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砚沉刚才去超市,就是去买手套了。
不止是手套,还有暖宝宝和看着就很温暖的袜子。
颜桑有些赧然。
自己那些自以为隐蔽的小动作,原来季砚沉都看到了。
老人被推去急救室,颜桑无人的楼梯间换上了新袜子,贴上了暖宝宝。
男人倚在楼道外等他。
季总牌保暖套装效果很好。
穿戴整齐后,颜桑连心都在发热。
颜桑抿了下快飞起来的嘴角,跟季砚沉道谢。
看着男人身上的毛衣,颜桑才想起来他的外套还在自己身上,想脱下来还给他。
他的外套经过刚才的折腾,皱巴巴地全是污渍不说,还染上了地砖暗缝里的污水。
季砚沉出声制止:“穿着吧,我不冷。”
颜桑:“……”
我不信。
但这外套……他确实恶劣的舍不得脱。
两人一起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
颜桑瞄了身边的男人一遍又一遍。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感觉今天的季砚沉跟有点不一样。
今天的季砚沉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冷硬,说话也不再刺人,还给他买手套暖宝宝……
这种悄无声息地关系转变让颜桑心怀希望——
难道是陆洺饭桌上的那句话起作用了?
季砚沉大度的愿意跟自己做朋友了?
这个发现让人雀跃,也让颜桑稍微有点勇气。
颜桑解下脖子上的围巾,小心递过去:“要不……你——”
季砚沉穿这么少,他怕他因此着凉。
据颜桑看得财经小报了解,男人近些年越发冷淡,不喜欢和别人有牵扯,从来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所以他说得小声,嘴上还在斟酌措辞,但心里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
哪知道话还没说完,手上就是一轻。
季砚沉什么也没说,拿过他的围巾。
男人太过爽快,还在想应该怎么劝说的颜桑愣了愣。
愣完后,看这男人简单粗糙的戴围巾手法,又忍不住闭眼。
好好一个矜贵清傲的季总,怎么戴个围巾这么粗暴?
颜桑:“……”
横看竖看都报好看。
鼓鼓囊囊的一团堆在脖子上,就算有这张脸和身材撑着,这毫无美感的粗暴系法也惨不忍睹。
眉眼冷峻的男人和惨不忍睹团成一团的围巾搭配在一起,违和感太强了。
看着有点呆。
一点都不冷酷。
一点都不季总。
颜桑有点想笑又不敢,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实在忍不住,小声提醒:
“季砚沉,围巾不是这样戴的。”
季砚沉闻声看他,语调平静:“那要怎么戴?”
颜桑:“……”
小孩子都会的问题,为什么要问?
围巾系法确实很多种,但是绕上两圈然后两端垂下来很简单呀?
或是简单对折再穿出来。
颜桑比划了一下,但顶级学神好像缺了这根筋一样,怎么都教都系不好看。
垂顺的围巾在他手里好像有自己的想法。
颜桑实在看不下去了,也觉得无所不能的男人竟然被一条小小的围巾难住了的模样新鲜,忍笑问:
“要不我帮你?”
季砚沉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后倾身凑近颜桑。
“你来。”
放弃挣扎的男人言简意赅。
温热的呼吸洒就在脸庞,颜桑呼吸跟着一滞。
戴个围巾而已,用不着靠这么近,颜桑强装镇定拉开两人距离,抬手把男人脖子上不乖的围巾取下来。
“你不要扯它,要先整理好再戴……”
颜桑声音轻缓地给季砚沉讲解围巾系法,抬眼却撞进季砚沉那双深邃的眼眸中。
话到嘴边蓦然卡了下壳。
季砚沉和他对视,神色如常地问:“怎么不继续了?”
因为你离得太近了。
而我本来就没什么出息。
颜桑心里的小人理不直气超壮的回答,面上却稳住了,把柔软的围巾搭在男人的脖颈上,把他裸露在外的脖子全部遮了个严严实实。
在季总手里怎么都不听话的围巾,小颜系得很松懒好看。
季砚沉摸了一下围巾,表示满意:“谢谢。”
颜桑双眼微弯:“不用谢。”
知道季砚沉也有做不好的事,他莫名有点开心。
虽然这很没道理。
但就是开心。
***
老人很快被推出抢救室,她摔的这一跤比较重,没有生病危险,但颅内出血,后续治疗是一大笔费用。
老人的亲属接到消息赶到医院,在听说情况后,立马拦住了颜桑。
老人的大儿子叫钱金川,今年五十多岁,气势汹汹:
“你们不能走,你们要对我老娘负责。”
颜桑见产生了误会,解释:
“老奶奶是自己摔倒的,不是我撞倒的,我只是帮忙叫了个救护车。”
钱金川抱臂看他:“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你不能走,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费,一样都不能少。”
老人其余亲属应声附和:
“是啊,不然我大姑怎么不拉别人,就拉着你不放。”
“撞了人还想跑。”
“我妈身体一直好好的,要不是你,怎么可能摔跤?”
颜桑没听过这个歪理,声音也冷了下来:“事发地有监控,你们去看一下就知道了。”
“还有很多目击证人,你妈妈自己也承认是自己摔的。”
几人吵吵嚷嚷,没有一个人听颜桑说话,开口闭口就是让颜桑赔钱。
至少要先把手术费缴了。
颜桑自然不愿意。
做好事是一回事,被污蔑是另一回事。
钱金川见颜桑不肯给钱,怕他跑了,说了两句还想上手拉他。
颜桑侧身避开,眉头皱得跟深:“你做什么?你再这样我报警了!”
钱金川及亲属:“报警,你报警也是这个理。”
没想到没被老人讹上,却被老人家属讹上了。
颜桑气笑了,当场拨打“110”。
见他报警,钱金川一行人声音更大了,有人想来抢他手机,结果被斜刺里伸出的一支大手挡开。
季砚沉把气红了脸的颜桑拉到自己身后。
面对钱金川一群人,刚打完电话回来的季总面冷声寒:
“警察马上就到,想闹也分清场合。”
钱金川看颜桑是一个人,看着没什么脾气的软柿子气焰才这样嚣张,如今季砚沉一来,胆气瞬间弱了下去。
男人气势凌人,看着就不是好惹的。
钱金川的老婆恶狠狠补了一句:“警察就等警察,警察来之前你们谁也别想走!”
季砚沉带着颜桑去了另一边休息。
季砚沉问他:“他们有碰着你吗?”
好大一口黑锅扣下来,原本很气的颜桑一听季砚沉这话,压在心底的委屈瞬间涌了出来:
“他们怎么这样。”
颜桑生气又委屈:“他们都不听我说话。”
监控证人都有,甚至急救医生都给他作证了,那些人还缠着他。
过分。
看着颜桑脸上气出来的红蔓延到眼圈,季砚沉缓缓开口:
“实验证明,如果你试图理解蠢猪的想法,你也会变傻。”
颜桑还没听季砚沉骂过人,他先被季砚沉嘴里的“蠢猪”两个字惊到,又被他说的内容惊到。
颜桑呆呆开口:“真的吗?”
这是什么科学依据?
季砚沉回:“我编的。”
颜桑:“?”
颜桑:“……”
那你真的好无聊哦。
季砚沉看他:“还气吗?”
颜桑默了两秒,然后摇头:“没那么气了。”
被季砚沉这么一打岔,他很难再找到刚才的愤怒值。
警察来得很快。
调完超市监控带着律师过来的覃助理速度也不慢。
被叫来的覃卓看见颜桑身上明显属于季总的大衣,再看季总脖子上的围巾……
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原来季总不是不近美色。
是之前凑上来的人都不够好看?
八卦的念头一闪而过,覃卓开始办正事。
事实摆在眼前,确实没什么好争吵的。
监控在,当时的证人也一大堆。
民警严肃教育钱金川几人:“人家是见义勇为,要不是他们,你老娘说不定现在还在马路上躺着呢。”
寒冬腊月的,人还在不在都难说。
民警:“你不感谢人家的救命之恩就算了,还让别人赔钱,哪有这样的道理?”
铁证如山,颜桑本来以为就没事了,没想到钱金川死缠烂打:
“就算他没有责任,但他们送我老娘来医院,出于人道主义,也该赔点钱吧?”
其余家属也道:“是啊,他们看起来又不缺钱,好人做到底不行吗?”
民警:“???”
颜桑:“???”
什么是语出惊人?
这就是。
颜桑这次是真的气笑了:“凭什么?我欠你的?”
季砚沉给了律师一个眼神,后者会意,对神情激动的钱金川道:
“钱先生,我是季先生的律师,有事你可以跟我说。”
除了生气之外颜桑还有些愧疚。
要不是他,季砚沉现在应该在家或者公司了。
哪里会有现在的破事。
但他又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一个老人倒在路边置之不理。
钱金川一家才不管什么律师不律师,张口闭口都是钱。
这种情况民警也没办法,只能说尽力调解。
然而这还不算完,病房里的老人醒了。
在得知自己的病要花很多很多钱治时,老人情绪变得激动起来:
“你们救我做什么?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不治了,我要出院……”
在被医护人员按住后,老人哭了出来:
“阎王怎么不直接收了我,我哪儿有钱啊。”
听着病房里传来的可怜哭声,颜桑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所有的好心情都消失殆尽。
老人尚有良心,清醒后没有说是颜桑推的,但她说的话更让颜桑难受。
他甚至在心里反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对于一个家境贫寒付不起高昂医药费的老人来说,掏空家底卖房卖车甚至借钱花几十万治病,难道真的就比死了好?
颜桑不知道答案。
都说人命关天。
但现实是钱能买命。
医院消毒水味永远刺鼻。
颜桑在这样的环境中待久了有点头晕。
季砚沉见颜桑脸色不对,让覃卓带他去车里等。
季砚沉以为颜桑是被钱金川吓着了,放缓了声音对他道:
“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来。”
颜桑沉默着点头。
医院的露天停车场都有消毒水味道,颜桑不想上车等,在车头站了一会儿觉得地面在旋转,又去花坛边坐下。
坐下之前想起自己身上穿的外套的归属者,颜桑又慢吞吞的把外套脱下来,珍惜的抱在怀里。
怀里有东西后,心好像也踏实两分。
明明是他的事,到头来却要季砚沉帮他摆平。
他又给季砚沉乱了。
他只会给季砚沉添乱。
谈恋爱时,季砚沉要为了省钱给他买奶茶店的新品而吃馒头榨菜。
总缠着季砚沉陪自己玩。
现在分手了,出事了还总给季砚沉带来麻烦。
意识到这一点后,负罪感把颜桑整个人都被拉了进去。
他又控制不住开始焦虑——
认识一场,他带给季砚沉的都是什么?
他爸妈把季砚沉保研的资格搅合没了,他却瞒着不敢让季砚沉知道。
他让季砚沉的母亲对着他下跪磕头,让他的父亲对着他傲慢的父母服软道歉。
季砚沉做错了什么要遇到他这么糟糕的人?
季砚沉的父母老实巴交当了一辈子农民,辛辛苦苦培养出一个优秀的儿子,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你爸有病,你也有病,你们毁了我的一切!”
母亲撕心裂肺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焦虑得开始咬手指的人忽然就冷静了下来。
颜桑看着自己不断发抖的手,冷漠又麻木的想: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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