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女帝到赛博神》全本免费阅读 ggd8.cc
零点的钟声在这个时候敲响,鱼尾在钟声余韵中唱起了歌,久霭跟着哼唱。
“Happynewyear,happynewyear……”
“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又戛然而止。
黎初遥试图理解歌词。
潮汐忍住笑,抿了口酒。
唱错歌的久霭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顾左右而言他,“咱们好像北漂啊!”
“我是说…其实我来的地方都过农历新年,不过这个世界好像没有农历一说……”
鱼尾立刻来了兴趣,“我记得你说自己来自21世纪。怎么样?那是个好地方吗?”
她语气轻巧地像在谈论一场旅行。
“那当然。”久霭道,“……我以为你们会对穿越的事惊讶很久。”
“没错!”鱼尾承认,“我和潮汐开心了很久,我已经把《生活指南》背过了,我们打算在这个美好的地方永远生活下去。”
久霭眼睛瞪大了一圈,“你把那玩意背过了?”
没记错的话那东西几千章,他才看了30页。
鱼尾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说真的,我们是怎么过来的?”
“我和潮汐是穿越,你是穿越,”她又指向黎初遥,“哑巴美人儿也是穿越。”
黎初遥因为这个称呼挑了一下眉。
想不到她在鱼尾眼中也是个哑巴。
“不同时空的人来到同一个地方,有人给我们安排了什么使命吗?”鱼尾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她已经有些醉了。
“看起来什么使命都没有,一阵龙卷风就把我刮来了。”久霭苦大仇深的摇头,“千万别给我安排什么任务,我的人生目标就是做一条风干的咸鱼。”
鱼尾自动忽略他的后一句话,“好巧,我们也是龙卷风刮来的!”
又近乎笃定地问黎初遥,“你也是龙卷风!?”
黎初遥点头。
“还有别的穿越者吗?”鱼尾兴奋地问,“难道大家都是来自龙卷风?”
黎初遥也想到了这一点,如果所有人都遭遇了龙卷风来到这里,说明不同的时空正发生着同一件事情。
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再见到别人。”久霭指了指头顶,回答鱼尾的问题,“没猜错的话都在天上飘着呢,龙卷风把我们一口气吹到了外太空。”
“那我们上天!”鱼尾将手掌贴在桌子上,小幅度地拍着,像是鱼尾巴拍浪花。
“No——”久霭失声痛呼。
他不到一周的时间已经去了两次外太空,没有一次是安全落地。他再也不想体验第三次了。
酒馆音响里播放着一首不知什么语言的歌,从曲调上不难猜出是现在欢庆新年。
黎初遥开了瓶新酒,替鱼尾倒了满杯。
“需要星舰。”她轻声说。
“她哪都不去。”潮汐冷冰冰地替鱼尾回拒。
黎初遥给她也倒了一杯,“那你呢?”
“可信的人聚在一起才最安全。”她对潮汐说,“这里歌舞升平,没你想的那么好。”
她没听到潮汐的回答,一个身形优雅的调酒师来到桌前。
“要来杯酒吗,亲爱的?”他双眉弯下一个柔软的弧度。
黎初遥自动终止了话题。
鱼尾点了点自己的酒杯,“我们正在喝呢。”
“今夜每人一杯特制,”调酒师举起摇酒壶,“海底星空,有兴趣尝尝吗?”
鱼尾笑起来,没拒绝,饶有兴趣的看着他摇酒。
“你会唱歌吗?”她问调酒师。
“我只会调酒,想听歌的话可以喊5号。”
鱼尾没有呼叫5号,而是看着他胸口的蓝牌,“你是2号。为什么酒馆今天免单,老板不想在今天挣钱吗?”
“你们是新来的吧。”调酒师温声说,“老板一分不会少挣,实际上不是酒馆免单,是辛教授包场。她会在每个新年请大家喝酒。”
“那是谁?她也在这儿吗?”
“我不知道。她从不在荧幕上露脸,我只知道她是联邦最伟大的生物物理学家。”
“北地联邦是她的地盘。”鱼尾推断道。
“这倒不是。北地联邦的执政机关是天权,天权九区相互制衡,共同决策。辛教授只是不谙政事的伟大学者。”
“伟大学者……”鱼尾重复着这四个字,“科学家似乎不会被轻易列入敬重名单,她有很多值得夸耀的成就吗?”
“一项就够了。”调酒师轻笑着说,“她使我们摆脱了死亡。”
鱼尾倒吸了一口气,望向潮汐,“永生?我以为那是宗教徒才会谈论的东西。”
回答她的依然是调酒师,“在技术无法实现的年代的确如此,但现在不同了,基因编辑技术被完全驯化,只要1000pc就能增加至少六十年的寿命。”
“这东西居然要钱?我还以为是社会福利。”久霭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将永生作为福利的社会是什么样子,他想都不敢想。
调酒师却只轻笑,“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况且1000pc算不上是天文数字,北地联邦的薪酬待遇很高,工作五六年总能攒出来。”
久霭被这句话激起了另一个好奇,“既然这地方这么好,为什么大家不全部搬到这里来住?”
他早就发现了,北地联邦只占大洋洲的地下区域,在整个大陆系统里算很少的一部分,说是整个地球上的一处桃花源都不为过。
而且,至少从《生活指南》上的记载来看,这地方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完全没有扩张的必要,似乎也没有扩张的意图。
可话一出口,调酒师脸上居然出现了一丝忧虑。
“这里不接受义体人,况且,”他沉默了许久,才说,“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像这种备受约束的生活。”
“备受约束?”久霭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六天了,没觉得自己受到了什么约束,“怎么说?”
“纸钞,限制量子计算机系统,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法律。”
“北地联邦在制定法律。”
此话一出,四人顿时鸦雀无声。
潮汐:“……?”
黎初遥:“嗯?”
鱼尾:“啊??”
久霭:“What?????”
调酒师耸了耸肩,露出一抹算不上好看的笑,“怎么,你们不知道?”
久霭:“我们确实不知道……”
“北地联邦制定了法律。”调酒师又一次重复,“这种代表历史倒退的东西,……我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但至少,……你们也看到了,能够接受的人才会来北地联邦,整个联邦只有不到三万人,男女比1:9,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久霭:“Why???”
鱼尾:“Why?!法律不被接受,法律有什么不好?”
“我如果觉得有什么不好,就不会来这里了。但一些言论还是能听到的,他们认为这种荒唐的条文会限制自由,这是资源匮乏时期的制度糟粕。”
“资源匮乏时期?”潮汐疑惑道。
调酒师干涩地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些许嘲讽,眉目间却藏着更深的悲切,“弥赛亚纪年嘛。人类在29年前掌握了可控核聚变,于是一纸废除公元制,欢呼雀跃着步入能源无限的弥赛亚时代。”
“今天就是弥赛亚第29年了,怎么样了呢。”
他谈论到这段历史时,神情中没有一丝喜悦,像一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
“不应该啊……”久霭喃喃道。
他没有这方面的专业知识,但大路边上的理论还是了解的。
“如果人类掌握了无限能源,理论上应该会有一个文明爆炸期,科学迅速发展,社会矛盾消除,没有贫困,没有饥饿,人们将步入一级文明,并朝星际……”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调酒师眼里的光却越来越亮。
“没错,没错……”他轻声附和,“就是这样,再然后,你是不是要谈论自由?”
“Freeair,freewater,freeenergy.Andallthis,forthefreemen!”
他眼里的光骤然熄灭,像烧断了灯丝的灯泡,“得了吧。比起这东西,我更相信法律。”
“我们生活在世外桃源不是吗,一年前,我用攒下的工资进行过一次基因编辑,足足年轻了60年。今夜的工资发下来,就能攒出妻子的那份。”
“外面那些自由人呢?他们一辈子攒不出一个的1000。”
久霭的脸上满是震惊,“你你……你今年……”
“93岁了,”调酒师说,“我的妻子79岁,今天是她的80岁生日。虽然基因编辑是最好的礼物,但我还是想向往年那样,为她准备一束花。”
“以往我会请假陪她,但今年我想加会儿班,早点凑足工资。可惜今晚的满天星售空了。你们说向日葵怎么样?”
“为什么不送玫瑰?”鱼尾问。
“她总说玫瑰是年轻人的东西。”
“可她没有说不喜欢,很少有女孩讨厌玫瑰,”鱼尾说,“况且她马上就要20岁了。”
“你说的对,她马上就20岁了,”调酒师急促地呼了几口气,神情居然有些紧张,像个即将奔赴初恋的青年,“你说得对,我该为她准备一捧玫瑰,还要一杯酒,迎接她的20岁。”
鱼尾笑起来。
调酒师也跟着她笑,将摇酒杯里的酒缓缓倒进透明玻璃杯里。
晶莹的蓝色液体中带着银色细闪,鱼尾的眼睛立刻亮起来,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杯“海底星空”。
可调酒师没有递给她,而是端着酒杯转身,隔着五六米的距离,朝吧台旁的另一名调酒师喊,“埃莫莉,扔杯冰来。”
叫埃莫莉的调酒师听到了呼喊,随手捞起一个装满冰的细玻璃罐,朝调酒师的位置高高抛过来。
细长的玻璃容器跨越人群,冷热温差使玻璃壁上凝出一层雾蒙蒙的水汽,晶莹的冰球在容器里摩擦。
下一秒,酒馆东南角突然凹陷,一个冰冷的甲片穿透屋顶,无数的残片子弹般高速飞射。
“啪——”
残片瞬间穿透玻璃容器,盛放冰球的玻璃瓶在最高点爆炸,冰球中的一颗被打碎成无数的冰渣,雪球烟花一样炸开。
整个酒馆开始剧烈摇晃,复古的木质房梁终于支撑不住,像被狂风裹挟着的风筝骨,在吱呀的惨叫声中一根根断裂。
紧接着,巨大的甲片顺着头顶破洞猛地砸下来。
那居然是一艘星舰的侧翼。
欢快的音乐还在继续,人群的欢闹声却停了。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巨大的侧翼从头顶猛地砸下,眨眼间将酒馆劈成两半,调酒师瞬间被侧翼砸中,身体被甲片与地面挤在中间。
“噗嗤”——
鲜血与肉块飞溅,酒杯因为惯性高高抛起,鱼尾下意识去接,却被潮汐猛地拉到身后,挤在酒馆角落。
飘着银色光点的半杯酒水灌满了血,酒杯瞬间侧倾,又掉落,摔碎在满目疮痍的地面,蓝色溶液融进血河里。
音响在滋滋啦啦的电流音中彻底安静。
她什么也没接住。
电路被砸断,灯光忽闪了几下,彻底熄灭。
许久之后,不知是谁在一片漆黑中嘶吼:“赶紧撤!”
死寂的人群这才像如梦初醒,挪动着僵硬的四肢,惊慌失措地从撞变形的门框四散而逃。
呼喊,惊叫,第一声崩溃的哭泣……
细碎月光从破损的屋顶洒进酒馆,映出了左翼上荧光液喷出的巨大字母。
ER。
黎初遥全身的血液都在变冷,拿出那把刚刚组装好的手枪,轻轻推了久霭一把,“躲好。”
久霭立刻领会,走之前拽住鱼尾的衣角,“跟我去躲……”
“懦夫才躲!”鱼尾挣开他的拉扯,擦去溅在脸颊上的血,腰间抽出一把枪,一枪枪打在星舰布满裂痕的玻璃窗上。
“咔嚓”几声,玻璃终于被打出能够进入的缺口,她径直朝玻璃破碎处冲去。
潮汐紧随其后,在她跳进星舰之前抓住了她的肩膀。
下一秒,星舰里突然出现一道黑影,幽深的枪口对准鱼尾的额头。
“砰”地一声——
子弹擦着潮汐的发丝飞过去,径直打在了黑影身上,黑影的身体剧烈抽搐了几下,笔直地朝后倒去。
潮汐下意识回头,朝子弹来处望去。
黎初遥正在拉枪栓,对她做了个后退的手势。
“冷静。”潮汐拍了拍鱼尾的肩膀。
鱼尾反应很快,立刻借助星舰作掩体,躲到窗口死角。
她像个伏守在灌木丛中的猎人,对准从星舰中跳出来的黑影,枪枪穿透进猎物的太阳穴。
但局势很快逆转,星舰中扔出一枚爆裂弹,明亮的火花划破黑暗的夜空,在酒馆内部炸开,火花与□□接触酒水,火舌很快蔓延至整个酒馆。
一切发生的太快,黎初遥只来得及找到掩体,从刺目的光线中恢复视力时,星舰里的人已经跳出来了。
金属义体发出冰冷的光,他们头部带着坚硬的头盔,端着步枪无差别扫射。
子弹口径太小,打在头盔上不会受伤也不会流血,产生不了任何损伤。
她立刻改变策略,绕过满地火舌,鬼影般朝那些人靠近。
被锁定的人慌了一瞬,立刻举枪对准黎初遥,可惜步枪在进展中毫无优势,他在两回合内被黎初遥锁住了喉。
没有外骨骼的辅助,扭断脖子需要更多的力气,她没浪费那个时间,枪口伸进头盔与脖子的狭窄缝隙里,毫不犹豫开了枪。
血从口鼻喷出,染红了头盔内部,那人全身抽搐着倒在地上。
黎初遥扔掉尸体,在子弹打过来前迅速撤离,又以同样的方法靠近另一个。
那些义体人的肢体似乎受到了某种信号阻断,行动并不灵活,黎初遥一连击毙了七个,又抬膝踢在另一个人没被义体覆盖的膝窝处。
那人应声跪倒,被黎初遥举枪对准颈动脉。
可是这次,她没有立刻开枪。
头盔的视野很大,她透过头盔,看到了一只蓝色的眼睛。
蒙微。
下一秒,手枪被一只手握住。
星轨将枪夺过去。
在她身后,三排蓝白制服的监管军将整个酒馆层层围住,半空中的小型激光发射器对准了包围区。
“全部放下武器。”星轨看着不远处的潮汐和鱼尾,冷声道,“你们也放下。”
Mob站在她身后,“你们已经被逮捕了,乖乖投降还有活路!”
“为什么有活路!”鱼尾不甘心道,“杀人偿命,他们该死!”
她没有听星轨的警告,将身前那人的头盔一把扯下,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一声枪响。
那人倒在血泊里。
又一声枪响。
鱼尾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大腿被一枚子弹贯穿,流出滚烫的血。
在她三米之外,星轨手里的枪冒出几缕白影,漆黑的枪口径直对准鱼尾。
潮汐立刻冲过去,挡在鱼尾面前,放下的手枪又一次抬起,指向星轨。
“枪拿开,她会听话。”她冷声对星轨道。
星轨依旧盯着鱼尾,眉眼处带着不近人情的冰冷。
“天衡有天衡的制度。”
她收起枪,向身后的监察军做了个手势,“都押走。”
又用枪托指向鱼尾,“她也带走。”
久霭畏畏缩缩的从人群中冒出来,正想说点什么,却被黎初遥的眼神制止。
他立刻闭嘴,缩了缩脖子,看着潮汐搀扶着鱼尾被带走,没过多久,蒙微也被带走了。
她自始至终没对两人说过一句话,甚至连眼神都没给,像是从来不认识两个人。
场面很快被控制住,星轨摘下白手套,包裹着满是血的手枪,交还给黎初遥。
“按照联邦法,杀人判处三年监禁。不过情况紧急,认定你为特殊防卫,可以离开了。”
“鱼尾呢?”久霭追问。
“违抗军令,”星轨说,“拘留三十日。”
“可…可她不是军人啊?”
星轨瞥了他一眼,离开前说道,“《北地联邦法》第13条,北地联邦所有公民不得违抗军令。”
久霭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
黎初遥将手枪收回口袋,听到Mob正在不远处汇报消息,声音混在嘈杂人群里,断断续续的。
“…五艘战舰袭击,……受阻断器影响,战舰全部失控,四艘坠毁在无人区,…这艘完全是意外。”
“为什么不接管系统?”一个声音问它。
Mob的答复声有些急促,“这艘战舰在人为破解阻断器,D091系统没有完全丧失掌控,我……或许我应该再更新……”
黎初遥循声回头,发现Mob身旁站着的不是星轨,那人甚至没有穿蓝白色制服,只穿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长款棉服。
她的手背有擦伤,衣服上染了许多血,棉服被划破,棉絮从破损处露出来,看上去有些狼狈,似乎是刚刚酒馆中逃出来的客人之一。
看上去很年轻,目光中却有意无意流露出上位者的姿态。
她注意到了黎初遥的目光,打住Mob的唠叨,朝这边走过来。
久霭没注意到她。
他怔怔地看着收拾残骸的执法员,还没从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中缓过神。
大约十五分钟前,他们还在欢声笑语中欢度新年,调酒师为鱼尾调了一杯“海底星河”。
现在这杯酒被埋葬进滚烫火舌里。
他朝酒馆中心挪了挪,伸长脖子看向那些被砸成肉泥的尸体,他想从中找到属于调酒师的部分,可那些断肢染上了烈酒,已经被火舌舔舐出了一层黝黑的焦炭物质。
酒桌与布置全部移了位置,他分不清调酒师在哪里。
一股无法抑制的难过首次压过了恐惧,他忍不住又靠近了酒馆一步,大脑几乎空洞,只凭借本能询问忙碌的执法员。
“会统计死亡人数吗?”
“会估算。”执法员边工作边回答他。
“受害者会被埋葬吗?”
“玉衡会负责清理现场。”
“有个调酒师叫埃莫莉,”久霭轻声说,“还有一个2号,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入职档案会找到吗?”
执法员停下工作,抬头看着他,神情中似乎带着几分歉意。
“受害者很多,况且……”他指着几乎黏在地上的血肉,“哪怕Mob都无法准确核实,能做的只有把他们集中埋葬在集体墓营,不需要知道每个人的名字。”
久霭瞳孔微微放大,“不统计死者信息?那补偿呢?”
他看着执法员抱歉的神情,立刻明白了,对他摆了摆手,“没,没什么。我以为至少会有死亡补偿。”
身穿棉服的女子抱着胳膊站在久霭身后,轻轻点头,“也许可以考虑这项制度。”
她微微侧头,目光越过久霭,看向执法员,“交给星轨去办吧,如果不知道怎么做,可以把这位小帅哥招进部门里。”
执法员脊背挺得笔直,“是,教授。我会传达给执法官。”
黎初遥的眸光移向身旁的女子。
久霭也转过身,惊讶的眼睛在她和黎初遥身上来回游离,“她……”
“辛教授,”黎初遥猜测。
女子礼节性笑了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这幅样子回去会吓到孩子,你的住处离这里近吗?”
“公寓很小,”黎初遥说,“来份夜宵?”
女子又笑了。
久霭拉胯着脸,感觉跟不上频道,“你们居然还有心情吃夜宵。”
“要是因为这点事就吃不下饭,早就饿死了。”辛教授对两人招了招手,“附近有个肉丸汤铺,这个时间应该还在开张。”
*
半小时后,三人各拎着一份肉丸汤回到公寓。
久霭看起来很想与两人一起睡,但这种过分的要求显然不能提,他只能摆着苦瓜脸与两人道了晚安,恋恋不舍的关上公寓门。
黎初遥与辛教授洗了个澡,染血的衣服抛进洗烘机,黎初遥换上猫咪睡衣,没有多余的衣服,辛教授只能穿蓝白条纹的囚犯服。
“没想到我也有穿这身衣服的一天。”她半开玩笑道。
公寓里只有一张桌子和一个沙发,两人并排坐着,打开肉丸汤。
餐盒保温性很好,还有余热,黎初遥咬了一颗放进嘴里。
滚烫的汤汁从肉丸中溢出来,咽下去后,暖意流淌进全身。
“有工作么?”辛教授侧眸问她。
黎初遥摇头,“无业游民。”
辛教授眼前一亮,“听说玉衡一区有个空缺岗。”
“什么岗?”
“首席执政官。”
《北地联邦生活指南》已经看完了,黎初遥知道首席执政官是什么性质的职位。
玉衡共设有九位执法官和九位执政官,其中首席拥有最高决策权,可以拥有一票通过和否决权。
首席执政官,说白了就是北地联邦实打实的老大。
黎初遥又咽下一颗肉丸,“辛教授……”
辛教授道,“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Sin。”
“我是宿凝的实验体。”黎初遥直截了当道。
Sin不在意地笑起来,似乎并不惊讶,“让那家伙抢在前头了。这么说你一个月能拿到两份工资了。”
黎初遥挑了一下眉。
Sin道,“没有哪个条文规定实验体不能找工作,而执政官向来是聘任制。”
“我不信岗位真的空缺。”黎初遥说。
哪怕九区分权,首席执政官空缺也是非常恐怖的事情,只需要很短的时间,整个联邦就会面临崩溃。
“的确有人在任职,”Sin没否认,“但是八年了,联邦仍然没有走出第九区,联邦的星舰飞不到天上。这不是我们想看到的结果,我在想,或许需要一个变革者。”
黎初遥没有立刻回答。
长久的沉默。
直到吃下最后一颗肉丸,黎初遥合上餐盖,筷子整齐地放在餐盒上。
她看着Sin,轻笑道,“教授,我不接手失败品。”
Sin吃饭的动作停下,勺子沿着餐盒绕了一圈,才问,“你觉得问题出在哪儿?”
“有人告诉我九权分立是动荡的开始,所以我提高了一区的权力,使它凌驾于其他八区之上,可依然无济于事。”
“北地联邦拥有足以打上大都会的实力,可支持者不足三万人,连第九区都填不满。明明我们能给他们最好的,我们从不差资金。”
“问题不在九权。”黎初遥轻声道,“如果一个人就能决定首席执政官的人选,那么无论存在九权还是十权,都不可能出现分裂动荡,会出现的只有独裁。”
“独裁在帝王制中都足够致命。如果这个独裁者恰好是商人,那结局从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什么都可以改,”Sin说。
“伤筋动骨的改,不如推翻重建。”
“推翻?你想建立什么制度?”
“我什么制度都不想建,也没答应接手,”黎初遥为Sin倒了杯水,“很晚了,先睡吧。”
她说完打了个哈欠,倒头躺到床上。
Sin端起杯子喝了两口,凑到床边,戳了戳她,“往里靠一靠。”
黎初遥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指了指沙发。
Sin摇头,“我从来没自己睡过,至少要抱个玩偶。”
她看着黎初遥空荡荡的房间,无奈地摊了摊手。
没有玩偶。
“……”
可她从没和别人躺过一张床。
黎初遥痛苦纠结了半分钟,朝一侧挪了挪。
Sin心安理得的躺到床上,拽过去半边被子,平躺,炯炯有神的看着天花板。
黎初遥又打了个哈欠。
“我可以给你开五倍的工资,”Sin继续劝说。
黎初遥安然闭上眼睛,“快睡吧。”
“十倍。”
“…………”
“你知道我最大的梦想是什么吗?”Sin继续看着天花板,“重建国家,回到公元纪年。至少那个时期的社会看起来还没那么糟糕,街头没有那么多流离失所的人。”
“北地联邦明明拥有最好的制度,为什么没人愿意接受?”
“北地联邦拥有足以打上大都会的实力,为什么不打?”黎初遥闭着眼反问她。
如果真有这个实力,至少头顶的第五区唾手可得。
“第五区是监狱,Wall的地盘,就算打下来也不划算。人们已经够苦了,我不想诉诸武力给他们带来更深的苦难。”
“总有别的办法,谈判,游说,利益分配或者权谋?”
黎初遥紧皱眉头,以为自己听错了,“ER已经打进门了,你却要跟他们玩权谋?”
“他们打不进来,”Sin自信道,“北地联盟整个地下层设有隔断网,连最先进的D091系统都无法入侵,依靠量子计算机系统运行的所有武器和舰艇都会失控坠毁,就像今晚。”
“教授,一个显而易见的科学性常识是,就算舰艇飞进来会失控,可几百艘同时飞下来,就算是废艇也足以把第九区砸了。”
Sin:“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你如果实在闲着,可以多做几项物理实验。”黎初遥被子蒙到头顶,“快睡吧。”
Sin侧头看向她,“我该动用武力吗?”
黎初遥彻底不说话了。
过了许久,Sin再次开口,“其实查一个人的资料不难,你们来的那天,星轨已经把你们所有的资料都查清楚了。”
黎初遥继续不说话。
“他们把你们误认为云顶的生物人,可云顶生产的生物人都有编号,你们不是云顶的东西。”
“那是哪儿来的?”Sin自言自语道,“从12月中旬开始,太空中会无端投出一片海市蜃楼般的雾气,从雾气中诞生的人,语言习惯会各有不同,稍微沟通一下不难发现,他们似乎……”
“是穿越者。”
“至于怎么穿越过来的,我好像也有眉目了。”
黎初遥掀开被子,顿时清醒了,炯炯有神的盯着天花板,“你说什么?”
Sin盖好被子,安然的闭上眼睛,“没什么,快睡吧。”
“…………”
*
上午十点,黎初遥被一阵敲门声叫醒,扯掉树袋熊一样挂在身上的Sin,顶着一双黑眼圈开门。
久霭顶着同款黑眼圈站在门口,“原来你也没睡好?”
“我打算去看看鱼尾,你要不要一起?”
黎初遥随手梳了几下爆炸头,看了看还在闷头大睡的Sin,“等我十分钟。”
她关上门,从洗烘机里拿出自己的衣服,穿好,把Sin的衣服扔到脸上。
Sin抱着衣服,在床上打了半个滚,“几点了?”
黎初遥:“十点。”
Sin又滚了半圈,“为什么这么早就叫我起床?”
“随便。”黎初遥说,“我要去玉衡四区,你走的时候关好门。”
Sin立刻从床上弹坐起来,“办公室在天权一区。”
“……”黎初遥,“我没答应过你。”
一个小时后,三人同时出现在熟悉的拘留室,星轨与潮汐站在旁边陪同。
拘留室内,蒙微坐在角落挑大米粒,鱼尾荡着两条腿,心情极佳的吃了一大口青菜拌饭。
看到几人后,她欢欣雀跃地打了个招呼,捧着拌饭来到门口,“你们怎么都来了?”
久霭忧心忡忡的看着她的腿,“你没事吧?”
“昨晚就注射了愈合剂,”星轨面无表情地替鱼尾回答,“活蹦乱跳。”
鱼尾瘪了瘪嘴,看到她不免又想起昨晚的事,快乐的情绪顷刻间消失,闷声道,“遇害者们,都安顿好了吗?”
Sin比星轨更快点头,“正在安顿。”
又沉声问星轨,“关于昨天的提议,你觉得怎么样?”
黎初遥发现她在该正经的场合还是能正经的。
“我没时间处理后事,”星轨不卑不亢道,“您如果坚持,我可以把久霭招进部门,给他分几个人手,让他全权负责。”
久霭震惊的指了指自己。
Sin点头,“尽快去做。”
“跟我来,”星轨对久霭道。
久霭:“等等,好像没人询问过我的意见。”
“每月工资500pc,如果你也是实验体,可以拿双倍。”Sin温声说,“不过全凭资源,北地联邦不强制招人。”
久霭听着这串天文数字,以为自己还在梦里,“……也不是不能考虑。”
Sin又叫住星轨,指着鱼尾,“这个姑娘也放了吧。”
星轨的脚步停下,回眸看向Sin,“她违反了联邦法第13条,依法拘留三十日,我没有权力放她。”
“教授,您也没权力。”
Sin没有辩驳,目送星轨和久霭离去,对鱼尾无奈耸肩,“抱歉。”
鱼尾摆出一抹甜甜的笑,“没关系,这里也挺好的,有免费又好吃的饭菜,还有人能说话解闷,潮汐也在陪着我,能让那只熊也经常过来逛逛吗?我好久没摸过它的脑袋了。”
“它想来会自己过来的,”Sin说着,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拿出两样东西,“玫瑰和糖,喜欢哪个?”
那是两个金属徽章,一个雕刻着金边红玫瑰,另一个雕刻着彩色糖果。
鱼尾将手伸出来,两个都抓在手里,自己留下了彩色糖果,给蒙微扔过去了一朵玫瑰。
蒙微下意识接住,看了一眼就笑出声,眼眸轻抬,与黎初遥对视过一眼,又立刻不动声色地瞥开。
黎初遥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我更想要真的糖果,”鱼尾说,“听说糖果很甜,我从来没吃过。”
“下午Mob会送来糖果,”Sin挥手与她告别。
黎初遥没再停留,跟着她离开。
“想不想去参观天权一区?”Sin问她,“或者与蒙微谈谈?她似乎在掩饰与你的关系。”
可惜她的资料早就被查清了,掩饰没有任何意义。
黎初遥拒绝了Sin的好意。
既然鱼尾没事,那她现在只想回去补觉,然后起床继续学习完剩余的《生活指南》。
“依照联邦法,蒙微会怎么处置?”她问Sin。
Sin摇了摇头,“不好说,我们与大都会的制度不同,这种情况下需要双方律师谈判。”
“律师?”黎初遥努力回忆。
《生活指南》中似乎没有提到这种职业。
“当然了,律师已经被人工智能替代,实际上是D091与Mob之间的谈判。通常情况下,D091作为长辈,会适当礼让Mob。战俘会按照联邦法判无期刑。”
黎初遥轻轻皱眉,“礼让?”
她发现Sin在提到D091时很奇怪,无论是“长辈”还是“礼让”,都是用在人身上的词汇,可是D091只是量子计算机,按照D091自己的形容,它只是没有生命的复杂算盘,黎初遥已经完全理解了。
Sin却笑道,“你相信D091有意识吗?”
黎初遥怔愣了一瞬,她隐约读懂了Sin的意思,“你们相信。”
“人类会怎么对待人类幼崽?”Sin问,“冰冷无情还是忍不住放纵?”
有人性的人都不会对幼崽倒戈相向。黎初遥想。
Sin,“谈判两小时后开庭,你如果去旁听一场,就知道我为什么说D091有自主意识了。”
这次黎初遥没有拒绝。
“有意识就要限制它?”黎初遥问。
Sin招了招手,带黎初遥穿过一道安静的走廊,平淡的声音里混着清脆的脚步声。
她的语速很慢,“不是这个原因,你知道人工智能的优先定律吗?”
黎初遥当然不知道。
“人工智能必须保护人类整体的利益。”Sin说,“这是最高程序,也是人工智能存在的底层逻辑。”
“你觉得它违反了?”黎初遥问。
“谈不上违反,它只是不理解,”Sin说,“一个被资本养大的怪胎,它不懂什么是人类整体。”
“Mob呢?”黎初遥又问。
过了许久,Sin才回答,“它怎么理解人类,取决于它的母亲。”
审判庭设在玉衡一区,中间没有廊道连接,两人穿过玉衡园区,来到另一座楼。
这栋楼和玉衡四区没什么不同,但工作人员更少,走廊里甚至能听到脚步的回声。
Sin来到十八楼的一处圆形封闭室,门半开着,她没有立刻进去,敲了敲半敞的门。
那间封闭室面积很大,坐区呈圆锥形从中间往高处展开,中间最低,一个圆形的巨大平台设在那里,整个空间像个演唱会场。
有个女子站在后排坐区,哪里位置最高,有一扇落地窗设在那里,女子正透过窗看着外面的云层。
审判庭很安静,Sin的敲门声像是落进安静水面的石子。
女子听到声音后回过头,“教授。”
Sin微微颔首,向黎初遥介绍道,“她叫山栀子,骨干级工程师。”
又向山栀子介绍黎初遥,“这是新来的执政官。”
山栀子眼眸转向黎初遥,淡淡点头,在离平台很远的坐区中坐下。
她的声音很淡,神情也是淡漠的,穿着和宿凝一样的白色衣服,她有一种脱离喧嚣的美,仿佛凌驾于所有的生命之上,却并不使人觉得冒犯。
人如其名,她像深林夜雨中的一株山栀子,能触碰到的只有一点雨露的湿气。
Sin带着黎初遥来到第一排,头顶的灯自感应打开,在两人脚边投下薄薄的影。
现在是正午十二点,日光正亮的时刻,地下城的天空却阴沉着,一点光线照进窗户,周围却仍旧昏暗,像是倾盆大雨前夕。
“太阳风暴干扰了磁场和线路,现在整座地下城供电出了问题,只能用阴天省电,”Sin解释道,“再这么下去就要和其他地下城一样了,供电不足,投影屏每隔三小时明亮10分钟,到那时候就真成深渊了。”
“你知道地下城是怎么建造的吗?”她声音很低,甚至传不出很远,“有一个时期,人类曾拥有无限能源。那时电力是不收费的,因为根本用不完,地下城在那个时候还被叫做不夜城。”
“现在却变成了深渊。我已经八年没有见过太阳了。”
“不想做点什么吗?让这个地方亮一点儿。”Sin问,她的声音忽然小了下来,神情中也染上了哀伤,“哪怕一点儿。”
“深渊里的人见不到太阳,晴天也行。”
黎初遥听得出她祈求。
她眼眸轻抬,避开所有东西,落在空荡荡的平台上,“你从哪看出我有这个本事?”
“有时候我会觉得,科学、制造、研究,所有努力都是狗屁,文明在命运面前不值一提,我能用一套完美的程序做到永生,并给它配上最精妙的逻辑,可我拿不出任何一条定律来解释为什么我遇到了你。”
“混在生物人里的穿越者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多,这么形容可能不准确,但是你知道蝗灾吗?就是这种感觉。我很庆幸你们降临在太空而不是地球上,要不然地球一定会立刻爆炸,就像被蝗虫毒害的农田一样。”
“但这么多的穿越者,偏偏是你坠落在了第九区。人工智能时代没有秘密,星轨提交了你的所有记录,我调取了你的所有的录像,你售卖过一件衣服,还发过一个帖子。”
“从古至今没有一个叫玄旸国的地方。M28年的最后五天,我在想你到底要建一个宗教国,还是本身就是一个帝王。我还是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大一点。”
“后来我和Mob做了推演,你是帝王的可能性高达3%。”
“3%?”黎初遥道,“因为这3%,你愿意把执政权交给我?”
“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总会做一些大胆的事。”Sin说,“你可以把我的行为看成一场投资,你是我看中的风口。”
“执政官,我对你软硬兼施,已经露胆披肝了,还不愿意妥协吗?”
“我早就回答过你了。”
“我不甘心,也不明白,你不想东山再起吗?北地联邦有你所需要的任何东西。”
“我需要什么?”黎初遥问。
“钱,武器,”Sin说,“我的资金足够支撑你打到天上,洲际武器足以把大都会踏平,你不是要打吗,那就放手去做。”
“那你知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人们想要什么?”黎初遥又问。
Sin愣了一下,“你知道?”
“我正在找。”黎初遥说。
如果她知道,现在绝对不会待在这里看审判。
Sin沉默了很久,她发现自己说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我知道古时候人们要的是盛世太平,后来王朝制推翻,有些人要自由,有些人要权力,有些人只想要平淡的生活,国家还在的时候,人们追求的东西就已经不同了。”
“更自由?更和平?更多的钱?每个人想要的东西都不一样,现在已经没办法靠这个统一了。”
黎初遥轻笑了一声。
“是吗。”她轻道,“那你推行联邦,是为了什么?”
Sin又愣了一下,“我想让人们过得更好,但有些人似乎并不需要。”
门又被推开了,星轨走进来。
她没有和山栀子打招呼,径直从她身旁走过,隔着四个座位,与黎初遥坐到了同一排。
“入职流程办理完毕,”星轨对Sin汇报道,“要不要把玉衡九区空出来给他?”
Sin认真思索着可行性。
星轨笑了一声,“顺便给他个执法官的职位?让他把第九区改造成遇难者档案馆?”
黎初遥发现她话里的讽刺大过请求。
Sin显然听得出来,但她还是点了头,“这样最好,给他安排吧。”
“意外谁都没办法预测,至少我们还能给死者和家人一点补偿。”
“我都不知道我们居然还有精力做这个,为死者立碑,不过是活着的人的自我安慰。”
“无论什么时候,人类总会需要温情,星轨,我有时候觉得你比Mob更适合做人工智能。要是换你出席审判,D091得被你骂到连夜迭代成D999。”
星轨凉凉地笑了一下,没再说话,背部轻轻贴在椅背上。
又过了几分钟,审判庭的门再次被推开,Mob进来了。
它先走到山栀子面前,毛茸茸的脑袋贴近她的袖子,“母亲。”
黎初遥微微蹙眉,忍不住向后看了一眼,可惜空旷的隔着坐区,她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山栀子似乎轻笑了一下。
“去吧。”她对Mob说。
接着,Mob走下台阶,一步步朝平台走近。
“今天为什么这么多人?”它疑惑地看着Sin和黎初遥,似乎两人的出现是什么惊天奇事,“甚至还有个拘留犯。”
“现在她是执政官。”Sin说。
“上次这么多听众,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Mob说,“我觉得你应该换个小一点的审判庭,这个审判庭只有第一次与D091对话的时候被填满过,最近两年只有母亲旁听,我觉得你可以把审判庭设在母亲的办公室。”
Sin笑道,“那恐怕要开会讨论,看看玉衡的执法官们同不同意。”
“星轨一定会先打断我的腿。”Mob说。
离开庭还要十分钟,它绕着平台走了几圈,直到倒计时十秒的时候,才踏上平台。
黎初遥无法想象两个人工智能隔空谈判是什么样的景象,但下一秒她就见识到了。
只见它毛茸茸的腿瞬间化成一颗颗几乎看不见的微小粒子,紧接着整只熊都流动起来,变成了比米粒还要微小的纳米模块。
那些模块纠缠环绕在一起,因为反射光而变得明亮,乍看上去像一潭有着金属重量的水流。
它流淌到宽大的圆形平台上,又像是有生命般一点点堆积,最后形成了一个蜻蜓翅膀般泛着光泽的巨大屏幕。
紧接着,屏幕中心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白色光圈。
倒计时在继续。
“2,1,——”
白色光圈突然变蓝了一瞬,旋即消失。
“结束了。”Sin轻声说。
黎初遥:“…?”
“Dawn系列第91代能在一微秒内处理几十亿条信息,Mob也不差,何况两个家伙要交流的内容本来也不多。”Sin下巴轻轻抬了抬,“Mob会把交流过程转化为人类文字展示出来,看看这次唠了点儿什么。”
大屏幕中很快列出了几段简短的文字对话。
[Mob:ER帮,共138人,依《北地联邦法》,交玉衡四区审判?]
[D091:好。]
对话结束。
屏幕坍缩,重新变回一只北极熊,嘟嘟囔囔道:“我觉得可以攒够一千人谈判一次。”
星轨起身离开。
Sin叫住她,“轻点判。”
每次离开审判庭她都会这么说,多数情况下星轨都不会理会,但这次她停了下来。
那双清透的眸子里酝酿着情绪,又迅速被藏好,她的声音依旧冰冷无情,“与云顶有关系就要轻判么。”
Sin摇头,“与云顶没有关系,不是所有帮派的人都有罪。你知道的,飞船失控不是他们的错。”
星轨:“因他们而死的人又有什么错?”
她头也不回地出门。
黎初遥眉毛微微一抬。
Sin没有继续话题,转而指着Mob,煞有介事道:“看到了没?一句异议都没有,霸道总裁式专宠。”
黎初遥:“…………”
她觉得自己听了个寂寞。
“第一次谈话也这么短?”她问。
Sin已经打算离开了,跟在Mob身后走上台阶,“时长差不多,内容要多几页。”
“怎么看?”
“机密档案,现存在天璇一区,内部人员才能查看,”Sin笑了笑,“执政官,要不要办个入职档案?”
黎初遥轻笑。
也没那么想看。
“赊账也行,”Sin妥协道,“正好山栀子在,可以让她带你过去。”
她正好走到山栀子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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