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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小道君

小说:

小道君

作者:

禾一声

分类:

现代言情

《小道君》全本免费阅读 ggd8.cc

江陆在废弃的工业区找到孟柯时,她失去意识栽进他怀里,身上烫的像一只火炉。

医生给她做了全面的检查,低血糖合并肠胃性感冒,引起了发热和昏迷,又给她缝合了手掌的割伤,让打完这两瓶点滴就可以出院。

至于她身上那些大大小小数不清的淤斑伤痕,医生也给开了药。

开药时医生按惯例询问既往病史,江陆犹豫了下没说双相,只说了抑郁症,医生神色见怪不怪,什么也没说开好单子递给江陆。

江陆交钱取完药回来,孟柯还睡着,她嘴角青紫,憔悴病态的面容跟纸一样白,气若游丝到看不见身体起伏,让他恍惚觉得,也许就在下一秒,她就要碎了。

急诊输液室聒噪喧闹,药水匀速往下滴落,江陆一直守在孟柯的床边。

护士过来换药水,顺带问:“你跟病人什么关系啊?”

江陆的视线没离开过孟柯:“同学。”

“是看你两人年纪不大,才上高中吧?”

“是。”

护士撸起孟柯的袖子,看见她胳膊上被烟烫伤的痕迹,脸上露出一抹同情之色,耐不住咂舌叹道:“哎哟,作孽哟。”

江陆望着孟柯手掌的白纱布,眸光深暗,低沉的气压一下子从身上散发出来。

孟柯输完液后,江陆包了专车带她回东浔,一路上,她披着他的外套靠在座椅里,昏昏沉沉,睡睡醒醒。

偶尔她睁开眼睛,迷昧的空间里,车内座椅和司机的阴影时浮时沉,孟柯感觉自己置身深冷黑暗的海底,光线影影绰绰,胡乱扑动的海草要将她缠绕吞没。

她太害怕了,囫囵喊:“班长。”

抱臂小憩的江陆立刻睁眼看过来,俯下半边身体,靠近温声:“怎么了?”

江陆清润的嗓音似有驱散邪魔的力量,孟柯坐在他身边,觉得全世界都是黑色的,只有这里有一点亮。

她被关在黑暗的地下室里整整一周,恐惧撕心裂肺,无助的余悸让她睡觉也深困梦魇,她一边做,一边醒,心力交瘁到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唯独嘴里反复念叨着“班长”两个字,样子可怜兮兮的。

江陆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小声回答,整理她滑下来的外套,隔半小时换一次她脑门上的退烧贴。

他想起那通电话里孟柯悲恸到绝望的语气,想起她无故消失的几天,想起更之前她说,不想在家待着。

看着伤痕累累的孟柯,江陆心里百感翻涌交杂,充盈着无尽的懊恼。

原来那个时候,她就在向他求救。

深夜,东浔镇,车向红人不在家,大门紧锁,邻居说她去城里的儿子家,归期不定。

万里无云的天空,悬着一轮皓洁的圆月,轻薄的光辉洒在睦安巷的小路上,墙头的风车茉莉已经垂谢,花瓣散落,满地清白,藤枝在月下轻舞风的形状,整条巷子空静而幽远。

江陆背起神志模糊的孟柯,一步一步的,慢慢往巷外走。

装着药的塑料袋挂在江陆臂弯,地上的人影托起它摆荡的弧线,一摇一摆,翻起每个墙角细碎的光,照见了红砖,青苔,墙头白漆,和浓密的绿梢。

瑟瑟低响唤起孟柯的分毫精力,她掀开眼皮,光晕越过江陆的衣领,白茫茫的,在她眼前浮游晃动。

她的脸颊贴在江陆温热的背脊,半边脸凉,半边脸暖,矛盾的体温让人心安,她轻轻地呼吸,喊他:“班长。”

江陆嗯了声,以为她还在说梦话。

她惦记他的脚,怕压到他:“班长,你的脚疼不疼啊?”

闻言,江陆愣了下,病成这副样子还知道关心别人,他想笑忽然又感到心酸,其实孟柯根本不重,相反,她更瘦了,江陆感觉身上的重量,轻的像是一朵月亮的光。

他怕万一没扶稳,她就会陨落。

末了,江陆笑了声,故意逗她:“有一点儿,所以你抓紧,让我省点力气。”

孟柯缓缓提起一口气:“黑。”

女孩子的气息像滚烫的水,浇在少年的脊背,没过他的心跳,翩翩然流进怡人的晚风。

这句话江陆没有听清,他偏过头来问:“什么?”

孟柯无意识地呢喃:“太黑了。”

她又陷进那片密不容针的漆黑,无边无际,无穷无尽,她在黑暗里奔走到筋疲力尽,可无论走到哪,都有无数只可怕的大手拽住她,将她拖回深渊,困住她,折磨她。

江陆不知道这些,只以为孟柯在怕这里的黑。

他稍一用力把孟柯往上拖了点,哄她说:“马上就出去了,出去就亮了。”

路边小灯光芒蒙眬,宁谧抚过两人。

他背着她,走过花墙,绕过拐角,依偎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留下了长巷和月光。

......

江陆收拾二楼房间给孟柯,床上新换的凉席和枕头。

回来后,她睡了整整一天,烧终于退下去,但精神每况愈下。

小二楼的窗边能看见绵邈的山野和蓊郁的平原,南显巷的风灌进来,卷进床尾小风扇扇出来的风,空气里浅浅的甘醇酒气和清冽醋香,每个窗槅都浸透了人们的说笑声。

孟柯背对窗外,闭着眼,身上盖着薄被,混混噩噩地从朝阳升起睡到黄昏落幕。

江陆做好鸡蛋面,跟药和热水一起送上楼,孟柯一口不吃,他看着她把头闷在被子里,不知道她到底是在睡觉,还是不愿醒。

如此连着好几天,突然有天晚上,她说想出门,想去上网。

江陆提前跟毛哥打好招呼,锁好门后带她走到网吧没人的角落,陪她打游戏,看着她手掌裹着纱布也能在键盘上游刃有余地操作,稍有不尽心意就退出重开。

几局之后,孟柯转过来看静坐墙角的他,问,你想玩吗?

江陆深看她几秒,打开电脑,随手注.册了账号,拿新手英雄陪着她一起玩。

这种情况不过两天晚上,孟柯又回到最开始,江陆想带她去医院换药,她抗拒到浑身发抖直冒冷汗,他没有办法,把隔壁的中医胡爷爷请到家里。

趁孟柯睡着,胡爷爷坐在床边给她号脉,他眉头深锁号了许久,最后把孟柯的袖子往上一卷,看见她手臂上的伤,他表情通透几分也沉重几分。

他说这是心病,情志不舒,气机郁滞,跟身体没有关系,外人也没有办法,要看她自己能不能想通。

话是这么说,但胡爷爷回去后,还是熬了几副中药送过来,叮嘱江陆兑水加热就行,并且一定要让孟柯按时按量吃。

加上之前南陵开的那些药,乱七八糟的一堆,江陆给手机设了好几个闹钟,闹钟一响就上楼叫孟柯吃药。

她听话喝完,双手抱着腿坐在床头,下巴抵在膝盖上兀自发呆。

附近放暑假的小孩子,在巷子里嬉闹游戏,天真烂漫的笑声从巷子头扬传到巷子尾。

屋子里死一般沉寂,她冷不丁说:“班长,你放心。”

正收碗的江陆侧头,孟柯仰起脸看他,淡淡说:“就算想死我也不会在你家自杀,我不会给你添麻烦。”

江陆身影高大遮住窗外刺目的阳光,低头看了她好一会,什么也没说。

他下楼,把碗洗干净放进柜橱,沉默地站着,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这种疾病的痛苦。

-

余易泽听说江陆从北京回来,兴冲冲跑过来找他,他前脚刚进院子正准备喊,下一秒就被江陆捂住嘴巴,“唔唔唔”闻了一鼻子土腥气。

江陆手里还拿着铲子,沉声说:“别喊。”

余易泽狠狠点头,呼吸到新鲜空气后弯腰猛咳一阵,他站起来问江陆:“你干嘛呀?”

声音大了点,江陆又是一瞪,余易泽立刻闭紧嘴巴,做个从左到右锁上拉链的动作。

江陆把另一只铲子塞给他,说:“把那边花坛里土翻了。”

“啥?”

余易泽环视一眼江陆家的院子,遍地都是土渣,树下放着半兜花肥,几个花卉盆栽整齐摆在墙根,绿叶顶上的花还没开,花骨朵却各有不同,白的,粉的,淡蓝的,尖的,圆的,扁的。

余易泽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惊呼:“你把大萝卜给——”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咔?!”

江陆说是啊。

浮云低垂,阳光明暗交替,照的江陆整个人阴恻恻,他语气森郁:“要不这花长这么好呢?你看多茁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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