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落红气息很独特,待在他身边有一种令人安心的感觉,这种感觉无孔不入无法抵挡。
因此即便王日晴明知魏落红要害她性命,却还是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他身边与之交谈。
魏落红笑了一下,眉眼间的落寞十分清晰,“这里很久没人来祭拜,你到城隍庙来,我十分开心。”
“我让你开心,你应该感谢我,你感谢我的方式就是下咒杀我?魏落红,你是不是心理有问题,”王日晴说,“微信打开,我们加个好友。”
“哦好。”魏落红打开名片,通过王日晴的好友申请,王日晴推过来一个名片,“你把谁推过来。”
“我认识一个不错的心理医生,你去看一看病。”
“......我没病,王日晴。”
“我给你送荷花糕,陪你聊天,你却要杀我。恩将仇报怎么不是病,你还病得不轻。”
魏落红坐在王日晴身边,他腿长脚长身量高大,在宽阔的台阶上却没什么存在感。
“我是,逼不得已。”
魏落红原名魏小狗,并非莲湖镇人,父亲早亡,跟着母亲一同到处讨生活。六岁那年,母子二人来到莲湖镇,母亲生了一场重病,缠绵病榻苟延残喘。
药材价格实在是太高了,魏小狗根本掏不起,在药材铺前跪着磕了一天一夜,没讨到半根草。魏小狗回家,离家五米远的地方就能听见母亲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魏小狗在家门口站了半天,决定去做小偷。
那之后,母亲的病渐渐有了起色,脸蛋开始红润,人也能慢慢下床走动。
过了半个月,魏小狗偷钱袋子被主人抓了个现行,打得鼻青脸肿丢到街口。
当时偷东西被抓是稀罕事儿,镇子上所有人都跑到街口看热闹,有骂他的,嘲笑他的,挖苦他的。一个中年男人心好,劝他正经找个营生干,不然下一次被打得缺胳膊少腿就难办了。
魏小狗一直沉默,只回了中年男人的话。他牙被打掉嘴肿得老高,说话含糊不清,但简短有力,‘我不会每次都被抓到。’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
魏小狗缓过来,伤口不那么疼,手脚并用爬起来,扶着墙歪歪扭扭离开街头。
三个月后,魏小狗偷了一个镖局,镖局人多势大,把魏小狗扭送到官府。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开始长身体,一天一个样,魏小狗脸上褪去儿童稚气,轮廓有了少年模样,清秀又俊俏。
官府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跟魏小狗说,‘镖局路过镇子,无意结仇,你把钱袋子还给人家,再道个歉,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魏小狗头偏到一边,‘不还。’
官府噎了一下,这魏小狗油盐不进、没救了,‘不还,你这张俊脸可要印点儿东西,以后但凡走到人前,人家都知道你犯过事儿进过官府。’
魏小狗犯了盗窃罪,按律例在脸上烙罪纹印。烫铁贴在脸上,发出一阵“刺啦”焦臭热气儿。
枷锁一松,魏小狗抬手,指头轻摸纹印,清秀脸庞多了一分煞气。
‘魏小狗,是不是后悔了。’
魏小狗指头移开纹印,低头嗅了一下,然后伸出舌尖去舔,‘肉的味道,好香。’
官府难以形容自己心头的感觉,面前这个不满七岁的孩子,竟令他有一些害怕。
魏小狗顶着纹印回到家里,母亲愣怔一瞬,手里的木碗摔到地上,粥撒了一地。
‘妈,你坐着,我来收拾。’魏小狗捡起木碗放在盆里,重新拿了一个干净的碗盛满粥,又从灶台抓一把草灰覆盖在地面那一滩粥上,‘粥会吸引虫子,对你身体不好。’
‘小狗,妈问你,治病钱是那儿来的。’
‘偷的。’
‘我教你读书,教你礼义廉耻,是为了让你明是非、光明磊落地做人,不是要你去做那种偷鸡摸狗的行当。脸上多了这么个东西,谁家招伙计都不要你,以后你要怎么成家,怎么娶媳妇。’
魏小狗没说话。
母亲揪着袖子擦眼泪,泪水从浑浊的眼眶里不断流出,‘小狗,是妈这病拖累你,要不是给妈买药,你也不会变成这样。’
‘妈,粥凉了,先吃饭,吃完还要喝药。’
母亲喝了药睡下,魏小狗清洗碗筷、打扫家里,去院子里劈这几日要用的柴火。
魏小狗脸上多了醒目的东西,路人频繁望过来好奇地打量他。魏小狗并不在意,进了药材铺子买药材,等药徒配药的功夫,邻居气喘吁吁跑过来。
‘魏小狗,可算找到你,快回家,你妈跳河了。’
魏小狗愣怔一瞬,有几分局促无措,瞳孔先是扩大,而后迅速缩回正常尺寸,抬脚跑出药材铺子。
母亲死了。
母亲觉得是自己害了魏小狗,要不是为了她,魏小狗不用铤而走险做小偷,魏小狗可以正常干活,过几年升职管事,攒点儿钱娶老婆生孩子,一辈子顺顺利利、生活快活。
母亲死的很决绝,在脚腕上绑了一块脑袋大小的石头,三个大男人才堪堪捞上来。
魏小狗抱着母亲尸体回家,在门前柿子树下挖了一个坑,将她埋进去。母亲最喜欢夏日坐在柿子树下乘凉。
官府发现最近治安很好,基本没什么偷盗事儿发生,问了一句才知道魏小狗的母亲死了。
也就是说,魏小狗用了短短三个月,从摸爬滚打做到垄断这个行当。有这么个本事,在哪条道上都能混出头。
官府吩咐下去,加强对魏小狗的监管。可是接下来的半年里,魏小狗生活得十分正常,别说偷盗,连半个铜板都没捡到过。
魏小狗脸上顶着罪纹印,商家一看就知道他进去过、对他敬而远之,魏小狗找不到什么正经活儿干。即便勉强找到,对方也会故意扣下他工钱。
魏小狗艰难度过了寒冬,转眼到了第二年夏季。
镇子上有一片大池塘,地主姓沈,种了满池塘荷花,沈地主爱吃新鲜的凉拌莲藕,于是出钱找人挖莲藕。
池塘淤泥闷厚,骚臭难闻,莲藕就长在淤泥底部。人采摘莲藕需要下到池塘里,深一点儿的莲藕得人整个闷在淤泥里去掏,一身骚臭十天大半个月都去不掉,因此没人接这活。
魏小狗需要钱,接了这活儿。
魏小狗起早贪黑挖了一桶莲藕,抱到沈地主家后门,敲门等了一个时辰,沈地主出来。
沈地主抬袖掩住口鼻,在门口随手抽了一根花枝把莲藕拨来拨去,‘你这藕不行,抱走吧。’
‘你不愿意要?’
‘听不懂人话吗,你这藕不行。’沈地主戳了一下莲藕,‘你挖断莲藕,淤泥污水都渗进去,莲藕整个都臭了,没法儿入口。’
‘你还要莲藕吗。’
‘要。’
魏小狗点了点头,抱着莲藕桶离开。
第二天傍晚,魏小狗重新抱了一桶莲藕敲门。
沈地主惊讶了一下,每一根都均匀完整、全须全尾,叫来下人把莲藕桶抱进去,‘你明个再挖一桶,账一起结。’
魏小狗点了点头,第二天按照约定来了,敲开沈地主家后门。
下人打开门,接过莲藕桶,‘你来得正是时候,给我吧,沈地主正等着这道菜。’
说完就要合上门,突然一只修长四指按上门板,魏小狗一双漆黑的眸子盯着下人,‘还没有结账。’
‘我不知道这事儿,沈地主只是叫我过来收莲藕,你要不问沈地主要一下。’
魏小狗点了点头。
魏小狗在沈地主家门口蹲了两天,终于等到沈地主出门去酒楼,‘沈地主。’
‘有事儿。’
‘你还没结账。’
‘你再挖几桶送过来,一起结。’
魏小狗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他非常执拗,‘现在就结。’
沈地主转身就走,魏小狗一言不发跟在他身后,跟了四条街。
到街道转弯处时,沈地主受不了,从口袋里掏出钱袋子,‘给你给你给你,你过来。’
魏小狗正要伸手去接,沈地主冷哼一声把钱袋子扔到地上。魏小狗蹲下来去捡,刚抓到钱,一只大脚重重地踩了下来,跟着碾了两下。
沈地主扯着嗓子大喊,‘来人,快来人,这人抢我钱。’
‘钱袋子里有四块碎银子和七个铜板,其中一个铜板上还摔出缺口,如果不是我的钱袋子,我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你们看他脸上那烙印就知道他手脚不干净,要我说,就应该扭送进去再关一段时间,省得祸害人。’
魏小狗百口莫辩。
魏小狗被送到官府,出来时已经是半夜,破烂的衣袖之下,十指被刑具夹得血肉模糊,透过一层薄薄的血肉能隐约看到白骨。
魏小狗拖着身子回到家,在板凳上坐了一会儿,起身去喝水。手指暂时没有办法抬起来,他就用胳膊肘夹着碗扔到水翁里,然后附身叼起碗仰着脖子咽水。
喝完水走到橱柜前,肩膀撞开柜门,里面的盘子里放了几节洗干净的莲藕。淤泥虽然掏得干净,但还是有股味儿。
魏小狗张嘴咬着莲藕,咀嚼完一点点咽下去,然后躺在床板上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有人敲门。
魏小狗转头盯着门板,他没什么朋友,谁会来找他。
来人敲了几下,推开门。是个中年男人,长一张国字脸,笑起来十分合气,显得慈眉善目,‘魏小狗在不在。’
魏小狗认识他,他是沈地主家的厨子,就是前几天抱莲藕桶的那个。他叫蒋莲,他来干什么。
‘魏小狗,我这儿有一些伤药,对皮肉烂掉非常有效,你用一用。这些是我自己做的荷花糕,已经切成方便入口的大小,你不用拿、一张嘴就能咽下去。’
魏小狗没说话。
蒋莲隔天再来魏小狗家,在门口垃圾桶里看到他送的东西,魏小狗一点儿没碰。
蒋莲继续送伤药送吃的。
蒋莲说,‘我知道你没偷东西,你是冤枉的。沈地主小心眼儿得厉害,明明那么有钱,却总是克扣大家工钱,还经常赖账。’
魏小狗对蒋莲不再那么抵触。
蒋莲每隔几天就过来送东西,魏小狗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渐渐地也能跟蒋莲说上几句话。大多数时候,都是蒋莲在说,魏小狗安安静静地听着。
‘魏小狗,你脸上那个印子能不能想法子除去?’
魏小狗一脸‘你在说什么胡话’的表情,‘这是官府烙上去的,私自去除犯法。’
‘呃,这样啊。’
蒋莲这段时间不知道有什么喜事,拿了工钱就去定鸡鸭鱼肉,魏小狗撞见他好几次。
有一天,蒋莲喜气洋洋地回来,‘魏小狗,大喜事儿。’
‘?’
‘你脸上的烙印能去掉了!’
这时候魏小狗才知道,蒋莲攒了小半年工钱做了一桌子菜宴请官府,求官府同意除掉魏小狗脸上的罪纹印。
魏小狗静了一会儿,‘蒋莲,我没让你这么做。’
‘魏小狗,你不能总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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