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我要吃糖葫芦!”
“你这死孩子都吃多少根了!不准吃!”
“不嘛,我就要我就要!你不给我吃我就告诉娘亲你虐待我!”
……
赤邕城正值万家灯火,街边挂满了红纸灯笼,百姓们熙熙攘攘地吵得热闹,扎着两辫子的小孩正为了一根糖葫芦啼哭不休,也有刚成婚不久的小夫妻羞涩地牵着手,站在面具摊前眉目传情。
城中阖家团圆,一片歌舞升平,火树银花不夜天。
夜空中满是璀璨孔明灯,盏盏如明烛,将白雪飘落的夜空照得宛若明昼。
可距赤邕城外五十里,却是凄寒苦楚,雪虐风饕。
呼——
风刀刮着枯木。
雪地里传来沙沙的脚步声,遍地白雪间,一个又一个带血的脚印从远处而来。一道凄红的身影摇摇晃晃走在雪里,肩头已白,如瀑般倾泻的墨色长发散落,像是气息将近,低垂着头,只露出一截白得骇人的下巴。
他一路往前走,脚步踉跄虚弱,细长的手指用力摁在胸口处。
本该极美的一只手,却被血染红染透了,遍布着血肉模糊的伤疤。衣袂如碎布,在风里猎猎作响,像一朵在最盛之时生生凋零的红莲。
【晏骄,别再挣扎了。】
【死在这里,就是你的宿命。】
“宿命……”晏骄低低笑出声,“可笑的宿命啊。”
天雷反噬让他的五脏六腑全部碎裂,三魂七魄仅靠最后一丝修为维持着,不用多长时间,这一瞬,又或是下一瞬,他就会命丧于此。也许停下来,用修为替自己减缓最后一分痛苦,他还能死得不那样受折磨。
但晏骄始终没停下脚步,每一步都拼着全力往前挪。
剧痛袭遍全身,他猛一咳嗽,血止不住地从嘴中流出来,满地的血都染成了刺目的红。
在茫茫风雪里,身体突然像如一块枯石倒下去,惊起白雪飞溅,飘在他苍白的脸上。
大雪夜,除夕节。
他躺在皑皑白雪里,望着天空,眼底流露出不甘心。
【这世间命定的天命之子降临凡世,晏骄,你不过只是一块垫脚石。天命之子已归来,你的修为和一切便该拱手相让,你该去了。】
那模糊朦胧的声音回荡在他耳畔,青年扯起嘴角,惊鸿艳色的眉眼含着浓烈的嘲讽。
“垫脚石……”他眼尾滑落血泪,“我一生艰难修行,却成了天命之子的垫脚石?世事诸多可笑,唯此最荒唐。”
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值得他拱手让出东西,什么天命之子,不过是鸠占鹊巢的畜生。若他还有来世,一定,一定会让他和他背后的东西死无葬身之地。
一定,要让他们万劫不复——
死生皆灭。
这场大雪一直落到翌日清晨,没有停过,赤邕城内的孔明灯也燃了整整一夜。第二日有赶路的商贩骑马从那片经过时,只看到积高的雪堆和几丝若有若无的血痕,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不久后,修仙界内便传出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
据说那首阳宗太清师祖座下的唯一弟子晏骄,死了,死得极其突然诡异,魂飞魄散,尸首全无。
许多人不愿相信,拼死要寻回晏骄的踪迹,可他摆在魂殿里的命心魂灯已经熄灭,纵然踏破地府也依旧无力回天。
无数人为此悲伤痛苦,为祭奠“红莲度世”晏仙君,他们修建起座座红莲祠;嫉恨他而仰天大笑的人也多如牛毛,却怕他假死归来,于是日夜烧香拜佛虔诚祈祷,只盼他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一念爱,一念恨,就此持续了整整十多年……
十五年后。
赤邕城与拂花都交接之地,有一处小小村庄,名为“李家村”。
正值丰收农忙之际,整个村子热闹无比,天不亮就能看到许多戴着竹编斗笠的农民拿着镰刀站在麦田里,吆喝声从这一头能传到那一头,像嘹亮清脆的雀鸣。
地里,两兄弟割麦忙得满头大汗,休息时吃着冷硬的馒头。
弟弟李二瞥见远处分毫未动的那块麦地,若有所思地问起来,“大哥,这李老叔家的田该怎么办?要是再不早点收麦子,被雨泡了可不行。”
李大馒头就着咸菜大口大口咽下去,含糊道:“他那身子骨年前还行,这过完冬天越来越动不了,估计得是咱帮他收。”
“这哪成,咱可不能白干活。”老二摸着嘴角一颗尖酸刻薄的黑痣,眼珠一转,忽然想到什么,压低声询问,“你问问他,要是咱帮他收,给咱一半的麦成不成。”
“一半?”李大纳罕,“他能答应吗?”
“反正要么就他自己顶着那破身子瞎眼珠干,要么就喊咱帮忙!以他的人缘,村里其他人也不敢帮他。你就去找他问一嘴,说不准行呢?他家就自己一口人,儿子上京都也许哪天就当上大官回来了?咱家可有五口呢,而且咱俩光棍这么久,年底可该娶媳妇了,得多攒点钱才行。”
“这……可是…”李大挠挠头,心想弟弟说的话也有道理,“好吧,那我去问问。”
夜里收完麦子,李大揣着几个凉馒头,小心翼翼地往义庄走。
这李义廉是他们李家村里义庄的守尸人,性子古怪得很,昼伏夜出的只有半夜才能撞见。
十几年前不知从捡回来一具尸体,自那之后就更古怪,听说后来还被恶鬼吃了眼珠,吓得村里人都不敢跟他来往。
也就他家跟李义廉沾着点远亲,以前偶尔还会来探望他一下。但李义廉这人爱往外捡尸体,捡了一具还不够,前些年隔壁镇闹饥荒,好多人饿死在路上,这李义廉就每天背着个竹篓出去捡尸,闹得义庄里都装不下,成日成日的恶臭往外飘。
他家里还有个不满五岁的小弟,老娘担心他跟这人走得太近惹煞,之后干脆断绝来往。今天实在是没法儿,在家门口叫半天寻不见人,才只好壮着胆子来这儿。
义庄内黑黢黢一片,只凭着惨白的月光照见地上的一堆纸钱,风一吹就跟冰锥子刺骨头一样疼,李大缩着肩膀颤巍巍往里走,忽然有什么从脑袋顶上划过,吓得原地惊骇蹦起!仰头一看才发现是悬挂着的招魂幡!
“吓死俺了,我勒个娘啊!!”他骂骂咧咧,不住拍着胸口,“李老叔在吗?俺有些事想同你说。”
义庄里无人回应。李大又重复了一遍,却只听见幽幽风声在棺材上空回响,好似厉鬼哭嚎,渗人无比。凉意从脚底心直窜头皮,他冷得打寒战,重复三四遍后都见不着李义廉。
心里害怕得要死,实在待不住了,赶紧先逃出去。
刚要转身,余光看见背后一道衣角,两眼瞪得快凸出来!
月光从他背后投进来,将他的黑影映在墙角边。
重叠着,有两道黑影。
他身后站着人。
李大面色煞白:“老叔,是,是您不……”
背后迟迟没动静,要是李义廉怎么会装死不说话呢!可如果不是李义廉,那这夜半子时的义庄,除了鬼还会有谁来!
李大快活生生吓死了,抓紧兜里的冷馒头,死死盯着墙上倒映出的半截黑影。
这黑影长发披散,看起来身形高挑瘦削,仿佛吊死鬼!
李大几乎要哭出来了,心里想起家里老母老爹,又顿然升起怒胆,差点把馒头抓碎了,咬着牙转身,一拳头直接砸过去。
就算是死,也要死得不窝囊!
啊啊啊啊啊啊!!!
一拳朝身后人狠狠砸去!还没碰到,却被一块轻飘飘的布料滑过手背。
又冷,又软。
李大愕然,眼里闪过那人白而细长的手指。
不是吊死鬼。
更像是艳鬼。
漂亮到摄人心魂的手腕上,戴着红线缠成的手环,衬着苍冷森然的皮肤,魅艳绝顶。
他呼吸都凝固住了,心陡然砰砰剧烈跳动起来,想要往上看。但还没看见脸,额头猛然一阵刺痛,眼前发黑,直直倒去。
噗通一声,地上的纸钱飞起,落在那“艳鬼”的月白靴面上。
若有识货的人在场,必能第一眼就看出来,这靴面乃是拂花都独有的吞月蚕所吐的丝而织成的料子,踏尘不染,终年不腐,万金难得一件。
艳鬼轻轻晃掉鞋上的纸钱,垂眼看向倒地不起的李大:“来找你的?”
声音向角落投去。
夜云散去,露出敞亮的月光,沿着一地白纸往里面照,落在墙角那老者身上。李义廉戴着破旧歪斜的斗笠,面容枯朽苍老,出的气比进的气还要多,一副快死的苟且样,手里却死死地抓着一副棺材。
“是…我的远房亲戚……”老者一双眼睛灰白,看不清东西,循着声音看向艳鬼的方向,哑声颤道,“他是个老实人,您别怪罪他……”
“老实人。”艳鬼含过这三个字,声音如玉清脆勾魂,蓦的冷笑了声。
他抬脚从李大身上跨过去,衣袂含着冷香轻飘飘略过对方的鼻梁,一路走到老者跟前。
“这义庄,你是守尸人?”
老者艰难点头。
艳鬼淡声:“距天墉三十五年,已过去多久?”
老者愣怔,半晌忽然激动道:“您是?!”
十五年前,他途经过一片雪地,那时眼睛还没瞎,见雪里躺着一位红衣青年,样貌精绝举世罕见,便将他捡回义庄里寻棺材摆着。
却不料这十五年来,尸首不腐不化,就连衣衫摸起来也整洁如新。他心想着必然是修道之人羽化后留下的遗蜕,不敢草草安置,所以就一直摆在义庄里日夜守着。
都说木蠹生虫,羽化为蝶。修仙者羽化后留下的遗蜕将来可破茧生蝶,传言若向此蝶祈愿,世间任何愿望都可以达成。只是没想到那仙君竟然死而复生了?!
他激动地面皮抽动,指着身旁的一具棺材,嗫嚅着皲裂苍白的嘴唇:“仙君,您……您可否……”
“想我帮你?”
李义廉拼着这副年老身躯用力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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