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沙燕颜色陈旧，看起来过了好些年生了，舜华微微有些失神。
傅舟桓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这纸鸢怎么了？”
舜华道：“上面的字是我写的。”
纸鸢上的字笔法虽稚嫩却有一股狠劲，正是舜华十岁的字迹。
周围的恶鬼们在她说完这句话后齐刷刷地朝她看来，空中一丝暗红色的怨念悄无声息地飘到了她身上，夙灵被尘封已久的记忆被瞬间打开，如潮水般从脑海的最深处涌出。
一瞬间所有的记忆碎片强行清晰地拼接在了一起，突如其来的头痛让她微微蹙起了眉，玉霜这个名字终于出现在了脑中。
傅舟桓嘴里念起来：“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
“红叶从树上脱落，自由自在人世间漂泊，你怎么提这句诗？”
舜华没答他，看着台上的一鬼一偶喃喃道：“想起了。”
傅舟桓问：“想起什么了？”
舜华神色复杂的看着台上的一鬼一偶：“想起了我认识她的这件事。”
拜完天地后，台上的新娘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朝她的方向微微颔首。
傅舟桓道：“不过她这突然还挺有礼的，你们认识的话她会不会放过我们？”
舜华断言：“不会。”
傅舟桓丧气道：“那你们认识有啥用？”
舜华：“没什么用。”
她和玉霜的确有段缘分，但那都是七年前的事了。
当初的白云寨和现在这儿看起来一样春和景明，寨里有人炼的一条巨蛇失控了，蛇将主人吞入腹中后袭击了寨子。
那蛇身长大约了五丈，宽约二尺，潜伏在山中，行而无声趁人不备便食人于腹，寨里的修士都对这只巨蛇束手无策，便差人来蛊司报了信，司中就马上派舜华带了三个护法前去。
那次司主沉伽正好也要来此处传教，他们便一起来了，奉命在这里停留一月有余。
当年到白云寨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他们和寨民们一起吃的晚饭，当天来地匆忙舜华也就没什么胃口。
村里的修士从她踏入寨子坐下后就不停拉着她问着术和蛊上的事，她有问必答，被人群包围直至夜深了些才去，回到安排好的小院后舜华在屋里点了灯在床头，百无聊赖的看一本自己带的书。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偷偷跑到她的住处的窗沿边：“小大人歇下了吗？”
“谁？”听到声音舜华瞥了一眼窗，目光又落在书上。
门口的声音停了半晌，似是在斟酌自己要说的话，软糯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叫玉霜，是寨民啦！”
“刚才看小大人没吃什么东西，回家给大人拿了些自己做的桃花酥，加了些梅子酱在上面。”
舜华开了门，只见门前的少女皮肤白皙，长眉入鬓，有着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小巧而精致的鼻子下是淡粉色的唇，一头乌黑的秀发上戴着一顶玉兰花样式的银帽，脖子上带着流苏银环，穿着粉紫色的苗服，看起来活泼又灵动。
舜华接过玉霜用油纸包的桃花酥，道：“多谢。”
玉霜脸颊上晕染了一丝粉色，不好意思地捏着衣角：“做的也不是很好，小大人别嫌弃就好。”
舜华摇头：“不会嫌弃。”
那桃花酥包的极好，油纸上还画了个笑脸，看得出玉霜很用心。
照常寒暄几句日常后，舜华知道了玉霜是看自己比她小还赶着过来除祟，又在饭桌上却没吃几口，怕她这个时辰有些饿了所以给她带了些吃的来。
玉霜告辞的时候，舜华目送玉霜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有点羡慕她的天真烂漫。
把门带上后，舜华将那油纸打开就着一旁早已凉透的茶水小口吃着。
玉霜送来的桃花酥不仅做小巧精致，吃起来酸甜可口，她很是喜欢。
蛇的事在第二天就解决了，她被寨民簇拥着，都直夸她这个孩子是天才。
只有舜华知道她不过是个经历了不少生死，为了活下去的蜉蝣罢了。
他们一行人在白云寨停留了近半月，司中传信说是有要紧的事要处理把两个护法要了回去，沉伽每日都在寨中传教，时间久了来打扰舜华的修士也少了，她闲了下来就百无聊赖在桌案前写字。
一天在舜华写字的时候光线被黑影遮住，她放下笔抬头一看，只见是玉霜带着一个少年来到了她的住处，那个少年看起来温文尔雅，穿着黑色的苗服，用银簪高梳着一个发髻，右脸眼角一颗泪痣，手里拿着三张纸鸢。
玉霜从少年手中拿过一张沙燕的纸鸢放在她的桌前，那个沙燕是红色的，上面画上了金边和花纹，比另外两张金鱼和蜻蛉的纸鸢更精致，她欢快地对舜华说：“小大人！我瞧你也闲了三四日了，这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何遇，我们俩一起做了三个纸鸢，今日的风不错，我们一起去山头放风吧！”
“不了，你们去吧。”舜华把视线重新放回了宣纸上，执起笔又开始写起字来
她没放过纸鸢，但知道若是让别人瞧见，会损了自己祭司的形象。
玉霜知道她的顾虑，悄悄凑到她耳边：“我和何遇是偷偷溜过来找你的，我们有一处秘密基地，在寨子的背后被山遮住了，寨里是看不见纸鸢的，对山神起誓，我们会守口如瓶的，谁也不会知道是大人放的。”
“纸鸢上面可以写下自己的愿望！谁放的最高，谁的愿望就能实现。”
就算比同龄人再老成，舜华当年也只是个孩子哪有不想玩的，但她没吭声。
玉霜轻轻拧了一下何遇给他使了个眼色。何遇用手抓了抓后脑勺：“后山那个地方挺隐秘的，确实没人知道，现在是正值春日，开了不少野花野果子，漂亮着哩。”
“瞧，我们都写了自己的愿望，小大人也写一个，然后我们一起去吧！”玉霜把另外两个纸鸢晃了晃，金鱼上面是平安喜乐，而蜻蛉是得偿所愿。
舜华从来不信老天会保佑世人，觉得这些东西虚妄又可笑，可那天她居然鬼使神差地执起笔，在沙燕上写下了‘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
那日他们去后山一起拿着纸鸢的线辘疯跑，玉霜手中放飞的是蜻蛉，何遇手中则是金鱼。
待他们三人的纸鸢升到高空后，玉霜神秘兮兮的凑到她耳边说：“他其实就是我的竹马呢！”
舜华依旧：“嗯。”
“等我及笄了，我就嫁他！”玉霜笑得天真烂漫，说的爽朗大声，没有一丝羞涩。
何遇在远处的草垛子上好像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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