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华确实需要力量,但玉霜身为灵蛊的力量她也未必驾驭得了。
一旦寂明知道了,她会死无葬身之地。
“我不喜欢赌,因为没有机会回头。”舜华转身就要离开。
玉霜攥住了她的裙袂:“你难道不想走吗?自古以来像我这样半只脚踏入灵阶离主的灵蛊不过寥寥数几,只要炼化了我,你就有了我的力量。”
“我的时间不多了,而未來我的这份力量能的助你逃脫,你只有这一个机会。”
灵蛊可以脱离蛊师甚至噬主,或许对舜华摆脱圣蛊真的有用,但舜华畏惧这力量,她回头问:“你算到了什么?”
玉霜摇头:“天道不能言。”
“难道你想一辈子在这棵树上当一辈子的红叶,不知哪天就在树上枯萎吗?”
玉霜的身形已经近乎成了一层薄雾,她带着一丝哭腔急切道:“大人,我是真的很想帮你。”
其实玉霜真想还魂,当初在寨子里随便找一个人也可以还,复仇这种事寄托在别人身上也太虚妄了。
一旁的傅舟桓突然出声道:“不破不立。”
舜华瞥了他一眼,差点把他忘了,朝傅舟桓似笑非笑道:“那你张嘴。”
傅舟桓不解:“啊?”
一只褐色的虫子趁着这一间隙飞快进傅舟桓嘴里,他下意识吞了下去。
傅舟桓一下便想到了这是什么东西,他惊慌失措捂住自己的肚子干呕起来。
瞧他这模样,给舜华看乐了:“都还没驱蛊呢,能有这么大的反应。”
傅舟桓还是捂着肚子大叫:“我那是怕的!你这是干嘛!”
舜华威胁道:“今日之事你可就要保密了,一个字也不可透露,我不杀你,下去若有人问起就说自己没上过山。”
若传出去,蛊司那边不好收拾,傅舟桓这个上了山还能活着出去的人也会惹祸上身。
傅舟桓头点的像筛糠:“不说,不说,我保证不说。”
但他说的没错,不破不立。
舜华太想离开了,要是一直在蛊司苟活不知哪天就身死在任务中,她确实不如拼一把。
权衡了片刻,舜华望了玉霜了片刻,脚下夙灵阵启。
“去。”
红色的夙灵蝶密密麻麻的落在玉霜的身上,如烈焰般灼烧她的灵魂,玉霜皱紧了眉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额前的碎发遮住了舜华的眼睛,她垂头看着玉霜:“抱歉,把你忘了,没能如约来参加你的婚礼。”
玉霜仰起头,她笑的和当初一样天真热烈:“没关系,我原谅小大人了。”
舜华转过身去,没看她被吞噬这个过程。
待玉霜灵魂要彻底消散的那一刻,漫天的蝴蝶花瓣从天落下,她闭着眼睛,解脱般轻声道:“阿遇,我还能赎罪吗?”
汹涌的蝶群吸食了玉霜后,它们化作蛮横的灵力前仆后继地没入舜华的体内。
舜华头上冒着密密的细汗,当即盘腿坐在地上,这股力量若是换做是其他鬼物的,她想强行吸收那必会爆体而亡,可既是献祭那便容易些。
此前舜华的术没食过灵蛊,以往夙灵吃鬼食腐,那些力量汇聚在自身的时候脑子里都被混沌的黑雾笼罩,这次里却清晰地浮现出玉霜的过去。
只道是万物有灵,众生平等,却不知这世道究竟如何定义生命的,不管拿蛇虫鼠蚁所炼,还是拿人魂所炼,蛊的炼制都是残忍至极的。
曾经对灵蛊的炼成只知道个大概,这次她在玉霜的魂魄中看到了灵蛊成形的炼灵过程。
那是在一个春光作序的日子里,何家夫人带着媒人上门同玉霜议亲了。
何夫人和蔼地笑着一直拉着玉霜的手夸,惹得玉霜的脸上羞红一片。
玉霜没有父母,全凭自己做主,自是愿意的,但那年她还未到成婚的年岁,所以婚期只得定在两年后。
两家的亲事就这么说下来,那日玉霜拉着何遇一起去大树挂上了祈愿木牌。
为了和舜华之间的约定,她将婚期定在传灯大会前夕,待嫁的那段时间她在家中绣自己的嫁衣,时而捂着嘴偷笑,何遇家在她对门,所以经常带一些东西的过来看她,红着脸替她做一些家里的活儿。玉霜总是眉眼弯弯,笑的干净明亮,时不时打趣她的未来准夫婿。
过了一个月,玉霜给去舜华送了帖子,但了蛊司那大门,无论她怎么求门口的守卫,守卫都不放她进来也不肯帮忙传达她话和帖子,只说祭司大人忙于司内事务,从不见客。
这些年来送给舜华送贴的人很多,什么样的说辞都有。
守卫最后不耐烦了,敷衍的收下了请帖,在玉霜的恳求下,说一定会送到,玉霜才悻悻从司门离开。
在离开后,玉霜还是没放弃四处转了转,最后想翻上高墙上进来找她,却在蛊司后墙的树林处碰到了回司的沉伽。
玉霜面善,看起来如同此前好奇蛊司想进去一窥究竟的少年人一般,沉伽叫住她温声道:“姑娘,这些墙都有禁制,你进不去的。”
沉伽这些年身量高了些,脸上褪去了当年少年的稚嫩,玉霜一眼就认出他是当年同舜华一起来白云寨的司主,本来想上前问一问却止住了,当年那位小大人和这位司主看起来不怎么熟络,她自己贸然行事只怕会给小大人带来麻烦。
舜华发现玉霜很也敏锐,她和沉伽在自白云寨回来后,只在每年传灯大会会见一面,他一年到头都不在蛊司,长老殿似乎有意将他们分开。
沉伽这人舜华看不透,人表面虽温和,儿时细细相处下来却给她一种老谋深算心思深沉的感觉。
玉霜那日也只好作罢,但每七天,她就要来蛊司一次,看能不能遇到舜华。
但其实舜华那一年里不是在出任务,就是在闭关,而她的任务通常很隐秘,并不会从大门走。
半年后白云寨换了俆致远当任新的寨主,一起来的还有被玉霜剥皮挖眼的那个老者,老者神神叨叨地说他能带领寨子走向神话,徐致远也是个蛊修士,不到三个月寨子八成的人就以他们马首是瞻。
渐渐地徐致远他们炼的东西越来越邪,寨子时不时的就受一次难,寨里的修士和普通人关系开始越来越紧张。
蛊司的人在白云寨被玉霜灭门之前依旧会第一时间派人帮他们解决捅出的篓子,所以长老殿肯定知道炼灵一事,这些东西都是他们默许的。
一天夜里,寨子里所有普通寨民抓了起来,其中就有玉霜,何遇的爹是修士所以一家逃过一劫。
徐致远将这些普通人关在一个地牢里每日吃着沟水三餐,牢房的看守不亦乐乎换着法用酷刑折磨他们,拔指甲烙铁剥皮的什么都有,甚至把蛊虫放在他们体内搅动五脏六腑,几个老人小孩没在第一天就身死牢中。
没几天有个女人来地牢:“这个地牢里,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女人只说了这一句话,但是牢里的人心知肚明是什么意思,白云寨的这些寨民们淳朴,没人能对自己的邻里下得去手,皆想着看各自的造化,谁能活到最后就是谁。
但牢里每天都会有一个人被看守拖出去杀了分尸再扔回地牢中,在恐惧的压迫下,终于有人开始动手了。
玉霜每日以泪洗面地在地牢的墙上刻着日子,她快要和何遇成亲了,她不能死。
每日夜里她都在不断祈愿,祈求上天能派一个人来救救他们,何家在寨中也只是普通人,她每天夜里梦到的救世主,都是孩时的舜华。
她相信若是舜华来后发现她不见了一定会找她,蛊司也一定不会对徐致远他们做的事坐视不理的。
蛊司在苗疆很多人心中是信仰一般的存在,因为无论多大的事,司中都会派人在第一时间出面解决。
舜华叹气,玉霜太天真了,徐致远来司中很多次,长老殿不可能不知道白云寨发生了什么,绝对还参与其中助他炼灵。
蛊司表面做的那些善事也只是为了博得一个好名声可以更好的稳固地位罢了。
在牢中玉霜拼了命也要活下去,她还要和何遇成亲,她就要有真正的家人了,这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而活着才有希望。
直到一天午时这个地牢里只剩她和一位姓曹的大叔了,曹大叔身形魁梧又高大,玉霜必然是打不过的只能不停躲闪。
约莫半炷香后玉霜没了气力倒在地上,曹大叔拎起她红着眼双手狠狠掐着她的脖子。
可曹大叔还是对一个小姑娘掉以轻心了,玉霜趁着他松懈下来,拿出了藏在袖中的银簪用力贯穿了大叔的咽喉,曹大叔的一这阵剧痛失了力,玉霜被摔在地上麻木地望着牢顶。
大叔死前依然拼了最后的气力对她说:“玉霜,一定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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