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送林仁圃去休息,安顿好人后才结账出来。孟宜辉忽然挺真诚的对章景同说:“章同景,我劝我爹收你当学幕吧。”
章景同讶然许久,笑道:“再说吧。”
孟宜辉追上去,半是自己真的这么想的,半是替父亲说话道:“……其实我爹也挺喜欢你的。先前不肯收你并不是拿架子,只是华亭这个地方……不知道怎么说。我爹看你跟我一般大小,心疼的跟儿子似的。挺不愿意看见你陷进来的。”
现在不一样了。
孟宜辉信心满满:“只要秋粮慰兵的事办下来。我爹就算是从空仓的事里被救出来了——这本来就不是他的过错!我爹跟着尹丰的时候,官仓就是空的。不过吞声烂抵一向是官场恶习。闹交代会让同僚瞧不起。我爹这才默不作声下来。”
“原本想的是官不举民不究。谁能料想到皇上突然要打大周。我爹所有的布置毁之一旦,连后路都没了。”
现在好了。
孟宜辉长舒一口气,颇有些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意思。他目中热切,很希望章询上船。和孟家一体共辱与共。
谁知章景同只是淡淡笑笑,寻常地说:“等先办下来我再找个机会同孟师爷说这件事吧。”始终没应允许诺什么。
孟宜辉听了却以为章询想办件有功劳的事,再挺直腰板和他爹替这件事。顿时待章询更亲热了。
章家小院。兰婆子见章询回来,忙迎上去说:“章少爷,我今儿下午能不能告假半晌。”
章景同还带了同伴回家,身边正是孟宜辉。闻言问兰婆子:“可是家中有什么要事?”
兰婆子憨然笑道:“老奴在这里哪里还有家人。我是想去乡下探望一下我家小姐。”
兰婆子半辈子都卖给了柳崔萍。早就不知道自己亲人何处。如今唯一挂念的就是柳崔萍的一双子女。小姐自从离开蒋家后一去两年,夫人和她都未见过。
只知道三少爷常去照拂。可小姐是高了还是瘦了,如今什么样子……兰婆子只能靠想象。
兰婆子在章家做工这一月,觉得章家公子和善又好说话。自己在这家也算是做熟了。就大胆提出告假的要求。
章景同闻言允了。只是笑着问她:“婆婆今日着急赶路吗?若是不急明日我让环俞雇辆马车亲自送你过去可好?”说着回身一瞧身后的孟宜辉,笑着道:“你瞧我难得带同僚回家。总不能带他上酒楼吃去。”
对兰婆子而言,今日去和明日去并无分别。又听明日主家还给自己雇马车,顿时热情答应。给章景同孟宜辉整治了一桌子好菜。还给明日要送自己的环俞捏了好几个大肉包子。
孟宜辉背着手打量着章询这个狭小的小院。
前后算上厨房就四间屋子。进门连影壁都没有,看似贫瘠家徒四壁。可仔细一瞧,四下布置都极为尤规矩。庭院里看似不伦不类的放了个腌菜的大水缸,上面架着大石板画着棋谱,像个桌子。
孟宜辉一伸手,却发现水缸是装满水的。若是院子里不小心失火,这么一个能钻进去两个成人的大缸。足矣浇灭大部分火势。而且水缸是靠右放的,从正屋到大门这一路畅通无阻。便是夜色跌跌撞撞跑出来,也不会被绊倒。
进屋就更规矩了。章询的屋子狭小,书房和卧室是在一处的。进门靠窗的地方摆了一张简约的案桌,上面摆着文房四宝。——世家子弟通常在别的地方能简陋,对于惯用的笔墨纸砚则很难由奢入俭。
章询也不掩饰自家家底丰厚。山西澄泥砚、泾县宣笔,两叠白纸叠在靠墙的左侧。一叠生宣、一叠熟宣。右手边还放着一叠裁好的松花笺。
床上就简朴多了。靠墙放了一张禅桌,一把古琴。孟宜辉听说过,南方的文人多喜欢以古琴明志。不管身居庙堂还是山间,不管多落魄总喜欢带一把古琴。来展现自己淡泊名利的气质。
“那把琴我能看看吗?”孟宜辉问章询。
“自个拿吧。”
章景同靠在书架上,浑不在意的说。孟宜辉就不客气的滚到章询床上,抱过琴放在膝盖上拨两下。咦,竟然是把普通的琴。
孟宜辉惊讶的发现,这把琴竟然是出自陇东的琴坊。并不是什么知名大家的手作。
“章同景原来你也是附庸风雅啊!”
孟宜辉捂着肚子大笑,他还以为这把琴是章询从南边带过来的呢。
章景同回头,奇怪的看着孟宜辉:“你笑什么?”
孟宜辉说:“……我说你也够简朴的。住这么小个院子。除了文房四宝还维持着世家子弟的尊严,衣食起居处处都捉襟见肘的。怎么还那么大手笔雇着小厮婆子。”
“环俞和焦俞是家里发俸的,他们从小跟着我。难不成还让我辞了。”章景同淡淡笑道:“兰婆子是托蒋少爷的人情聘的。我不会烹食,一日三餐总不能日日上酒楼。做饭婆子也不能辞。好再也不费多少钱。”
孟宜辉见章询说的头头是道。好像身边的人一个也不能割舍下。对他这幅少爷派头很是不以为然。
他们孟家的下人一个能顶三个用。怎么到了章询这里,三个服侍他一个还勉强。
在孟宜辉看来。章询就用不到两个小厮。或者一个小厮一个婆子就够了。听他爹说,章询还要雇个洗衣的。这么说他身边的两个小厮除了跑腿传话什么也不用干,这不是养着吃白饭吗。
那个兰婆子聘的也不该。蒋少爷的人情托大,不好使唤。聘个又能做饭又能洗衣的婆子。岂不一举两得。
不过孟宜辉到底和章询交情浅。话不好说的这么深,只道:“我看你还是听我爹的。别矫情了。你这点家底还摆什么阔,把衣服送到我家来洗。还省了个聘婆子的钱。”
章景同不想为这些小事反复打转,含糊应了。拉着孟宜辉在桌前研究起了林仁圃这次带来的军幕师爷。
托幕帮的福,章景同很快打听到这五个师爷的底细。
大魏太平多年。别看皇城几代帝王轮番斗争。事实上大魏已经多年不曾和外邦开战,地方军所除了日常练兵,大多偏向文治。
这些军功出身的将军臣子,为了应付朝廷。聘了不少师爷帮其做事。
时日久了,就隐隐形成将军争官,幕僚握权的怪事。这些师爷本身不是官,却能代官出治,握着相当一部分实权。
章景同问孟宜辉,“这五个师爷,孟兄先会去拜访谁?”
“要是我,我会先去拜访资历最老的赵东阳。”
孟宜辉坦然地道:“地方军册必定会交给一个老练的师爷来和我爹、杜卫良他们扯皮。而且尹大人上面还有个松衡远罩着。赵东阳和松大人身边的钱师爷是姑表亲,虽然亲戚隔的有些远,到底是一个派的。”
章景同微笑。
不错,议事议事最重要的就是找个合适的中间人。
*
翌日,环俞驾车送兰婆子去了临溪镇。
环俞‘咦’了一声,觉得四周特别熟悉。再定睛一瞧给兰婆子开门的少女,环俞跌掉了下巴。
兰婆子见是蒋八姑娘开门,顿时泪眼汪汪。“三少爷不是说您身边还有个粗丫头伺候吗。可见是骗我的!怎么是你亲自开的门。”
蒋八姑娘莞尔笑道,说:“二丫去池塘摘莲蓬了。开个门又不累手。”
蒋八姑娘忙挽着兰婆子回房。进了屋,她才问:“您怎么来了,我娘呢?可是蒋家出了什么事?”
兰婆子平淡寻常的说:“我现在不在蒋家做工了。三少爷帮我找了个好雇主。虽然是个小门小户的外乡人。可好在家里人口简单。就一个公子哥和两个小厮,每天我只管做一两顿饭。其他什么都不用管。可自在了。”
蒋八姑娘听了心酸。却只道:“也好。离了蒋家那个是非地,兰妈妈今后也松泛些。只是白白便宜那个外乡人了。我们兰妈妈的手艺放在京城里都是数一数二的。如今却做糙饭给三个男人果腹。”
“瞧姑娘说的。什么糙饭不糙饭。人家那小公子也是大户人家出身,书案上放的都是澄泥砚、宣笔。吃饭也可讲究了。比蒋家还细致些。就是身边那两个不打眼的小厮,吃饭也斯斯文文的。像个少爷似的。”
兰婆子嗔怪的看着自家姑娘。伸手摸了摸蒋八姑娘的鬓发,她家姑娘果然长大了。眉眼染染,婉约如画一般。身上有股清新感,让人见之忘俗。
这么个美人儿,却荒凉在乡下。
兰婆子擦了擦眼泪,想起来意。急忙问:“姑娘,孟家可曾来人找过你?”
蒋八姑娘犹豫了一下,撒谎道:“没有。你回去告诉娘,别往孟家写信了。就算蒋家不要我了,我也是姓蒋的姑娘。大不了跟娘姓柳也成。孟家……太遥远了。我在临溪镇就很好。”
“好什么好!好什么好。”兰婆子忽然激动道:“临溪镇夹在华亭县和临溪县之间。两不管的地方,占着临溪县的名,却擦着华亭县的地。徐家打个官司都能把临溪镇的案子递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