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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蕖馆中再无谈话声,涟漪短暂地停下,又很快荡漾开去。
不知过了多久,梁蕴品浑身一颤后发出一声低吼,灵台的迷雾骤然一扫而空,理智和浑身上下的疲惫同时翻了上来。
他浑身一紧,惊觉自己趴在一片滚烫柔软的胸膛前,连忙撑起身查看——果不其然,是他。
梁蕴品眸色一沉,连忙察看那人的状态,只见他上半身趴伏在岸边,已然昏了过去。
“祁公子……祁璐?”
见叫人不应,梁蕴品霎时青筋一跳,连忙用池水草草为他冲洗一下,又将人托到岸上,自己也翻了上去。
“嘶——”
四肢着地,梁蕴品顿觉眼前一黑,浑身像灌了铅一般沉重,疼痛感后知后觉地侵入他的经脉,叫他一时间什么也干不了,只能呆坐在濯莲池旁休养生息。
他低低地喘着气,记忆比料想中恢复得更快,他想起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话,想起他不管不顾地用了玉臼,想起了最后一抹笑,还有那个熟悉的,令人回味无穷的眼神。
仿佛上一回,他应承自己做坏事时,也露出过那样温柔纵容的眼神。
他从未见过,所以一眼难忘。
他垂下头,看着濯莲池中自己卑鄙的嘴脸,自厌感再度充斥着他的思绪,直叫他胸膛一阵阵发闷。
他明明只想将他带回来好好查一查……若与幕后之人有关,便顺藤摸瓜,抽丝剥茧;若无关,便将他娇养在府中,也算是报答他对自己的一夜骄纵之恩。
可如今,欠他的怎么越来越多了……
“为什么……”
梁蕴品冷漠地盯着池中扭曲的影子,忽而开了口,自言自语道。
“我梁蕴品,自开蒙后日日克己复礼,勤学修身,没有一日卸下振兴家国之大任,忘却梁氏一族之荣宠,辜负祖祖辈辈之寄望。”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如此待我……”
“啪嗒”一声,一颗泪珠落入水中,将梁蕴品的自嘲与控诉通通没入濯莲池里。
清醒犹如一头猛兽,将种种烦心事赶上他心头,叫他孤单的脊梁倏忽再也撑不下去。
潜逃的一辉,软硬不吃的沙卓,那布下棋局的幕后黑手,还有那高高在上,庸碌无为却善弄帝王权术的官家……一个个将他赶上绝路的人走马灯似的盘桓在他心间,梁蕴品只觉自己心口堵着千斤重铁,铁锈味伴着血腥味一股脑儿冲上嗓子眼,直叫他恶心得想吐,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什么是忠,什么是奸?他莅任襄州通判,为民生操劳不曾睡过一个好觉,他父亲和祖辈更是为大邹穷尽一生心血……
可天大的灾还是降了下来,将梁家的血脉与他李氏的根基紧紧绑在一起,一下绝了他们梁家的后!而他自己也被下了毒,成了这副半死不活的鬼样子,只能靠欺负一个孤子发泄欲求,仓皇度日。
呵,荒唐……实在是荒唐至极!
梁蕴品忽然猛地一拍水面,水花四溅,几支荷杆被他拍折,顺着池水自流的方向,晃晃悠悠地荡开了去。
可梁蕴品却被拢住了。
一双白玉似的手臂自身后缓缓环住他的腰,滚烫的皮肤贴了上来,那张他闭着眼都能描摹的,仙风道骨的侧脸贴住他脊背正中,温柔地蹭了蹭。
“大人怎地恼了……”
梁蕴品身上一僵,那人的手臂亦是一顿,仿佛敏感地察觉出他已然清醒,却仍未松手,静静地卧在他背上。
沉默片刻,他问,“大人是在自责么?”
“别自责。”他话中似有笑意,“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很欢喜。”
梁蕴品不知怎地眼底一红,方才堪堪止住的泪水在这两句话的刺激下,又有了泄洪的迹象。
“我……我身上的药性未除,此事不该瞒你。”梁蕴品垂下眼,闷闷道,“当初允你入府,未曾料及会有如此失控的时候,白白叫你承受这样的折辱,是我之过。”
“怎会是折辱?”
陆宛说着,又紧了紧抱住梁蕴品的手,淡笑道,“无论梁大哥生了什么病,变成什么模样……”
“我都会永远……永远陪着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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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细雨渐歇,拨云见日。
陆宛被窗外一缕阳光刺醒,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回到房中,正清清爽爽地侧卧于床上,腰间搭着梁蕴品的手臂,一如寻常夫妻,同榻而眠。
陆宛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正想起身,余光却瞥见梁蕴品支起身子,微露青茬的下巴就悬在他脸上,他一手搭着陆宛,另一只手还勾着他的一缕长发,在指尖绕了又绕,目光微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宛心中一颤,顿时不敢再动作,只呆呆地目视前方,还是梁蕴品意识到身边人微微急促的呼吸,率先开了口,“醒了?”
“……嗯。”
“还在发热么?”梁蕴品顿了顿,“昨夜你说着话便晕过去了,我抱你回房时没寻着热水,又寻不到阿生和一心,只得就着盆中凉水草草为你擦身。”
他清了清嗓子,又道,“见你烧得难受,我只能抱着你睡了一夜,卯时觉察你出了些热汗,已用干布为你擦去了……你现下可感觉好些了?”
陆宛一听,有些难以置信地偏过头,怔怔地看向梁蕴品。
大人竟会为了我……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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