颧骨上浮现出了一层诡异的潮红,蓝色的瞳孔缩成了细细的一条,呈现出兽化的激动状态。
“我的月亮,我的甘露……”
他呜咽道。
“太甜了,亲爱的,你真是……太甜美了。”
他贪婪而专注地亲吻着怀里的恋人。
洛迦尔任由伊莱亚斯伏趴在自己身上进行无意义的抚摸和所谓的“亲昵”。
在他看来,后者早就已经变成了疯子。
时至今日,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再对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抱有任何幻想。
可伊莱亚斯每次见到他时,却依然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仿佛这样就能将很多年前那个愚蠢到令人窒息的“洛迦尔”从如今这具枯槁的活尸中召唤出来一样。
“你杀了加雷斯。”
洛迦尔凝视着伊莱亚斯,空洞地说道。
原本正处于激动状态的伊莱亚斯意外地睁大了眼睛,他盯着洛迦尔,下一秒,他猛地将青年搂更紧了一些。
“啊,太……太好了,你终于愿意跟我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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