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总说,他不计前嫌,他救风尘。”辛满说。
“可谁又知道,他将我从这一个深渊里拉出来,只是为了将我推入另一个深渊呢?如我方才所说,那位高人为我克化‘厄运’,于是我自此不惧鬼魂近体,成了所谓的万生之体,可制长生不老之药。”
辛满苦笑,“可这世上哪有什么长生不老?人各有命,一辈子就这么或长或短,有谁能永生?但我的这位夫君就是不信啊,他就是信那老道所言,信命格,信长生,却不信因果报应。”
“我想,他既然不信因果,我便做他的因果。”
“世子,您不是想知道我的夫君是如何故去的吗?”辛满看了过来,面色平静,“他是我亲手杀的。自我发现他娶我过门,又为我安置身份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之后,便起了杀念。他走了以后,我便自立门户,建了满袖楼。”
“我以为这一切便到此为止了。可谁知,他竟化作了冤魂,每至月圆夜便会来我床前徘徊,久而不散。我也想反抗,可没有用。我才方知,原来他也是我的因果。”
元汀禾没有开口。难怪那符纸只生效两日,往后更是变本加厉。
席承淮看着辛满,竟是顿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可知你的那位妹妹心中何想。”
辛满笑了一下,“怎会不知?自我被赎身后,我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便有了微妙的变化,可我当时改变不了,便想着等稳定下来了就去接她。可随后又发生了这些事,我便又更改了计划,想等满袖楼彻底发展起来了,再去为她赎身,让我们姐妹二人真正脱离痛苦。”
“你说谎!你根本就没有想过我,你从来都只顾着你自己!”
话落,帘幕后头蓦然传来一阵怒斥,辛满一怔,接着看了过去,只见芈姬满目恨意,却又神色悲凉地走了出来。
她紧紧地盯着辛满,一字一句,“当年在扬州,我风光一时,而你无人在意。可那商贾之子就偏偏看中了你,为你赎身,又娶你过门,脱了贱籍又得了新的身份,那些不堪的过往全然不复,只留我一人还在原地....”
“后来我到了长安城,本以为可以重新开始,我为主家做了许多事,这才终于在绿梦楼落了脚根。可你....可你偏偏也来了这里,甚至自建了满袖楼,成了主家。你说你第一次做这种事,什么也不会,便来问我,而我不计前嫌为你出谋划策,教你如何布置楼中格局。”
听到这儿,元汀禾不由一愣,原来并非绿梦楼模仿满袖楼,而是....
“可你呢?嘴上答应了往后你我姐妹二人共进退,要替我赎身,替我抹去过往的一切。却在幸而得了几名貌美胡姬后,便专心经营,待我再来却是闭门不见....三年了,整整三年...”
辛满望着芈姬,眼中隐有痛色,半晌,却只说出一句话,“阿苗,你怎会这般想我....”
芈姬恨恨看她,“为何不能?我眼看着三年过去,你满袖楼愈发蒸蒸日上,而我绿梦楼却一日不比一日,你叫我如何不恨,又如何信你?如今你这满袖楼到这般地步全是你咎由自取!”
辛满喃喃,“所以,你便宁愿同邪祟卖命,也要将我搞垮...”
芈姬已是全然不顾,“是,我同那妖物约定,我提供它想要的,而它替我扳倒你。”
辛满再说不出话来,低头怔怔不知在想什么。
而一旁席承淮却开了口,他看向芈姬,“你只一心想要扳倒你阿姐,可曾知晓那邪祟不仅害了那名书生,更是将当夜满袖楼里数人性命夺去?”
听罢,芈姬终于恢复了一丝理智,咬着牙,“我不知它会害人。”
席承淮冷哼,“一句不知会害人便能撇开责任了?”
芈姬还待再说什么,元汀禾忽然站了起来,“不好。”
接着,又看向辛满,问道,“辛老板,你这楼里近来可还有发生过什么怪事?”
辛满闻言有些恍惚,顿了顿,这才迟钝着点点头,“说起来,前日夜里亦是月圆夜,可我床头却未有冤魂徘徊,昨夜我半夜起身听到动静,以为后院遭了贼,叫了几人一同前去却无意撞见一缕白烟,然而再睁眼,便又不见。也不知是否看错。”
元汀禾愈发笃定心中想法,那附骨灵前些日子正是在养精蓄锐,并未出来害人,而今日便是它寻找宿主的时候。
“你们二人暂时呆在这里不要乱走,我会替你们布好阵,只要不离开此阵,那妖物便无法附身。”元汀禾说完便取出几样东西,仔细布置起来。
末了便径直去了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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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久未经人修葺,隐隐呈现破败之意,看来“辛满”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故而干脆不再管理,遣散楼里大部分的人。
元汀禾抬头一看,只见天象有异,随即指尖燃起一道符,飞快掷向空中。
符纸顺着风向飘动,忽而一转,接着朝着西南方向继续飘动,速度更逐渐加快,到最后直燃烧起来,一瞬化为灰烬。
那处正是一水井,方才分明无人,此刻却忽然坐了一个年轻娘子。
却看她身着粉裙,露出来的一截手腕柔若无骨,滑若凝脂,指尖轻轻擦着井边,分明是未出嫁的少女装扮。
可往上一看,梳的却是回鹘髻,佩金戴珠,瞧着不似少女,更像宫中嫔妃。
那女娘悠悠起了身,正过目光,看向元汀禾,柔道,“追到这里来了。”
元汀禾原是定定看着眼前的人,见她正过脸来却是不由怔了一下。
只因这女子生的实在惊艳,肌肤胜雪,容貌绝丽,如从画卷中走出来,叫人屏息而忘了一切。
元汀禾一定神,开口道,“操控附骨灵的邪祟便是你吧。我看你本身妖力也并不弱,何故依仗区区附骨灵。”
此邪祟何止是不弱,在吸了足够元气后,竟与附骨灵彻底融为一体,化出人形。
她方才开天眼看过,这副皮囊便是这妖邪本身的模样。可怪就怪在这里,既有如此容貌为何还要操控附骨灵附身到其他人身上去?
而且,据元汀禾所知,这附骨灵也不是那轻易愿意附身的东西,且对宿主的要求极高,皮囊、身家缺一不可。
所以,到底是因为什么?
那女子掩唇吃吃笑了一下,“娘子说笑了,容貌这东西最无用了,既如此,又有何可在意的呢?”
“既不在意,又为何只挑容貌出众的人下手。”
这时,从后头走出来一人,月色与阴影交错下,一张俊朗的面容即刻显现出来。
席承淮:“既不在意,为何当年要费万金只为寻一玉颜膏。”
元汀禾侧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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