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桐城,异常炎热。
从教室外的长廊走过,阳光透过栏杆的间隙时不时地照在何月的脸上。她慢走了几步,加快步伐,细细的汗珠滚落到下巴上,摇摇欲坠。
笑闹声从女厕传来。
“娘娘腔~应该去哪里上厕所呀~”
一个男生捏着嗓子:“那还用说,当然……是女厕所了!哈哈哈哈……”
“什么呀,人妖才去女厕所,娘娘腔……谁知道是男是女。”
“这有什么难的,脱下裤子不就知道了?”
“老郭,你去脱!”
“凭什么,你不是一直对男人身体很好奇吗?大好机会,可要抓住了!”
“哈哈哈哈……”
这里至少有四五个不同的声音。
桐城高中的男厕和女厕相邻,厕所外是公用洗手池。
何月侧过头,最左侧的水龙头没有拧紧,水滴缓慢而有节奏地敲击着瓷砖。她走过去,忽地拧到最大,水声冲击到心脏,心跳砰砰加快。
开头说话的女生率先走了出来——是同班的张雨婷。三十八摄氏度的天,也只有她坚持披头散发。
紧接着,余下的两男三女也走了出来,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身上都穿着校服。
何月收回余光,双手交叠,接了一捧水,一股脑儿地浇在脸上。冰凉的自来水顺着脸颊流动,打湿的刘海紧贴着额头,一股不属于夏天的凉气从脚底钻了上来。
不屑地轻呵。
逃避的目光。
张雨婷将指间未燃尽的香烟丢进洗手池,俯身向前,眼神里自始至终都裹着威胁的讯息。
这是一场沉默与嚣张的对决。
一秒,两秒,三秒……
何月惊呼。
她的头发被张雨婷揪扯着,“砰——”地一声,整个人摔倒在地。
“他妈的少多管闲事。”她使劲地拧了下何月的脸,便起身招呼身后的同伴,“走吧,别影响咱们班学霸上厕所。”
回应她的是一阵嬉笑。
笑声渐远,黄昏的光晕笼罩着长廊,柔黄色的尽头潜藏了灰暗。那是独属于十八岁的嚣张跋扈。
眼前的光亮被大片的影子挡住,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何月的视线里。
她抬头,撞上漆黑的目光,火速地爬了起来。
那只手也插回了兜里。
“魏临风,你还好吧?”她一边焦急地问道,一边去关水龙头。
少年比她高出大半个头,眼神里毫无波澜,倒是她,洁白的校服外套被地面的污水沾湿,原本整齐的马尾辫此时也松松垮垮地堆在脑后。
看上去比他糟糕多了。
魏临风点点头,没说话,也不知道是“好”的意思,还是“不好”的意思。
何月正在整理头发,无论怎么用手梳,总会遗留一撮,好不容易头发都扣进了皮筋里,又有一股高于两边。
这里没有镜子,她也失去了耐心,索性摘掉皮筋,就让头发披散开来。
她回头,微卷的发尾轻轻荡漾。
“你怎么不说话?”她语调轻快,和她的形象大相径庭。
魏临风的目光先是在她的脸上盯了一会儿,而后向下移动,何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外套。
一块灰一块白,还湿答答的。
“哦,这没事,回去洗洗就好了。”她见他身上无伤,又说,“走吧,我们回班吧。”
“嗯。”
何月昂首阔步地走在前,魏临风亦步亦趋,连先出哪只脚,步幅该多大都和她一模一样。
安静的长廊和喧闹的教室只隔着一堵墙,几扇窗。墙内是对高考的焦躁不安,墙外是对未来的无助迷茫。
她放慢脚步,还是开了口:“魏临风,下个月就高考了,别理他们,等考上了大学,你会认识新的朋友,开始新的生活。”
“诶,你想考哪儿?”她回头问道。
迷茫的时候,想想更广阔的天地,总是能提起一点精神,告诉自己——Everydayisanewday.
魏临风跟着停下脚步,看她,眨了下眼,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差点忘了,他的声音是他最不想提及的事。何月尴尬地笑了笑,不再主动找他说话。
回到教室,铃声还未响起。
同桌郝嘉丽塞了张纸条给她——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张雨婷说你得罪她了!小心!!!
她侧头,郝嘉丽随意翻动课本,唯有深褐色的眼珠斜视着她,嘴里无声地说着“小心”。
一个纸团砸中何月的脸颊,尖锐的棱角划过皮肤。
抬头看过去,张雨婷坐在斜后方,离了有四五人的距离,正颠着手里的纸团,笑得意味不明。
郝嘉丽赶忙拉了拉她的衣角,急得用气腔说话:“别看了!”
铃声陡然响起,像是中场吹哨,无关输赢,只是给落后方一个喘息的机会。
数学老师,也是班主任,大踏步地走了进来,环视四周,像是要宣布什么大事。
只见他重重地放下手中的教材。
“下个月就要高考了,是骡子是马就要见分晓了……但有些同学,还不知道抓紧。”
他顿了顿,眼光对准了某处,如同老鹰捕食,尖锐冷冽。郝嘉丽紧张地抓住何月的手。
“没有人会被无缘无故地欺负,要好好想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如果成绩很好,也会被欺负吗?好好想想,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班长,上课!”
“起立!”
“老师好!”
“嗯,坐下。”
这套规范化的指令并不会因为一个课前插曲而减少。在指令的规范下,每个学生都是老师手里的木偶,麻木不仁。
何月回头,想看看魏临风,给他一个鼓励的笑也是好的。
一小块粉笔头砸中了她的后脑勺,比纸团要疼,眼泪瞬间蒙住了眼睛。
讲台上,班主任拿着教案,黑板上写了一条公式和一道小题。“何月,上来。”他说。
郝嘉丽担心地看着她,倒不是怕她做不出来,而是怕她得罪了老师,被全班孤立。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张雨婷的父母在当地生意做得很大,就算班主任没有收到好处,也会上杆子巴结。
魏临风的事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他的爸爸大闹办公室又怎样,事情还不是回到了原点,甚至变本加厉。
他们聪明地选择了沉默。
阳光被云遮住,教室里的灯一排排地亮起,灯光晃眼,讲台变成了舞台,所有人都一动不动地看着何月。
还有什么事比学霸出丑更令人期待的吗?
可惜他们失算了,粉笔头的“哒哒”声流畅悦耳,何月写满了一整块黑板。
原来这道小题的答案这么长。
他们瞬间读懂了老师的心思——他在针对一个好学生。
有时候,最纯净的眼睛也可以装满世故和圆滑。
画上句号,放下粉笔。
班主任看着满黑板的字,不情不愿地在“标准答案”的末尾处打上一个勾,又不甘心似的在勾的尾巴上点了一个短短的顿号。
“下去吧,以后上课好好听讲。”
何月坐回座位,她学过几年舞蹈,坐下时总是坐得端正笔直,但看在旁人眼里,这是一种挑衅,仿佛在说,我的聪明与生俱来。
“还有,何月,从明天开始,穿夏季校服来上课。”班主任把“夏季校服”四个字咬得极重,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搞特立独行是吧,你以为你这么穿很好看吗?知道的知道你在过夏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过冬天!”
何月确实穿着一身运动服式的秋季校服,和穿着白色短袖衬衫、紫粉色格子裙的郝嘉丽形成鲜明对比。
“也不要以为你成绩好就很了不起,有很多成绩好的学生骄傲自满,临门一脚,结果考了个大专,又要复读,又要再来一年。”
他恨铁不成钢般地举起食指,指着何月:“我看你现在的状态,就会成为下一个!”
他像个判官,给她定下了未来。这下连郝嘉丽也不敢看她了,低着头,记着莫须有的笔记。
上课时间因为这段插曲变得更加紧凑,铃声响起时,班主任还在奋力讲解最后一题。
坐在靠近喇叭位置的同学快速关掉开关,铃声戛然而止。
还有一个月了,每个人的心中都躁动不安,有人生怕错过最后的押题,和别人拉开了差距,自然就有人早早地放弃这场战役,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要待在学校。
但今天出了奇,没有椅子拖动的声音,更没有匆忙的脚步声,每个人都安分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班主任浓重的地方口音和窗外乱七八糟的脚步声交织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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